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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林社区-苏异人-个人文章】
羽绒女孩
□ 苏异人
2007-02-16 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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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通宵还没有开始，同进卫生间的那个穿羽绒的，戴隐型的眼镜，毛茸茸的小披肩，口袋插着一只手套，足登摩登鞋的女孩发了问：“你也是来解手的？”很和气的。
我倒有点迷了头，来厕所不解手，难道来吃饭？我只好反攻了：“你来干什么？”很和气的。我希望她说是来吃饭或者喝汤的，因为果然如此，那么中国厕所一定已经是同化的，可以同时吃饭；那多么高级！她没言语。
出了厕所，看了看位置，用尽全身——假如不是全身——的力气喊了声，“网管！”
网管正忙着给客人上机，收钱。可是听见这么紧急的一声喊，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放下，网管跑来了。“泡面！”羽绒女孩喊。
“请少待一会儿，”网管很和气的说，“东西刚都卖完了，老板进货回来，马上就给您泡好。”
羽绒女孩用兰花指挑了一下头发，别无动作。
网管刚走开两步。
“网管！”这次连网吧好似都震得直动。
网管象旋风似的转过身来。
“火腿肠”羽绒大概是已经承认泡面可以迟一下，可是总得拿火腿肠充饥点。
“请等一等，您等老板回来，泡面和火腿肠就一齐全到。”网管说的很快，可依然是很和气。
网管看羽绒客人没任何表示，刚转过身去要走，这次网吧确是哗啦了半天，“网管！”
网管差点吓了个跟头，赶紧转回身来。
“拿饼干！”
“请您略微等一等，老板回来就有了。”
羽绒女孩没任何的表示。网管故意地笑了笑，表示歉意。然后搭讪着慢慢地转身，以免快转又吓个跟头。转好了身，腿刚预备好要走，背后打了个霹雳，“网管！”
网管不是假装没听见，便是耳朵已经震聋，竟自没回头，一直地快步走开。
“网管！网管！网管！”羽绒连喊，一声比一声高：网吧里上网的飘过几百眼来，以为网吧失了火，要不然便是出了人命。网管始终没回头。羽绒女孩又摸了头发一下，坐在我旁边的空位上。刚坐下，“网管！”网管还是没来。看着自己的磕膝，脸往下沉，沉到 最长的限度，兰花指一挑头发，脸好似刷的一下又纵回去了。然后，“你来上网？”这是问我呢。我又毛了，我确是坐在网吧里的，难道是来举重？
“你呢？”我问。
“上网。上通宵。快通宵了吧？网管！”我拿起报纸来。
她站起来，数她自己的东西一共八件，全堆在另一座位上——两个座位都被她占了。数了两次，又说了话，“你的东西呢？”
我没言语。原来我误会了：她是善意，因为她跟着说，“可恶的网管，怎么不给你腾地方？”
我非说话不可了：“我没有东西。”
“呕？！”她确是吓了一跳，好象上网不带东西是大逆不道似的。“早知道，我那两只皮箱也可以直接带来了！”这回该轮着我了，“呕？！”我心里说，“幸而是如此，不然的话，把两只皮箱也搬进来，还有上网的地方啊？！”
我对面的位置来了一个上网的，他也没有带东西，除了手中拿着个面包。
“呕？！”羽绒女孩又出了声，“早知道你们都没东西，那个玩具蛇也可以带来了！”
我决定了。下次上网一定要带东西；真要陪着蛇上网，谁受得了！
网管从旁边走过。
“网管！拿盒烟把！”
“等等，”网管似乎下了抵抗的决心。
羽绒女孩把披肩扣解开，摘下来，分别挂在放耳机的钩子上：连我的钩子都被占了，他的手套，大衣，已占了两个。该开机器了，她顿时想起什么来，“网管！”
网管没有来。我替她开了机；我的耳鼓出的主意。
她挠了挠头，在我的若无其事的对着电脑唱歌，开始我因为是周杰伦的，再仔细听，才发现是莫文蔚的。
我心痛了许多。
过了几分钟，她出了声，“网管！”没等网管答应，她又睡着了；大概这次是梦话。
过了一会儿，网管拿来泡面和火腿肠。我和对面的玩家——一个叫“我在天安门”的ID，幽默还可观——聊天闲扯。大概还没到通宵，边上又打了雷，“网管！”
网管来了，眉毛拧得好象要把谁吃了才痛快。
“干吗？您——”
“开通宵！”旁边的雷声响亮。
“这不还没到时间”茶房指着表说。
“我早上早下！”
“好吧！”网管回吧台了。
“网管！”
网管的眉毛拧得直往下落毛。
“先别开通宵，先修修这耳机！”
“好啦！”
“网管！”
我直怕网管的眉毛脱净！
“拿泡面，拿火腿肠，拿耳机，拿——”似乎没想起拿什么好。
“您等一等。现在要开通宵呢；过了通宵我们一总收拾，也耽误不了您吃饭！”
网管一气说完，扭头就走，好象永远不再想回来。
待了会儿，耳机拿来了，羽绒女孩戴上听歌跟着唱，哼声只比“网管”小一点。可是跑调，歌词不记得，有时歌词稍忘一点。用嗓子眼里发出的声音来补上。
“您的泡面火腿肠！”
“网管！”
“就在这儿；泡面火腿肠！”
“拿鼠标垫！”
“机器上有。”
“网管！哪边？”
“哪边都有。”
“网管！”
“没事了”
“网管！网管！！网管！！”
没有应声。
“嗯-----嗯嗯----嗯”又唱了。
有趣！
到了半夜。羽绒女孩不唱了，拿起瓶子喝了一气水。又在我旁边抽烟。兰花指挑了头发一下，看了看外面。“网管！”
恰巧网管在门前经过。
“拿饼干！”
“饼干就来。”
羽绒女孩坐起来，呆呆地立在走廊中间，专为阻碍上网的与网管。忽然用力挑了头发一下，走到吧台，看看瓜子，没买；看看薯条，没买；看看点卡，更没买。
又上来了，向我招呼了声，“三点了？”我没言语。她向自己说，“问问网管，”紧跟着一个雷，“网管！”我后悔了，赶紧的说，“是三点，没错儿。”
“总得问问网管；网管！”
我笑了，没法再忍住。
开通宵好不容易结束。
我给她数着，从开了通宵到现在，她又喊了四五十声网管。网管只来了一次，她的问题是通宵几个小时呢？网管的回答是不知道；于是又引起她的建议，网吧总该有人知道，网管应当负责去问。网管说，连老板的也不晓得现在到黎明几个小时。于是她几乎变了颜色，万一没上够时呢？！网管没再回答，可是又掉了几根眉毛。
她又唱了，这次是在语音聊天室里，可是没有词，光哼哼了。
我不听歌当然的，我早已看清，除非有一对“避呼耳套”，否则我会把莫文蔚的歌听成周杰伦。可怜的是网吧的人，他们并没预备来听歌，可是在这种跑调的歌声下，还只好是白瞪眼一夜。
通宵就要结束了，天将亮就到了。谢天谢地！
通宵在七点停了，我走出步，到了车站，还清清楚楚地听见“网管！”
一个多礼拜了，我还惦记着网管的眉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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