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潋滟指(三、囿院耶溪泛清潮)

回程车
2006-09-30 23:46   收藏:0 回复:1 点击:3483

    这时听院子里一个嘶哑的声音道:“末夫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在不出来我等可就要冒犯了!嘿嘿,这里可没有柯大侠帮你,再说,凭你这几年的作为,柯大侠也未必还会帮你。”
  猛听楼下一阵木板碎裂的声音,那个说话的虬髯汉子两眼圆睁,在火光里不能置信地缓缓倒了下去,人群一阵骚动,等青颜再凑上去窗看时,只见火把圈子里立着两个人影,一大一小,正是那对母子。
  一对原本应该细弱的人,立在环伺的强敌之中,不知怎么的,却有一种凛然的威压,竟让那群人不觉地后退了一步,执火把的手臂,有些动摇。
  末夫人清亮的声音:“袁老大,别怪我出手狠,谁叫你在我面前提那个人的名字,我若听到,你就只有死。”说完,目光凌傲地扫视了一圈,最后定在一个人身上。
  那是个从进这院子之后,就一直立在那个地方没动的男子,但行家一看,就知道,这个院子里,只有那个点是进退无碍,飞临迅驰的地眼。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着一身青衫,头发散披脑后,用丝绦挽扎起来,衣物没有一丝皱褶,脸色很明亮,在火光的映照里更显莹润,他看见末夫人凌厉的眼神,嘴角一咧,却没有先说话。
  末夫人盛怒的脸色却倏地平静了下来,吸一口气,呼吸悠长起来,缓缓道:“晴公子?”游空帮聂晴霄是是时江湖中风头最劲的青秀,传说“歌者”柯剑眉在九曜山遇见他后,曾说过这样一句:“方寸惊晴,云出孤岫。若得去戾,湖海凭游。”
  凭“歌者”柯剑眉在武林的地位,只此一言,便可让初出道的聂晴霄名噪当时,在武林中能得“歌者”一许之人,二十年来不出三个。何况那时聂晴霄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
  那年轻人温和一笑,声音很好听:“聂晴霄见过末夫人,代鄙帮主问好!”说完长长一揖。
  末夫人冷然一笑:“哼哼,连晴公子也出动了,实在荣幸。我好得很,劳石帮主挂心了,只是晴公子也算江湖的一号人物,对无辜之人下手,却是让我齿冷。”
  晴公子一点都不生气,依旧笑嘻嘻道:“夫人谬赞了,要是能让在下握令郎为质,那这些无辜乡民就不用牺牲了,可惜夫人不肯成全!这却不能怪在下了,说不得,只好退而求其次,奢望以此迫夫人出来了。在下却不知道,原来夫人最听不得的原来不是无辜的凄惨,却是柯大侠的名头,早知如此,在下就不用那么大费周折了,劳众伤财,确是罪过。”这番话,却分明是要惹怒末夫人了。
  末夫人这时却平静了下来,对道:“人道晴公子利舌如刀,确实如此,我堂‘二十七道’不日赶到,所以晴公子要想在此前解决我,恐怕还得要加紧了!不然你要的东西石帮主可就见不着喽。”语意之间,颇有些挪揄的味道。
  聂晴霄长袖一展,笑道:“‘二十七道’的厉害,在下早有与闻,可惜缘悭一面,况且据在下所知,‘二十七道’此时还在嶓阳寻找夫人呢。哦,对了,还没向夫人介绍这几位朋友呢,这位是江南“芙蕖苑”主曾言曾苑主,这位则是雁荡山“鼓天楼”的岳山主,其余人等在下就不费口舌了,俱是我帮中精粹,所以夫人此言虽是缓兵,在下也不妨等等。至于那东西,我帮追了夫人三年,石帮主他也不急在这一会。嘿嘿,有了夫人,害怕没有那东西吗?”末夫人早就听传闻道晴公子聂晴霄面谦心傲,心机深沉,此次却是一任自己的激将而缓手,看来今天对自己是志在必得了。揣思之下,却也摸不准他的想法。
  末夫人笑道:“晴公子有把握擒住我吗?”
  聂晴霄敛容:“末夫人的耶溪剑,在下听帮中兄弟传闻已久了,连石帮主都赞誉有加,今日得遇,却是怎样也要见识一下了。”
  末夫人正要回言,突听身后楼上传出半截惊慌得叫声,末夫人心里一沉,从这天下午进到这户农家,老两口的热肠让末夫人心里颇有触动,适才看见雨家老两口被聂晴霄的人所伤,心里虽是不忿,但为图脱困,还是隐忍了,此时听见楼上的惨叫声,分明是那个小女孩被挟制。而今却是那个女孩被锢,但转念一想,既然莫可奈何,只好就牺牲她了,难道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宏图布局,能为一个女孩子而毁掉吗?如此想罢,更是面色平静地看着聂晴霄。
  聂晴霄也知道擒住一个农家小女孩不足以让末夫人乱了方寸,但此举却分明有它的效果。
  只见本来依在末夫人身旁的末别辕,一听见七叶的惨叫声,眉色一紧,身形突然拔地而起,右手在廊檐的挡板上一攀,已经立在了七叶的楼台上,他从看见那个阳光里灿笑的女孩子之后,心里不知怎么的,一直迷迷糊糊记挂着她,此时听见她遇险,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出手,末别辕的武功得母亲真传,“敛眉神功”已有相当火候,这几下快拟惊鹄,连末夫人都不及阻止。
  聂晴霄没想到自己这一无心的安排,竟然能起这么大作用,青衫飞动,双掌立即向末夫人斜拍过去,让她腾不出手来救援儿子。他的武功是翩跹一派,身形转换里,青衫阔袖,虚行逆风,那一掌临近,末夫人才看见晴公子掌心那灿亮的一点寒星。
  “惊晴!”末夫人低呼一声,身形拔起,裙裾间有光一烁,“锃”的一声,一招“嬴躯摄残星”,这是“耶溪剑法”中动静之间最明晰而奔电的一招,一道游丝飞舞着系向聂晴霄后颈,攻敌而必自救,却让人连她是什么武器都不及看清。聂晴霄攒掌回啄,两人一触即分,聂晴霄赞道:“好剑法!”。末夫人也是一笑:“好惊晴,不愧是‘歌者’也称道的武功。” 聂晴霄闻言一肃,道:“那是柯大侠谬赞,在下决不敢当。请夫人赐招。”
  飞旋中大袖再扬,一招递出。转瞬之间,两个人的身形已在院里飞转起来。而他手下的人知道晴霄公子一向傲气,却是不敢贸然帮忙。
  末别辕立在楼台上,正要出手,却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肩膀上鲜血淋漓,手里是一把精致的剪刀,也沾满了血迹,但目光中却尽是得逞的快意。
  身后的一张竹床,从中而断,像是被利刃齐齐地切开一般。
  而地上,却竟是一个瘦长的汉子,俯地而趴,一动不动,院里的火光明暗的映照下,一股细细的黑色的液体,正从他贴地的胸部流出来。七叶则是站在旁边看着那男孩子,一副害怕而崇拜的样子。
  末别辕认得,这个汉子是“游空帮”人称 “疾刀”的罗屠,是江北曾家的外门弟子,但曾家的刀法却是因他才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末别辕在来途和他交过一次手,以末别辕的武功,见面三招里,末别辕竟抢不进罗屠的刀圈里。
  而这时,他却死了,死在了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人手下。末别辕看看七叶,没什么大碍,突听身后一阵风声,他头也不回,袖剑刺风,身子随之暴退,火光里剑花一闪,没入了那个偷袭者的右肩。剑光又闪,左肩。…………
  等两个人同时落地时,那个人的各个关节已经连中七剑,瘫软不动了。
  战圈里的聂晴霄和末夫人,都很关注末别辕的这几下子,一边剑来指往,一边盱看周围的情况。末夫人看别辕不肯向敌人的致命部位刺击,心里不禁叹息一气。
  聂晴霄却是神色不变,赞道:“末公子好剑法,看来末夫人还是未出全力,说不得,聂晴霄只好得罪了。曾园主,柳乘鹏,占左位,岳山主,齐政,占右位,务必封死所有退路,好好看我和末夫人切磋。”
  楼上,左青颜还在死死地握着那把剪刀,适才的情景,如噩魇般从心头掠过,回过味来的他,脸色青白,“叮”,剪刀落在木地上,竟牢牢地钉住了,这一震,那些附在上面尚未干涸的血沫,溅洒开来,青颜突然把七叶搂在怀里,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丝毫没有了适才巧取强敌的兴奋。
  刚才青颜正在给和七叶悄论如何救人,这时,阁楼后窗突然无声地开了,一条人影很滑溜地站在了地上。
  罗屠一看是一对小男女,“呸”了一口,愤道:“我还当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让我来抓呢?原来却是两个小娃娃,也太看不起我罗屠了吧!晦气。”
  伸手过来,一把握住七叶的胳膊,便往楼下扯,对青颜喝道:“你小子快跟上,不然我剁下你一只胳膊。”大步仰天走出。
  青颜答道:“少等,我拿个东西。”回身在七叶的绣奁里拿了个物件。冲回去拦在罗屠身前,哀道:“大叔,你牵着我吧,我妹妹胆小,你别吓着她了。”罗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赫赫”一笑道:“小子胆量倒不小,好,我就抓着你。”
  说完伸手去捏青颜的肩膀,青颜身子忽然一矮,极快地钻进了罗屠的怀里,然后猛然窜倒,几个翻滚,拉着已经退后到床前的七叶,倏忽滚进了床下。
  罗屠看青颜钻近自己的身旁,倒也没在意,突然心口一下刺痛,耳朵里嗡嗡鸣响,眼前一阵发暗,心知不好,神思还没转过来,已顺着习惯,按腕,拔刀。刀在手,突然振作,但那两个孩子却已滚到了床下。
  罗屠悲呼一声,刀光暗厉,一刀劈向小床,角度很准,这一刀,可以把两个孩子辟为四片,刀光接实,竹床断,这时一股鲜血才从他的胸口激射出来,溅上了陈旧的幕墙,他突然没有了一丝力气,刀“咣当”掉在地上。
  那一剪,竟可以刺得那么深,穿透勃动的脏器,剔去了他所有的力量。那似乎已经不是一只农家孩子的手,那么谋筹着刺出的一剪,是一往无回的博,博命,那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啊。罗屠最后的余光,眼珠鼓突,却终于还是没能看清那个静酷的孩子。
  

作者签名:
绝崖极目问凌虚,云何在此游驻。
古松苍虬,衰草掩路,烟笼水阜。
羽鹤翩然,岸壁回旋,斜晖送暮。
叹古今临者,太白歌吟,唱山川,羁孤旅。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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