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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漂流瓶搁浅了?

子扬
2006-07-28 14:03   收藏:0 回复:8 点击:1375

    依稀记得看过的电影《玻璃尊》里,舒淇饰演的渔村女孩在海边捡了一个城市男子寄放愿望的玻璃瓶,于是对爱情充满美好幻想的纯真少女带着这个瓶子和心底的向往来到了城市,找寻意想中的男子,之后虽然遭遇了一连串的波折与困惑,终究还是收获了纯美的爱情。
  
  电影中的故事情节总是充满了巧合,时间地点总是安排的恰倒好处,让人忍不住相信装在瓶子里的愿望总有那么一天会梦想成真。我猜想那部电影公映以后,精品店里透明精致的玻璃瓶子的销量一定陡增吧。虽说是个瓶子就能装纸条,是个只装了张纸条的瓶子就能在水里漂浮,可毕竟女孩儿都有美丽纯真的梦想,谁不想将自己的梦想存放在纯净透明的空间里,小心翼翼的投入大海,然后闭上眼,幻想着那个别致透明的玻璃瓶子,如同威猛忠诚的勇士,一路乘风破浪,护送着女孩儿五彩斑斓的梦想安全到达彼岸。
  
  然而,电影毕竟是电影,是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对白都精确计算精心设计过的,不会也决不允许出现误差。那我们的生活呢,有没有如此精明的生活大师,也在计算设计着我们的生活?有没有同样威猛忠诚的勇士,也在为我们梦想的漂流瓶保驾护航?
  
  认识谌爱是在医院的病房里,那是个充满了消毒水味道和摆满了吊瓶架子的灰暗的房间。
  
  那个星期的第四天,进到群里看到公告:谌爱,女,27岁,现住区医院外科301病房,在S市无亲属,术后需要义工陪护。于是我在屏幕上敲打出一行文字:周日上午我可以陪护。管理员回复:那好,那就辛苦你了,请一定准时到达。回复OK。
  
  那个周日是阴天,出门的时候还下着小雨。我在路边的水果摊贩那里买了些香蕉,然后一路打听着来到区医院外科301病房。
  
  那是一间有着七张床位的普通外科病房,病房正对着门的位置有窗,窗外晾着病人或是陪护家属的衣服,房间内有些昏暗。
  
  一进门就看见房间的右边第一个病床上躺着一位与群里资料看起来年龄相仿的长发女孩,我走上前轻声问到:“请问,你是谌爱吗?”
  
  “哦,我不是,她才是谌爱。”长发女孩抬起头努努嘴,眼神飘向房间左侧她正对面的床位的方向。
  
  我转过身就看到了正躺在病床上的谌爱,一个脸上贴着药布、头上套着保护罩、左胳膊上缠着绷带的伤痕累累的瘦弱女孩,她的病床旁站着一个身着淡兰色纱裙的女孩,两人正同时向我这边看过来。
  
  “谌爱吧,我是义工联的,今天是我陪护,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对我说。”我边说边走到她的病床旁。
  
  谌爱看着我羞涩的笑了一下,抬起右手指着旁边的塑料椅子请我坐下。淡兰色女孩笑着告诉我她也是来陪护的。于是我们三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在经过了给谌爱倒水吃药、叫医生拆线、以及办手续拍片子等一系列事情后开始有了些微了解。
  
  谌爱不太喜欢说话,几次简短的交谈后我才得知,她是被公安局的人送到医院的。她是被流氓打的遍体鳞伤的!
  
  谌爱是贵州人,在附近的生活区里开了家小店,以赚取微薄的收入来养活自己和不满两岁的儿子。前不久有些小流氓到她的小店捣乱要保护费,本就勉强糊口的她不愿意把那些辛苦赚来的血汗钱白白的给了别人,于是硬是不顾小流氓的警告威胁几次令他们空手而回。
  
  她说最近几天被小流氓逼的紧了,吓得她已经两天没敢开店,反锁着店门,和儿子在家里喝了两天白粥。她说大人没事儿,可儿子不能总是喝粥,那天她壮着胆子把门打开准备出去买些青菜给儿子吃,结果就被守在外的流氓打破了头,打断了手臂,她甚至连打她的人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就晕了过去,是附近的邻居报了警。
  
  这个柔弱又坚强的女孩,头上多处伤痕,缝了几十针。年轻的女医生给她拆线的时候,她一边微笑着和我们交谈,一边安慰医生不疼。那紧蹙的眉头分明隐忍着巨大的痛楚。
  
  当我们聊起她住院了,又没有亲属,儿子谁在帮忙照看时,她沉默了好久才缓缓的说:他在福利院,是公安局的人送过去的。她说她想尽快出院,她想看她的儿子。她说她的小孩很可怜,一生下来就跟着她受苦,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快两岁了还不会说话。她说,听说福利院里只有乖巧听话的小孩才有玩具,才会受到宠爱。
  
  当我们说起为什么她不把孩子送回老家让父母带时,她无奈的说如果能送回去她早就送回去了了,她也不想儿子跟着自己受苦。我和淡兰色女孩都还没结婚,更没有孩子,但是也能够真切的感受到身为母亲的她正承受的母子分离的痛苦想必已经远远超过了肉体上的疼痛。
  
  我们都刻意回避了关于孩子父亲的话题,这样一个正在经受磨难却要独自支撑面对的女孩背后一定有着不愿回首的故事。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和淡兰色女孩离开的时候,谌爱坚持将我们送到楼梯口。那个晚上我很晚入睡,关于谌爱的种种总是在脑海里重现,挥之不去。
  
  我记得谌爱的床头放着一本关于李嘉诚的书。
  我记得谌爱说刚来S市的时候也很想像我们一样到公司里上班,可是读书太少,没人肯给她机会。
  我记得谌爱说她很想给自己的儿子最好的照顾,可现在却只能做到每天给他饭吃,养活着他。
  我记得谌爱说如果她兜里有100块钱,她会愿意拿出10块钱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留下90块维持自己的生活。
  
  二十天过去了,想必现在的谌爱已经出院了,或许此刻她正用那只完好无损的右手轻拍着儿子入睡。我知道她的伤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我相信她足够坚强能够独自带大儿子。可为什么我的耳畔总是回荡着谌爱没有丝毫情绪的声音:我已经准备搬家了,却还是被他们抓到,我一直躲一直躲,可是他们就是不肯停手……
  
  
  PS:本文隐去了主人公的真实姓名,我替她取了个新的名字:谌爱,算是一种祝福她吧。

作者签名:
既然选择了一条路,就别再问要走多久。

原创[文.浮生杂记]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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