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这座城市住房还很紧张。我所在的单位又太大，大到盖不及住宅楼。那时候单位里的年轻人结婚，不是女方搬到男方的单身宿舍，就是男方搬到女方的宿舍。我是前者。按当时的标准来说，在这座城市，才结婚就能有间小屋斯守也算不错。可就是太不方便，感触最深的地方是厕所。
　　
　　 旧单身分男区、女区，各区只有一个厕所，非男即女不说，还与盥洗室同间。待到结婚的人多了，男、女区实际上已都成为男女混住，厕所也就成了男女混用。在上厕所的实践中，人们也就形成了不少讲究。由于各区混住的程度不同，讲究也不尽相同。原来男区的厕所，女人要去洗手洗菜就得先喊一声：“有人吗？”若是解手就还得带个看门的。女区的厕所男人要进，也大体如此。这规则看起来倒也简单，做起来却难。蹲厕所时那种释然的感觉本是一种享受，可冷不丁听到一声：“有人吗”，浑身一机灵忙喊：“有人”。正忙着的活儿下意识地嘎然做片刻的打住不说，心还得怦怦跳好一阵儿。不得不重新酝酿气氛，可毕竟惦记着有个人等着，活儿总是解决得不利索。事后想想，却又实在找不出应该紧张的理由，可下一次仍是挡不住地心跳。有个别不很注意的又常常忘了喊，或是已踏进一只脚才开始吱声。更有一回半夜闯进一女士，我正蹲着，俩人一照面儿都傻了。她不知道快点儿退出去反而异常地客气：“对不起，我以为没人呢！”我竟也出乎意料地礼貌：“没关系、没关系……”等觉出欠妥当，俩人早已尴尬地无地自容！这就增加了蹲坑时的战备气氛，让人总是支愣着耳朵听外面的脚步声。揣摩着哪个是男的，哪个是女的，那个是过路的，那个是可能进来的，以便能不失时机地咳漱几声。再不要奢望本该有的轻松悠闲，或是能静静地读几分钟书。若是能在早晨洗漱的高峰期不被屎尿憋得脸红，就能瞅准空儿解决负担，又不因排队上厕所耽误时间而上班迟到，日子就算过得好了！最坏的还是自己好读、好写、好构思。碰上脑子里念念叨叨的时候，竟听不到有人喊，等回过神儿来人已进来了。知情者说我迷糊，不知情者说我少德行。
　　
　　 被家门口的厕所弄怕了，就留意新的落脚处。好在距住处不算很远的街上有个公厕，虽说每光顾一次总要甩出一角的票子，可我还是成了老主顾。原本想图个心里舒服，不巧却又弄出新的是非来。
　　
　　 原因是给看厕所的老头儿交票子时，邂逅了一双女士。她俩都很美，脸上又常挂着笑，便记住了。以后也常在斯处碰到。忽然就有一次老头儿向我要三角，说是另两角替两位女士交。我大惑不解：素不相识为何上厕所的钱让我交？老头儿记得清楚，说哪天哪天见我们打过招呼。本还想争辩，见人已围了几个，估计也说不清，再说两角钱也不算什么，就交了。回过头来却见两位女士在不远处冲我甜甜地笑，我便一下懵了。这一懵很糟，以后两位女士的这笔支出就让老头儿不明不白地砸给我了。更糟的是竟有人把这事儿传给了妻。我没白没黑地遭一顿审不说，还被限令不得再去这个公厕。我自然也就再次陷进了上厕所的水深火热……
　　
　　 如今提起来，这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这段上厕所的经历至今还影响着我的生活。每当家里有磕磕碰碰的时候，每当事业上有些许不如意的时候，一走进现在家中宽敞明净的卫生间，体验一下如今如厕时的那种惬意和恬淡，就会有一种莫名的释然感油然而生，内心的疙瘩也就在不知不觉中抹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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