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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的内部秘密

闻中
2003-09-06 08:51   收藏:1 回复:6 点击:3003

    1、时至今日,面对莽莽苍苍的无数经卷,如果有谁敢现身断言自己的言说便是真理的言说已显得十分可疑。我在此不想否定他人的确信,更不想让自身也陷于言说的泥潭之中,可我只想重复的是斯宾诺莎的珠玑之语:无论多么伟大的言说者,也仅是真理乐海中的一个声部。很多个无眠之夜,当我的清醒和我的睡眠进行激烈的对抗使我身心俱疲之后,我在我的书房里就象躺倒在无边的森林中一样,我分明听到无数的生命在书籍纸张中滋长的声音,我的目光一一掠过莎士比亚、但丁、卡夫卡、福克纳、柏拉图、列夫·托尔斯泰……他们齐整地肃立一旁,悄无声息。我突然悟得:这些夹藏在纸张背后的伟大魂灵,也仅是林中一束束花蔓,它们馥郁的幽香唯有依于生活和我们人类共有的人性土壤才得以现身说法。
  
   2、那些言说者并不是告诉我们得胜之道或成功之秘,而是教会我们忍受。这种忍受是毕生的磨难,尤其是对于那些恒在求索真理的人。正如里尔克所说:“有何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但却正是这种忍受才告诉了我们生活的无限辽阔、无所不至的绵延。因此,我愿意做一个理想主义者,而且是个清醒的理想主义者,用理想和信念来对抗强大的现实,同时,热煮着自己的血,默默地忍受心灵的惊变和苦难。
  
   3、按黑格尔的理论,历史辨证法演进的三阶段:正——反——合。我想是否可以这样比方,19世纪是文学的正题,如果我们稍稍鸟瞰一下,便会发觉那些大师几乎个个都是我们精神的导师,他们的作品也是我们精神的酒浆,所从容传达的思想正构成了我们精神的砥石,是明朗、自信的,他们几乎全知全能,扮演着救世主的角色。而那种阅读也是教人振奋、催人自新的,可以当时文坛盟主雨果为代表;20世纪是反题,也是对19世纪的直接反叛。整个20世纪的文学主题几乎都是背叛性的,是否定和怀疑主义的叙事,是颓唐、阴郁的,是精神和人性的下降、末落。可以文坛怪杰卡夫卡为代表;但,反者道之动,于是,我们有理由期待一种全新的文学理想,这种理想的诞生应该在本世纪,它是合题,是更高的综合,是超越的、纯正的,然后达成一种新的理想主义,促成人类精神新一轮皈依效果的文学正题。
  
   4、时间之谜。一切存在过的人和事物永远存在着,这是真理。一切事物都不会消失。他们仅仅是被时间之手遮住了,历史的视线被带到了河流的下游,上游的一切仍在继续着。它们躲在时间的暗影里,河流的每一个河段都是永恒。甚至在我们一样的心灵里边还掩藏着无数个不同的心灵,他们在我们心灵的上游。同理,荷马永在弹唱,屈原永在流亡。对我们而言,他们都在滔滔大河的上游,如果我们能逆着河流上溯,将会看到活生生的他们。而且就在“现在”—— 本质上的现在。
  
   5、善于倾听的大师层出不穷。中国的禅宗和尚、穆斯林中的苏菲主义者、古罗马的斯多葛派哲人、欧洲中世纪偏远修道院里的隐修士;象古希腊的荷马、英国的弥尔顿、阿根廷的博尔赫斯、中国的左丘明等瞎眼大师更是把自己的灵性的耳朵插在存在的窗口,倾听超越性的隐秘。
   他们摄入的用来营养心灵的信息甚至到了只能用耳朵的地步。当一切变得寂静。这时真理的秘密输运渠道也只有了一条,一条最直接、最单纯的渠道,这是倾听在神秘地发生着作用,而他们的表达也不再用嘴巴,却用笔来直接表达心灵的经验和智慧,因为嘴巴有很大的欺骗性,它是与听觉分属不同功能的大脑支系统,会自己制造虚假的信息。
   我又设想,当许多文化大师被命运剥夺了视觉功能以后,只能躺在宽大的病榻上,除了倾听大自然亘古永在的神秘信息外,还让他们的仆人或女儿立在身旁,朗读着古往今来的经典文本,从而使得逐渐干枯的真理之音又在经典里边开始复苏、流淌,于是,书页间飘出了真理的芳香沁入大师的心脾,使大师的病躯复原,激发了他们无穷尽的灵感,在容光焕发地口述着新的经典
   他们在历经经典文牍的倾听中已悄然抵达了洞悟万物的崇高境界。
   也只有这样的大师,才会纷纷地直接进入任何一个无论如何稚嫩却一定敞开着的灵府宅邸。
   因此,与其说是命运在嘲弄着大师的生活,不如说是命运在造就着这些大师对人类的旷代功勋,既便这仅仅是经典的回光返照。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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