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菜地里，挤满了一大片浓浓的绿，在秋日的晨光里显得坦然而又宁静。
　　
　　从早春的寒意里点下第一粒种子，到伸开最初的那片叶子，直到长成饱满而又丰腴的绿色，每一段生长的季节里，都有岁月的滋养和馈赠。
　　
　　那一片高高低低的菜畦，是在我关注的目光和晨练的脚步声中渐渐变绿的。早春的残雪还没有化尽，勤劳的农人已经在田野里撒下第一把粪土，我在晨光里欣赏着他舞动锨镐的身影。夏日太阳升起得快而高远，还没有等人们反应过来，那炽热的气流已经把大地烤出一股焦土味，这时候，我看到农人在菜畦四周急切的身影，直到有一天，白天或者夜晚，上游的水沽沽流进菜地，整个田地才安静了许多，农人惬意地蹲在地埂上，抽一支长长的旱烟，吐出轻如云影的烟圈，那样子，跟神仙的光环没有什么两样。
　　
　　有时候，我会在农人不在的时候，到他的田地里转悠，我不懂怎么务息菜棵，但我喜欢与菜们交流，我会说很多心语给它们，有时是一曲歌，有时是一首小诗，有时，我会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绿叶，我惊奇地发现，原来，菜棵也是有脉搏的，只要我静静地听，那跳动的旋律跟大地的呼吸完全一致。更多的时候，我会跟农人待在一起，也学他的样子蹲在地埂上，尝一口他的旱烟，炝人的味儿里有我从来没有品尝过的刺激。我会细细地听农人说起他的菜地，说起他的收入，说起他的希望。更多的时候，他会把菜地跟上学的儿子联系在一起，那里面，有望子成龙的渴望，却没有考分高低的负担。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说到哪个大学好，那个大学差，听到最多的是孩子长得太快了，去年买的衣服，今年穿不到身上，现在的生活条件好多了，谁家的孩子都比着长。说到这些，农人一脸的笑意，仿佛儿女长高跟他的菜地丰收是一个理儿，都让他感到了收获的喜悦。
　　
　　一场秋雨过后，那片菜地就变得分外地绿了，饱满的就像刚过婚期的少妇。这时的农人开始忙了，我们见面只是打个招呼，没有闲空扯话题，我就站在菜地边，看晨光里的菜地在农人的手里变得整齐清洁，高低有致。有一些菜棵长出了头，带着傲慢的神态，比别的菜高出一大截，只有那么几棵。农人说，那是无用的菜头，卖不了好价钱，叫菜公子，多数人家要薅除的，但他每年都要留那么几棵，为得是让自己的菜地看上去高大热闹，而且这些菜往往最具生命力，虫害少，耐旱，长势旺，根据这些菜的变化很容易掌握农时，像是检测器一样。那些个头低矮的，长得胖乎乎的菜棵，可娇嫩了，三天两头喷药施肥，弱不禁风的样子，到秋天才发育起来，叶子鲜亮的能滴下水来，用手摸上去，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这些就是秋天里最美的收获，谁家菜地里这样的菜棵多，那家人准是很有福气，说不定还有神仙保佑呢。
　　
　　秋意越来越浓了，空气变得冷而干燥。一些不耐冻的虫子没有了踪影，唯有农人和他的菜地，那一片浓浓的绿和绿色中的身影，成了秋天里最美的风景，让我在秋天的早晨，感受秋的丰度和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