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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尸]江湖再见

借借
2006-08-09 14:11   收藏:1 回复:8 点击:1072

    远远的,湛蓝与苍灰相接之际,天与地之间,突然绽出一线金黄,越来越近了,金黄流动,金黄灿烂,金黄嚣张,金黄铺天盖地,一片盛放的葵花的海……
  
  他一头撞进无边无际的金黄里,翻滚,喘息,停止,仰望湛蓝的天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渗出鲜红的液体,滴在金黄波浪下面灰色的土壤里,涂抹在碧绿的茎叶间,他闻不到自己血液的味道,葵花的清新苦涩饱满喧嚣充填了他所有的味觉器官。他仰躺着,游龙剑离开他的手,剑身乌黑,以往凌厉的光在这连绵的金黄里仿佛也黯淡了不少。
  
  他静静仰躺在这片黄金般开放的葵花海洋里,眯眼望向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一瞬间,他的记忆空白那些前尘往事都仿佛消失在那片深深的湛蓝后面了。细细的风穿过葵花的间隙,带着花粉与阳光的气息抖落一星半点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又匆匆地溜过。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安静,他渐渐能听到血液流出自己身体的声音,还有葵花们彼此在风里的耳语,还有游龙剑隐隐的鸣声,还有远处追杀他的脚步声,还有一声长长的叹息----二十年前父亲最后一声气息。
  
  “游龙剑遇邪则邪,遇正则正。现世百年来,俱染血腥是非。三十年前此剑到了咱们独孤家,这三十年你爷爷每天都忧心忡忡怕泄露了它的踪迹招来祸事。自你爷爷开始,咱们家不再习武,也就不会使用它。爹和你的几位叔叔都无武功。原本以为这样能够安稳下去,谁知道这把剑还是藏不住锋芒,觊觎它的人即将寻踪而来。你二叔在关外,那里隐僻,你带了这游龙剑去他那里吧。但愿找不到这把剑,那些人肯相信游龙剑在咱们家是江湖谬传。你赶紧启程,路上小心,不要拿它出来,以免招惹祸事。”
  
  “当年铸这把游龙剑的铸剑师把剑交给使用的人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然而铸剑师追不回那把剑,那请他铸剑的人在当年是个大大有权势的人。铸剑师又花费了十年的心血铸成了另外一把剑,剑身呈青色,舞动时作凤鸣,又叫鸣凤剑。这把剑是为克制游龙剑而铸,据说铸剑师以身殉剑才得以铸成。但是这把剑只在江湖上出现过一次就再没有消息了。那唯一出现的一次正是三十年前你爷爷得到游龙剑的那一次:数十个当时武林中最顶尖的高手为抢夺游龙剑约在华山之巅比武论剑。你爷爷当时只是个懂得武功皮毛的小后辈,因机缘凑巧目睹了整个过程,也见到后来被武林中人传成神话的“凤舞九天”情景。至于你爷爷怎么拿到游龙剑的,他一直没有说,只是每年启匣观看游龙剑有时向我们慨叹那“凤舞九天”是人间奇迹。”
  
  “你远走关外,能够在那边安稳下来就在那边娶妻生子吧。爹安置好这边的事,能尽快赶过去,我们就在关外相会吧。唉——”
  
  二十年了,他仍旧清晰地记着父亲最后那一声长长叹息。而后是他出关途中闻听父亲死去的消息,而后是他从此一个噩梦接着一个噩梦的江湖岁月,一场接一场的厮杀血拼,仗着手中游龙剑的无坚不催,他对剑术过人的天赋,从弱冠少年蜕变成冷励坚忍的独行剑客独孤不败,他一直牢牢地握住了父亲交给他的游龙剑。不管天地间正邪为何物,他一味倔强地握紧手里的剑,谁要抢夺它,谁就是他和剑的敌人。漫长的二十年他一时一刻也没有与游龙剑分开过,这把剑,已经溶进了他的生命。
  
  仍就静静地躺在葵花地里,他残留的一丝神智竭力想要去握住脱手的游龙剑,却似乎提不起一丝气力。天空越来越远了,那片深深的蓝色在慢慢变淡,父亲的叹息声仿在耳边,他低声喃喃:父亲……
  
  “在这里了!”
  
  “剑!游龙剑!”
  
  “都不许动那剑!先看看他死了没有。”
  
  脚步声杂沓,人声嘈急。追杀他的人发现了他。“劈啪”,葵花杆折断的声音,意外地清晰,他正要完全合上的眼睛猛地一下睁开了,一朵金黄斜在他的面部上方,是葵花,开着灿烂金黄花朵的葵花。
  
  “你们踩坏了这些葵花,请离开这里。”清越的声音跳出一片嘈杂。他呆滞的目光凝结在扶着倒向他面部的葵花的一只手上,女人的手,纤细柔弱。
  
  “荷,哪来的丫头,在这里碍事!快走开!”有人呵斥,有人开始嬉笑。他意识渐渐清醒。
  
  “先砍那小子几刀,结果了他。拿到游龙剑!”声音一顿,刀光如雪练向他颈间奔袭,他攸地闭上了眼。
  
  “刷”,一声轻响,四周突然死一样沉寂。他再次睁开眼,他看到了那奇迹!湛蓝的天幕上,一只巨大雪白的凤凰在起舞,翩跹灵动,展翅,翘首,傲视蓝天!
  
  凤舞九天!这就是传说中的凤舞九天了么?他激动地睁大双眼,瞪视着眼前神奇的景象。
  
  蓦地一声清啸从他身旁响起,他努力转头看,蓝天之下,黄花之上,一个人端立之间,对着天空挥动着一把长剑,那空中翱翔的雪凤凰随着剑势变幻着形状。
  
  天与地之间,绿叶黄花翻飞,剑气森寒冲九宵!
  
  以剑御气!原来凤舞九天是绝顶剑气形成的景象。这个人是什么人?他手里挥动的分明是游龙剑。能够以剑御气的剑客无敌于天下,这样的人只在传说中听说过,他以为自己人之将死,出现幻觉。想也好,自己一生与剑纠缠,被剑拖累,对着这样的幻觉死去也好,也好。这样想着,他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微笑,他觉得很轻松,很舒适,身体飘了起来。
  
  “凤舞九天!”
  
  “你是凤舞九天的传人?!”
  
  “好!我们抢不过凤舞九天,那剑先放你那,日后再请教!”
  
  又一阵杂沓,一阵人声嘈杂,然后又安静下来。
  
  碧叶,黄花,他的身体悬浮在碧叶黄花之间。持剑的人看着他,剑气已收,天空的雪凤凰消失了。
  
  看着他的人长发垂腰,身形窈窕,背着光看不清面目,那人出声,声音清柔,是女子。
  
  “五十年前师祖以凤舞九天震慑众高手,拿了那游龙剑弃入深谷。本想此物不再出江湖,谁知你爷爷下到谷底寻获,给你们独孤家带去灾祸。不过,不过,你倒是个学剑的奇才。我跟踪你也有几年了,几次欲取走那游龙剑,又被你对那剑的执着所动,终弄致今天的局面。祖师当年由鸣凤剑捂出以剑御气的剑道后,便弃了那鸣凤剑,专心练气。当年华山一役是想到那游龙剑多少跟鸣凤剑有些渊源,所以才用凤舞九天慑服众人,了了游龙剑之争。后来江湖中又传出游龙剑的消息,师父命我取这剑毁之。这剑跟着你已经有了灵性,你那些没有招式的剑法它能够发挥得那么凌厉,我看了也起激赏之心。”
  
  “也许是御剑之术太过飘渺,我很渴望真实的使剑感觉。但是我不可能背叛师门,你,是我的一个希望。就象这些葵花,它们每天朝着太阳的方向,焕发出金黄的色彩,它们知道它们永远超越不了太阳的光辉,但它们每天都朝着希望的方向看。独孤不败,你是一个使剑的奇才,自己能够创出剑招。但是,你的剑招使得再浑成,只要有迹可寻,敌人便有隙可乘。但如你根本并无招式,敌人如何来破你的招式?你听明白了么?”
  
  他神智已经清醒,黄花上站着的女子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他感觉生命又活蹦蹦回到自己的躯体里了,还有他的游龙剑,也将回到他的生命里。
  
  他喃喃的道:“根本无招,如何可破?根本无招,如何可破?”
  
  女子道:“要切肉,总得有肉可切;要斩柴,总得有柴可斩;敌人要破
  你剑招,你须得有剑招给人家来破才成。一个从未学过武功的常人,拿了剑乱挥乱舞,你见闻再博,也猜不到他下一剑要刺向哪里,砍向何处。就算是剑术至精之人,也破不了他的招式,只因并无招式,‘破招’二字,便谈不上了。只是不曾学过武功之人,虽无招式,却会给人轻而易举的打倒。我教会你上乘气功,你就不是不会武功的人了。真正上乘的剑术,则是能制人而决不能为人所制。”
  
  “来,忘记你以前所学别人的剑法,一切须当顺其自,行乎其不得不行,止乎其不得不止。独孤不败,你懂了么?”
  
  他眼神渐渐清明,锐利,那个坚忍奇特的独孤不败又活过来了,不久的将来,他还会换一个名字,也许叫独孤求败?
  
  他笑了,对着蓝天,黄花,绿叶,还有希望。
  
  江湖再见!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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