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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庆典·试杀]浪江湖

寒水月沙
2007-02-08 21:25   收藏:0 回复:7 点击:2524

      “今天你杀人了吗?”我问楼小楼。 
    
   “没有,杀猪我在行,杀人还得好好练!” 
    
   “没杀人你来做什么?今儿可是最后一天,再不出手就得淘汰。” 
    
   “淘汰了我会怎样?” 
    
   “死!” 
    
   事实上在接收小楼以前,三年多我的手没沾过血腥。回南阳第二天,我正在阳台修剪房东丢弃的植物,门铃骤响,催命鬼般一声紧似一声。开门,“卓越”刽子手冷若冰霜拎了大包小包,看着我皮笑肉不笑:花瓣,你还好吧?没有理她,返身回去做事。 
    
   冰霜给自己冲泡咖啡,然后跷了二郎腿坐在沙发里。我依然伺弄手底的花儿,在我看来,这些植物比她可爱得多。 
    
   “咳……你不理我,不至于对这个也无动于衷吧?”她从包里夹出一张支票朝我晃了晃。 
    
   “恩,放在那里吧。不送。”我移开剪刀,欣赏自已的杰作。很多时候,我以为自己更适合作一个园艺工,不管枝叶多凌乱,我可以让它们在最短时间内变成工艺品。冰霜没走,过来把支票搁窗台上:“看看钱数,比你想的多一些!” 
    
   五十万?这倒出乎我的意料。“卓越”只欠我三十万的佣金。“卓越”是家外面做茶叶生意内里干杀人买卖的杀人集团,专门雇用职业杀手杀人以获取暴利。三年前,集团雇我杀江南大亨白丁,定好佣金三十万。结果,白丁的死轰动江湖,白丁爱妻海蓝更是召集江湖黑白道高手,扬言要将凶手碎尸万段。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烦,当夜我就离开这里,去了另外一座城市,从此金盆洗手。这次回来,只是取自己的血汗钱。 
    
   “我还有点事情麻烦你。最近杀手奇缺,你帮公司调教一个新来的杀手,额外的二十万是奖金,提前支给你。”我的目光移向窗外。才过酷夏,秋的萧瑟已见端倪 。流云,浮在暗青的天际,几分凄楚,几分无奈。夕阳冷照。 
    
   冰霜走了,留支票在桌上。 
    
   我拉闭窗帘,靠躺在沙发里,点燃香烟。指间,烟头忽明忽暗,像极旧日给自己双手扼杀的那些生命。遭遇自己以前,他们的心脏都还鲜活地跳动着,是我和同我一样的人,亲眼见证他们由生到死的过程。扭曲的面孔、痛楚的呻吟以及咽气时圆睁的双目……我跳起按台灯开关,手却停在空中:光明还有吗?当你选择黑暗以后。 
  
   楼小楼敲门的时候,我正纠缠在恶梦里。满是荆棘的山路上,数条看不清面目的鬼影哭泣着追我: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腿越来越酸软,仓皇中跌入深渊,往下掉,一直往下掉。耳边风呼呼地响,周围电闪雷鸣,轰隆隆、轰隆隆……有人嘛……开门呀……有人嘛…… 
    
   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我用力咬手背,确确实实感到疼,证实自己还活着。就拿枕巾胡乱擦掉额头冷汗,下床去开门。那个孩子,她倚在门口朝自己坏坏地笑,神采飞扬。 
    
   你是谁?没看到有门铃吗?是不是要砸坏我的门?我朝她吼。如果不是青天白日,如果不是在自己家门口,我一定会冲上去扭断她的脖子。 
    
   门铃我早按了,是你没听到呀。干嘛那么凶,是冰霜介绍我来跟你学杀……我一把捂住她的嘴,扭了脖子扔进屋。然后靠在门背上盯着她发呆。这不是真的吧?他们怎么派来个弱智? 
    
   电话铃响,是冰霜。喂,花瓣姐,小楼到了吗? 
    
   你去死吧。我恨恨压掉电话,一把推开小楼,转去洗手间洗漱。小楼跟在身后朝我抱怨,你要对我好点,不要老凶巴巴的。我扔掉牙涮指门,受不了趁早回去。没想这样对待一个陌生人,许是情绪受了先前恶梦的影响。再,事先我根本没想过要回到杀手圈子里。如今看来,只有打发了这个人自已的杀手生涯才可以句号。 
  
   我问小楼,你喜欢杀人吗?她说那要看杀什么人。爱到极致而又得不到,杀。可恶可耻的人,杀。最难杀的是朋友。我说,这样想,你就不能作一个合格的杀手了。杀手的眼里只有尸体,没有情义。因为你不杀别人,别人会来杀你。这就是江湖。 
    
   杀手也是人。心理是曲折的,不可能没有人的感情。 
    
   杀手不能受感性约束。 
    
   只要完成任务,就是杀手。而不是因为他的内心有所波动,就判定为不是杀手。那样的话,就没有杀手了,只有杀人机器。 
    
   收取佣金的杀手,就是杀人工具。你记得不是因为自己的因素去杀人,而是受扉于别人,因此,你要杀的人往往不是你想要杀的。 
    
   我和小楼经常进行这样的对话,在我看来,训练一个杀手,首先要让他有一颗铁石心肠。动情的结果,只会死得很快。当然,我对她并不抱太大希望,直觉告诉我小楼不适合干这一行。只想快点结束,冰霜说过,成功与否,三个月以后我都可以离开。因此,从来不问她的来历,不想知道她为什么选择这条路。原本,她与我无任何干系,充其量不过冰霜手下一枚新的棋子,而已。 
    
   每个周末,我要去南陵园,小楼可以休息。南陵园是公墓区,韦寒就长眠在这里。扫去周围的落叶,拭去碑上的尘土,然后放一束“勿忘我”给他。这些,是现在的我所能给他的全部。寒是我搭档,也是一名出色的专业杀手。三年前诛杀白丁的时候,对方朝我投过来一枚毒镖,是他冲到前面,为我挡住了这一镖,也因此给了我时间朝白丁射击。混乱中,我扶他闯出白宅,开快车去医院,无奈毒性发作太快,寒只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就永远闭上了双眼。他说,花,照顾韦兰,我妹妹。 
    
   韦寒的尸体托付给冰霜,自己星夜离开。三年来,我通过各种途径打听韦兰,没有半点收获,包括韦寒的档案里也未提起。想来,韦寒也是顾忌到自己的职业,害怕牵连妹妹。但是我不会放弃,照顾韦兰,是寒的遗愿也是我的义务。 
    
   最后十天,小楼可以动手试杀了。被杀对象不定,只要她杀了就算,这是卓越考验杀手的最后一关。之前,我从心理、杀人技巧上教她。老师只是领路人,修行在个人,能否顺利成为杀手,就看她的造化了。按照惯例,杀手若无法通过测试,将被处死。小楼虽与我无任何干系,还是不希望她失败,所以每天我都催她出门找人杀。 
    
   秋更凉了,我带了一壶酒、大包好吃的食物给韦寒。小楼出师,我就要远走高飞,再看她,不知何年何月。点燃一支极品中华,我说韦寒你抽吧,安心睡在这里。韦兰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好好照顾,完成你未了的心愿。凋零的落叶成堆往头上身上掉,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哭泣。自踏入江湖那天起,我告诉自己,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不准流泪。这个世界,唯有强者才能立足。流浪的人,不需要眼泪。 
  
   还剩三天的时候,小楼欢天喜地冲进门:今天杀了,大获全胜!我心释然。这孩子,虽然我一直对她很冷漠,但也毕竟相处了近三个月。她举起藏在背后的手,一只拢拉了双耳的死兔子。 
    
   这,这就是你所谓的战利品嘛?是呀,我好不容易才杀死它,用飞刀射的。我恨不得掴她几巴掌。枉费自己三个月心血,带出个如此不堪的徒弟,丢人哪。我朝她吼,你要杀的是人,不是小动物。她委委屈屈看我:这都用了很大勇气啊!不忍心杀干什么加入杀手集团,你神经不合适还是活腻了来这里找死嘛?小楼眼圈红红,不再说话。我穿了衣服往外走,扔一句话给她,三天之内再杀不了人,就不必来见我,直接去找冰霜好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小楼依然两手空空,结果基本定型。呷一口茶,我第一次仔细端详她,这个跟了我三个月的女孩。披肩长发,水灵灵的大眼睛以及姣好的身材,无论从哪一角度来看,都很美。可是这有什么用呢?一个杀手连杀人的勇气都不具备,无疑于一个废人。
    
   小楼一反平日里的调皮,安静坐在沙发里瞅我。我说你看我有什么用?再不杀一个人来证实自己,你的处境真得就危险了。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酸酸的,我发觉自己也已不够资格当杀手了。 
    
   小楼淡然一笑:“其实我从来没打算杀人,来当杀手只不过想碰碰运气而已。现在,既然你说我得死,我就死好了。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运气?杀手杀不了人,还有什么运气可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不会降临到你头上。” 
    
   我来集团不是为了混饭吃,只想找一个人而已。可是这三个月我都没有查到他的消息? 
    
   你想找谁? 
    
   我哥哥。从小父母不在了,一直是他供我念书,可是三年前他突然失踪。我是辗转打听到他好像在这里做过杀手。所以,我就来了。可是…… 
    
   你叫什么名字?心几乎要蹦出胸口。 
    
   韦兰。楼小楼是我给自己安的化名。 
    
   一度,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门铃却在这时响了。小楼要去开门,我示意她不要作声,自己先回卧室取武器,那柄格洛克就藏在皮箱的夹层里。自解决白丁以后,我再没有碰过枪,如果没有记错,里面还有一颗子弹,消声器也是安好的。一切准备就绪,我让小楼开门。 
    
   冰霜刚踏进门,我就以迅不及掩耳之势拿枪顶住她后脑勺。花,你和我开什么玩笑?我推着她往前走。如果所料不错,她今天是来要小楼命的,可能还要我亲自动手杀,这是道上的规矩。
    
   你是想让我杀了这孩子,继续回卓越卖命? 
    
   你在说什么? 
    
   她是韦寒的妹妹,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么说,你知道啦?请原谅,我…… “啪!”一切嘎然而止。我吹着温热的枪口看面如土色的小楼:见识到了吧?这就叫杀人。
  
   三天后,另一座城市。
  
   “你是说以后我可以跟了你混嘛?” 
    
   “我要去流浪。” 
  
   “啊?那带上我。” 
    
   “可以,不过你得学会园艺。” 
    
   “啊?不做杀手了嘛?” 
    
   “以后再提这两个字就把你丢到海里喂鱼。” 
    
   “啊??喂!等等我,等等我……” 
  
   

作者签名:
感动人们心灵的,不是文字的华丽,而是思想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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