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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无风雪也无情

借借
2006-07-14 14:11   收藏:0 回复:6 点击:3697

    “你需要找一个出口”。对着电脑屏幕,我慢慢开始微笑,窗外的天空正在褪去夜的暗色,风雪无情的字在显示屏上滚。你需要一个出口,每个深夜在网络里游弋的灵魂,都在寻找一个出口,一个在现实生活里无处可逃,无可发泄的出口。我的出口是每个夜晚对着一个个虚拟ID,与他们调侃,看他们真实或者矫情地用文字诉说,而我不介意那些诉说的真实性,一如我指间流过的那些文字,有多少真心,应该很微末吧。
  
  直到遇到风雪无情,他对我敲出的第一句话是:“你是个快乐的人吗?”那夜依旧深沉,我认真的想了片刻,回复:“快乐不是语言或者文字能表达出来的。”“哦,至少你的名字带着快乐的气氛,不像我,很苦恼。”我不语。他继续敲字,一行行,一句句,铺满屏幕:“飞花?自在飞花轻若梦,无边丝雨细如愁。你也喜欢小宴吗?”“乱红已堕,飞花过处,亭台水榭。这个意境不错呢。”“如果一个女孩子曾经说喜欢你,而你也喜欢她。两个人一起漫步小雨中,她颤抖着向你献上甜蜜的吻。你成天就像生活在蜜糖里,觉得只要有她在身边,每个日子都是春风沉醉。突然有一天,她像从来没有出现般没有了一丝影踪。你怎么找也找不到,你会觉得那些曾经的爱不过一场春梦吗?她说过今生只想嫁给我啊。”我有些了然这个男孩为什么叫这样一个凄凉的名字了,失恋的人,风雪无情啊,不过这样的情景不会持续很久,一生要爱很多人,风雪过后仍是有晴天。有些人,像风雪无情这样的,在现实中对生活无比憧憬热爱,在网络里却为赋新词强说愁,他们的面目或许普通,心灵却绝大多数美丽。风雪无情,在一个夜晚进入我的网络虚拟世界,以后发生的一切,没有一丝征兆。
  
  每天,风雪无情都会在屏幕那一端用文字打下他一天所做的事,同事家的小狗病了,老板某件事独断专行啦,芝柏打火机真他妈的贵啊,隔壁写字楼的小姐身材真好啦,回去的路上看到一个男人打一个女人啦,又塞车了,衬衣全穿了一遍,明天该穿哪一件呢……我渐渐微笑,平淡的生活原本有这样的丰富多彩,我是不是该出去走走了。“飞花姐,你是做什么的呢,我忘了问。”风雪无情打出一个伸舌头的符号,我的笑更益:“医生。”“医生?不领牌照的职业杀手哦。不对,应该是白衣天使才对。”我再次微笑,遇见一个真实的人并不难啊。风雪无情,他,应该不需要换一副面孔吧。
  
  “医生,我想换成张曼玉的面孔。”来客紧张地盯着我的眼睛,我不看她,或者他,是什么样的面部结构,淡淡道:“你付得起费用,就可以换。”2046年,换一副面孔如换一套衣服般简单,只要你付得起足够的钱。这种职业不属于法律范畴之内。收入的可观是我从事这项地下职业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我越来越对人性的失望,红颜骷髅,皮囊更迭,红尘中再无原始的温情与真诚,欺骗从容貌的变换开始。以貌取人,时代再怎么进步也改变不了的痼疾。在杀戮中立地成佛,我厌恶着欺骗,又亲手制造着欺骗,人啊,是如此矛盾。风雪无情的坦率真诚,是我试着走出去的希望,这希望很渺茫。这个夜晚,我对风雪 无情说了一个故事:“有一个男孩,拿了一张照片去找一个著名的整形专家。他要整成照片上的人。他说那是他最亲的亲人,他说过要永远和照片上的人在一起。照片上的人离开了他,跳楼死去。男孩在死者生前保证要延续两个人之间的爱,快乐地生活。”我停下来,望着窗外的夜,男孩的脸清晰地浮现在暗夜的角落,风雪无情这次没有插话,显然在认真等我讲这个故事。“男孩如愿以偿,他成为了照片中的那个人。他第一次在镜中看到自己的容颜时,说了一句:妹妹,现在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故事完了,风雪无情第一次没有用文字铺满屏幕表达他的惊诧,良久,他敲出一行字:“我很羡慕那男孩,也敬佩他的勇气,他爱得不顾一切。而我,爱上的是一个影子,飞花姐,我还想着她,每天我都会幻想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像从前那样和我一起漫步小雨里。我爱她。”我苦笑,多情总被无情恼,谁能真正脱离了这红尘中的情孽?
  
  
  “飞花姐,我找到她了!!”
  
  “飞花姐,我们又在一起了。”
  
  “飞花姐,她答应嫁给我了!”
  
  “飞花姐,我们……”
  
  “飞花姐,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让我们的孩子认你做干妈。”
  
  “飞花姐,你来看看她好吗,我对她说了,在她失踪的那些日子是你在网上开导我,安慰我呢。”
  
  “飞花姐,我想请你做我们的证婚人。”
  
  风雪无情的留言在留言箱里跳跃,我为他感到欣喜,失落也只在一瞬间,又要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看窗外夜色里魅影飞舞了。我决定去见这一对幸福的恋人。
  
  红,到处流淌着艳艳的红。我看到新娘的脸,那张脸后面有一张我更熟悉的脸,半年前,我的手在这两张脸上无数次停留,还有身体,然后重塑。“医生,我要变成我妹妹的模样。我只有一个妹妹,我们从小相依为命,她患了血管瘤,一个月前跳楼死了。我不能没有她。”男孩的声音在我逐渐冰凉的血液里窜动,我背上开始发寒。
  “飞花姐,我一眼就认出你了,呵呵。”风雪无情,我悲哀地看着眼前春风满面的男子,喉咙里塞满碎冰。我想说什么,我能说什么。情孽弄人,在劫难逃。我移开目光,找那道红色的影子,伊人已无踪。
  
  衣香鬓影,酒已开,樽已满,新人即将出场。我起身逃离,mayyiu,那名字像刺刀,一刀刀扎着我的心。照片,那张男孩拿来的照片背后清秀的“may”,男孩在手术单上填下的“yiu”,组合成今天风雪无情的新娘,我要离开,这一切只是一场荒唐的网络梦幻罢了,与我的生活无关。
  
  我跑出酒店的大门,一道红色的影子坠落,在酒店前面的空地上开出一抹艳红。人们尖叫迅速围拢,我蹲在他(她)面前,托起他(她)完整的头,这是一张多么精致的脸啊,上面似乎还有我手抚过的余温。他(她)嘴唇动着:“这次我和妹妹真的永远在一起了。别告诉他真相,他是我妹妹最后的心愿。”我想说:“我没有告诉风雪无情什么,以后也不会说。”可是,我出不了声,背后,我听到风雪无情凄厉的声音:“mayyiu,……”
  
  我抬头,街对面的广告牌上,河莉秀明眸浩齿,他真美,而且有勇气。掌中的一点温度渐渐冷却了,世界重归迷乱。

作者签名: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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