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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有情郎

羽翼.妖精
2006-12-23 14:34   收藏:0 回复:1 点击:2786

   
  当年曾幻想过自己的白马王子。那时还小,也单纯,想的无非是个英俊沉默满身伤痕的英雄,成日里埋醉酒肆,默默然许多年;单等我经过门首时,一见钟情,自此将满腔深情尽数倾在自己身上,疼宠有加,笑容只为我一人绽放。画面在我们无语深情的凝视中就此定格,之后如何是不去想的,天经地义地认为会是“幸福美满”。梦中的男主角时有更换:或阳光或冷漠,要看当时热播的电视剧与手中正在读的小说而定,不变的,就是一双黑如子夜的眼睛啦、挺直的鼻梁啦、利落深刻的线条啦……。总之,当时要美男,有无钞票是不放在心上的。
  这是十五岁之前的想法了。
  不记得是十六岁或十七岁,某日被同学欺负了,气得颤抖,屈辱得不得了。当夜梦中便有一名肌肉男代我痛扁那个同学。醒来后心情异常舒畅,想是出尽胸中恶气的缘故。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只向往一个武功高强的男朋友,可以保我不受欺负。
  初中高中里也有偷偷喜欢过几个男生,但他们全然不是我理想中的样子,况且自知年纪幼小,不必着急,故尔全部舍弃了,尽管他们都有那样黑的眼睛。
  去南京上大学前,已准备要好好地谈一场恋爱。什么冷漠的失意英雄是早在读古龙时便死了心了——他们成日喝酒,啥时去赚钱呢?不赚钱,哪来的银子喝酒?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得承认他们只能活在书本里,不能出来与我相爱。但是,期待一名失意的商业巨子总不会是虚幻吧?于是乎,当我左手提了满满两瓶开水,右手捧着八毛二分钱的午饭,肩上背者沉重的书包,兜里揣着只剩三十块的饭卡,顶了七月南京的大太阳往遥远的宿舍走去时,突然立住脚仰天大笑起来,吓坏一帮同舍好友。卧谈时说及此事,引来众人大笑,自己也是呛咳得不能成言。一友戏曰:赶紧找个大力的男友才是真的,最好是一手能提四瓶开水,两手八瓶,口中还须咬一塑胶袋,内置饭盒四个。这样的话,我们宿舍六个人,只要有两个男朋友便够使了。大家哄然叫妙,自此看男生的眼神中多了一项评估:此人太瘦弱,怕是拎不起八瓶吧?
  每年情人节前夕,想要男友的心情就愈加迫切。大街上年轻女子人人怀中一捧玫瑰,外加精美礼品一份,晚上还有人带了去烛光晚餐。就为这些,我们一帮单身女子妒忌得死去活来,夜夜乞求众家神仙下赐男友,哪怕只是临时的呢?就算二月十三日相识,十五日便分手也好,至少,至少让我们将礼物和晚餐混到手……
  大一下半学期时不幸失恋,对方是个不相识的人,但是才华横溢。我这厢私心羡慕,人家并不看重,不久之后此人便不知所踪,单剩下一个我。巨痛之下,百般不能解脱的我,十月长假也不回家,独自在学校面壁。七日重读了一遍《红楼梦》。不吃饭、不睡觉、不下床、不说话。夜夜戴了耳机听恩雅的《星空彩绘》,望着灰暗的夜空愣愣垂泪。我伤得那么重,竟对窗外的万家灯火视而不见了。五天后,一舍友提早回来,正见我形容枯槁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吓得连声问我是否要去医院,而我答她:“我要吃饭。”
  是的,我要吃饭。我总不能为了这样一段恋情去死。许是前世欠了他什么,今生才对他痴情至此,也就仅此而已了,无论曾欠什么,我流的那些泪也足抵得过了。
  半年之后再想那段日子,一笑而已。嗳,真是年轻。
  能够解脱是件好事,解脱之后不思悔改的就是傻瓜了——比如我。
  怎样也回想不出当时是怎么会答允给羊羊我的手机号码的。我从不给人号码的,再好的网友也不给。而他,竟是与我初识,交谈不过三句。我猜,定是那种叫做缘分的东西,发作了。
  这个人言语乏味,感情幼稚。我没有将他删去的唯一理由是:我寂寞。而他,愿意什么都不求地陪我。看!多幼稚。都什么年头了,竟然还有不求回报的人,真是珍稀生物,应该多加保护才是。与这只纯洁的羊羔儿相识时刚失恋,他便每夜放弃了睡眠来听我的呓语;偶尔出言安慰也是空洞地触不到我的灵魂。说来惭愧,当日发短信可以一口气发四个钟头,所说的都是些没头没尾的自言自语,根本当他是透明人。但他——无怨无悔地陪了我半年,亲眼看我一步步由自闭中走出来,日渐明朗清晰。大半年之后,我正絮叨着计划登黄山的诸多事宜,他突然说:“我也去,行么?”
  在苏果超市碰头那天,舍友们恶作剧:规定了见面时六个人谁也不许说话不许做小动作,要他来猜哪一个是我。两个从未见过的人,要在六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姑娘中找我,难度可想而知。而我——她们说我智商那么高,就从进店的所有男生中猜他好了。
  自己也觉好玩,很有挑战性的游戏,边想边笑了出来。正在这时,他穿了一件手工毛衣、褪色牛仔裤,很瘦弱,一定拎不动八瓶的样子,却背了一个奇大的背包出现了。进门之后东张西望;看见我们几个就脸红地笑;来超市还背这么大一个包袱,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不会错的,这必是我那单纯幼稚的羊羔儿了。这样简单,真不刺激。我略有些遗憾地对舍友们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刻冲过来看人。
  羊羊进门之后且不忙过来,先去存包。老刘抓住这个机会同我说:“哦!上帝!好大一只青蛙啊!”讲完作昏倒状。我一愣:不是吧?他是矮了点,可是那么秀气的人!等他走近我才知道自己六百度的近视已经严重到什么地步:他的面孔上不知什么缘故,布满了小凹洞,像珊瑚一样。可是即便如此,他仍是个秀气的孩子。
  他走近来,目不斜视地盯住我:“我猜,就是她吧?”问的是别人,眼睛却只盯在我身上。我突地脸红了,心内似有一角陷了下去。转身留他在原地给五个女人消遣,惊异自己的感觉。
  区区一个黄山,我却爬了快五个钟头,半路数度几乎绝望地认为这辈子必须留在山里当野人了。舍友身轻如燕,总跑去老远的休息站坐着等我。我,可怜兮兮咬牙切齿地在阶梯上拖步子。羊羊两次伸手给我,我都拒绝了。这种时候依靠别人,岂非前功尽弃?面对我的倔强,他不发一言,却始终走在我的身边。
  由于极度劳累,加之山风太大太吵,那三日我没有合过眼。回程的火车大爆满,他帮我寻了个地方坐,之后便靠在我身旁护住我不被别人挤。太累了,我扶着拐杖,意识渐渐飘远。当我再度醒来,火车已然到站了。他将我们送回学校,再赶着坐火车回校上课去了。舍友此刻才告诉我:他怕将我惊醒,便一直托住我的下巴,整整托了七个小时。
  听了这话,我没说什么。当夜他发信息问我是否愿意作他的女朋友,我说好。说时心情一片安静祥和。这个人太爱我了,我不肯伤害他的。
  此后一年,他一直在镇江与南京之间的铁路上来回,他不断的来,不断的来看我。下来火车便发信息告诉我,我便立在宿舍的大阳台上等他;他总是跑着来,看见我便高兴地挥手;我只淡淡地笑,慢慢步下楼梯走进他的怀抱里去。背后几个舍友总是哄笑起来,欢呼喝彩,间或戏弄他要他带八瓶水回来。羊羊总是好脾气地笑,跟她们挥挥手,便牵了我带我去吃东西:或者一杯奶茶,或者一碗云吞。
  毕业之后我们便准备结婚,种种问题扑面而来:我与他皆是独子,婚后同谁住?住哪边?工作怎么办?他是学医的,工作难找,我便成全了他。我个性孤僻怪异,实在不适合与别人同住,此刻却不得不与他父母共处一室,总之一个忍字了。一天要忍二十四个小时确实太累人,偶尔本性毕露发了脾气,他父母便担心我修养不好怕他将来管我不住。他那样孝顺听话的孩子,居然当面顶撞他父母说:非我不娶。几个月之后我听说了这件事,还是没说什么,心里已经跟定了他一生。
  委屈还是有的。相识三载,此人只送过我鲜花十三朵(一束);衣服三件(每件不超过一百元,其中一件还是我自己付的帐);钱包两个(内中空空如也)。带我去过一次电影院;出去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更有甚者,工资不上交。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女孩子,老早将他蹬了,我却没有。并非我不想,而是我不能。我可不想结婚未及三月便去离婚。再说,他那样爱我。此生恐怕再不能忘怀当我说分手时,他窝在墙角哭得那么可怜的脸;当他扑过来缠住我将湿答答的面孔贴过来时哽咽的调子;以及那么无助的“不要走。”
  我想,我还是找到了我的白马王子的。尽管他是个可怜的不走运的骑手,曾被那匹可恶的坐骑掀下背来,将面孔正好跌在钉板上,可他毕竟还是我的王子。虽然单纯了些、幼稚了些、小气了些,我还是愿意让他陪着我。至少,他总是个失意的骑手没错。
  
  

作者签名:
当妖精的羽翼缓缓扇动,周围的人,全都开始做梦.

原创[文.爱的传说]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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