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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天天

林原芜浪
2006-07-02 00:18   收藏:0 回复:7 点击:3180

    在月台上我给了穿着浅蓝色制服阿姨一张粉红色的车票。
  
  
   夏末,我喜欢穿着很大的黑色裤衩和硬塑料的拖鞋,手里提着两块钱一瓶的果啤,吧唧吧唧地向南走去。那里有一条很浊的河流。
   路上的杂草丛像是女人长时间没洗很干枯的头发,血液在皮囊里很快的沸腾了起来。仰泳在水面上,用眼睛的余光可以看见鬓边仓促的流水,还可以用耳朵听见簌簌的流水声。
  
  
   如河驶流,往而不返;人命如是,逝者不还。(《法句经》)
  
  
  
   校园的西北角,绕植着几株冬青树,也唯有那里永不会萧瑟,是吗?而旁边的几株柏树,愈加显的憔悴。
   头发很长时间没有去理了,像是野鸭的巢窠。2B铅笔很简单的在很白的素描纸上游走,头很痒,不停地挠着。很无奈,二十几分钟过去了,纸上只是很干枯的树和我的头发一样的枝杈。
   很扫兴的将画板合起来,起身向北走去,随手扯了一片很厚的的冬青树叶,含在嘴里,很小心的咀嚼。
   苦涩略带酸味的的汁水,顺着嘴角很脏却又很无奈的流了下来,渐渐的舌头也有了丝丝麻醉。
   不经意的转身,眼睛的瞟见了画板处的她。和我一样全身都是很纯的黑色,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羽绒服,双手插在上身的衣兜里。除过肩膀上浅绿色的背包。
   她一定是一个很阴暗的女子,她肯定是一个很喜欢徘徊在很呛人的烟雾中的女子。她的左半边的脸被长的荒唐的留海遮住,她的右眼很大,很冷,很清澈,苍白的让人害怕。
   我把双手插进运动裤的口袋里,低着头睨着她走过去,拾起地上的画板,穿右臂,耷在右肩上,欲要逃离这个空气造就的微小世界。
   你很喜欢它。她将嘴角扬起,向右眼撇去,高高的在右半脸翘起。
   我决定用最虚伪的方式逃离。向右转身。
   是的,至少从现在开始,其实一切都很蒙胧的开始。留下了一丝语音,帆布球鞋开始不时地在混凝土的地面留下很黑的印迹。
   好像有点冷。我回过头去,看见了她愈加苍白的右半脸。那很顺又很黑的马尾辫,有一点点暖吗?用手拉了拉上身夹克的拉练。
   起了一阵风,在这个角落里打了一个涡旋。她长的荒唐的留海在风中打了一个褶子。还有那很顺的马尾辫。
   你还有事情吗?这样也许是一个很好的下台的演说词吧。的确,和一个女人纠缠在一起是很麻烦的事情。并且是很阴暗的女子。
   若没有事情的话我就走了。这就是最后的措词。转过头,我不知道这样的最后究竟是多长时间。
  
  
  
   夜幕来的很早。
   日光灯很乏味的刺破青色的暮,铝合金的窗台很冷。
   很吃惊的看见了还在那个角落里她和角落里的冬青树,晕黄的路灯在她的身上有淡淡的反射。很像那张素描。干枯的树和树上交错的枝杈,没有叶子。
   乳黄色的日记本的封面很熟悉她的味道。一张很大的硬抄纸上,写了一个很黑很黑的“暗”。
  
  
   电扇在每年的这个时候被嫌弃在灰尘的亲吻中。水汽在混沌中凝结在了镶嵌在铝合金的玻璃上,不断地有水滴曲曲折折的流落在窗台上。
   12点整的铃声以很慢慢的速度并且打着哈欠响了起来,之后呢?三分钟内,整个楼层伴随着最后一声浓重的咳嗽声就全部都静了下来。
   她在抽屉里的浅绿色书包内翻出来CD,别上耳机,趴在桌子上,呆呆的看着寂寞的黑板。
   我自后向前走去,在裤兜里抄出来一片锡包装的口香糖,在两米左右的距离时扔在了她的桌子上。
   她坐直了身子,取了耳机,将CD塞进了抽屉。她侧过头侧斜着苍白的脸,很艰难的用右眼看着坐定在她左手边邻桌的我。
   好。她拿起那片口香糖,看了看,摇摇头,低下头又抬起头,微微的将嘴角高高的翘在右半脸上。
   这个是是先甜后苦的。她将口香糖扔递在空中,我用手接过来,除去了锡包装,对折了一下,含在口里,很用力的咀嚼着。
   好了,我去吃饭了。她向后推了椅子,将脚步挪出来,义无返顾的出去了。我向后望去,还是一样的很黑的黑板。无奈又和无聊的笑笑。
   我翻着她的作业本。封面上是,谷一甜。
   也许她说的是对的,那嚼久了,的确有淡淡的苦涩。
  
  
   夜的确是母亲的颜色。
   我在她后面走着,她在最后一层的楼道向坐拐,去了那个很萧条的花坛。
   她随手摘了一片冬青树的叶子,但是却没有含在口里,只是撕的很碎,而后斜穿着塑胶跑道和球场,似鬼魅般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烟火在夜色之中一明一灭的扑闪着。我截住了她。他在夜中看不见我的姿势,其实还是老样子,双手一深一浅的插在裤兜里。
   在红色的一闪中,她知道是我,我看见了,她的那只很苍凉的右眼的确还是让人很寒冷。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将头靠在了我的右肩上。
   就这样的走着,她扔到了那半根烟,我不断的转移视线,看着它在风中慢慢的灭去。
   枫你想知道什么?她的确很聪明。
   过去,未来。我平静地偏过头,看见了她飘飞在空中的发丝。
   我搜索出了她在羽绒服衣袋里的左手,握住了她冰冷潮湿的手尖。
   她轻盈的鼻息,与额头温热的气息,向潮水一般涌上来。
  
  
   腐朽的肉体,糜烂的精神虚伪的存在,很让人昏眩。夹杂着狂乱的喘息的香烟味,弥漫着潮湿的空间,很让人窒息。被浓厚的虚伪的化妆品无耻的覆盖着着的肉体,很让人心寒。猩红的劣质唇膏,一遍又一遍的涂在苍白的唇口,很让人恶心。
   你知道吗?为了一切,我必须逃匿。她掠了一下那长的荒唐的留海,我知道她好像在黑色中冷冷的笑。
   她在每一次喝完啤酒后,用皮带抽着我,我却没有去哭,我冷冷地看着她,似一位很伟大的勇士,她就放下了皮带,抱着我哭。我推开她跑出去,在夜里散游着。第二天回到家,她已经走了,去过自己的生活。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周始的轮回。
   呵呵。
   她在抽噎着,依稀辨别她在用右手,擦着两眼滚落出来的泪水。
   口香糖在嘴里有了些许的咸涩。我偏过头在她散乱的发丝上,轻轻的用牙齿咬了一下。
   我没有尝出来她的发丝是什么味道的。很木的感觉。
   围墙外不停的有汽车的探照灯,斜穿着整个球场和那标准的200米的跑道。发动机低低得怒吼,在向夜叫嚣着。
  
  
  
  
   她走路的姿势很好看。经常在吃完午饭后,旖旎地斜穿过墨绿色的篮球场,隐没在篮板之间,悠悠的向传达室走去。
   出来的时候左手拿着信件,两手一深一浅的插进了羽绒服的衣袋中。
   好像没有人给你写信。她站在自己的坐位上分拣着信件。
   我合上了书本,靠在后一排的桌子上,将快要蜕皮的黑色钢笔放在右手的大拇指上用食指拨着不停的转。头微微斜上抬着,看着那被遗忘在灰尘中的电扇。
   你很郁闷。她转过头来,语调苍白的像是她的脸,又有着很浓郁的忧伤。
   你写给我?我反问着她。她好像很慌张,但是也有了称之为人的气息。苍白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晕。
   其实那样也是很麻烦的,只是希望能早点结束这样的对话而已。
   哦,不是我写,是我的同学。她很仓促的回答着我的问题。
   的确还是有点麻烦。我半闭着眼睛,很不屑的望着她。苍白的眼睑明显有了下垂,这种眼神的确还是不妥的。
   可以的我可以写给她。不过我有一件事情,我叫你天天怎么样?这样白痴的交易,我是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
  
  
  
   教室内的日光灯很无力的亮着,很苍白。
   偌大的教室像是一个很大的蒸笼,很热烈的沸腾着。
   圣诞节的除夕夜,去哪?
   的确很无聊,又很乏味。用手拧开600ml一瓶的纯净水的瓶盖,咕咚而又很麻木地灌进了喉咙。
  
  
   那夜的烟花很盛,烟火的夜和烟花一般轰鸣而又静谧地弥燃殆烬。
  
  
  
   体育路上的奥林匹斯广场,狮身人面像的眼睛很红,耳朵和鼻子没有像书本上写的那样,拿破仑征服埃及的时候,用红衣大炮轰掉了他的鼻子和胡子。
   喷泉里亮着花灯,水滴晶莹的舞着、舞着,继而在白色的大理石的棱檐上破碎。
   夜的确很苍白,凸在西半天的下弦月很亮。
  
  
   我将随身携带的黑色挎包打开,在里面翻出来一个黑色玻璃框架,里面镶的是我那次素描,头发一样的冬青树和那些树上的枝杈,有多了一片已经风干了的冬青树的叶子。
   这是给你的。她微微笑着从我递过去的右手上接过了黑色的玻璃框架。
   她在黑色的风衣的大的出奇的口袋翻出了一个牛皮纸包装的物事,用时白时红的麻绳捆着。
   这是给你的。她微微笑着,很麻利的将绳子解开。
   是一些相片,一共六张。
   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取出了一片很小却看起来很锋利的刀片,在右手的食指上划了一道看不见深浅的伤痕。
   她笑着将食指尖在每一张的相片上划过。
   其中的两张是同一个男子。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也不想知道他是谁。
   她用那根手指指着男子喝着600ml的纯净水的相片:你不能整天喝着纯净水,不是所有的生活都是无味的。
   她用那根手指指着男子在一些难以辨别树种的地方素描的相片:你不能整天穿着黑色的衣服并且画没有树叶的树,并不是一切都是阴暗的。
   最后将手指竖着划过我的唇。
   我看着她的右眼,很动情,很伤人,猜测着她的左眼。
   我用右手抓住她的右手,将那根手指塞进了口里,很咸、很咸。舌不停地摩擦着她的伤口。听见了她很轻的呻吟,但是还是笑的。很好看,长的荒唐的留海掠过了左边的嘴角。
   她是一朵带着血液的黑玫瑰?
   其他的四张是未来么?又或许是现在,还有往昔。
  
  
  
   星期五的阳光还是很好的。基督教徒却对之有一定的戒意。
   可以出去写生了。
   篮球场上的人很多,肢体在宣泄着,沉默了五天的压抑。
  
  
   我妈妈感染了IDS病毒,已经快走了。她站在我的身后,颤颤而又沙沙的说着。
   我还在继续画着。
   你陪我一起去看望她。她很平静的说着。
  
  
   白色的病床上的她面容很憔悴,眼睛的周围有淡淡的蓝色眼影。她很像她。
   你是一甜的男朋友。她向我招手示意我走近她。
   他不是你的。她拽住我的左手,不让我远离。
   是的,他不是我的。你要好好的生活,要好好的生活。她哭了,很悲痛的那种。
   她拉着我的手离开了,一个什么样的东西,我不知道。
  
   她和我一路狂奔着,天黑的时候到了郊外的一片坟地。
   她趴在石阶上猛烈的抽噎着。
   我走过去,单膝跪在地上,用左手抚摸着她已经很乱的头发,那很顺的马尾的确已经很热了。
  
  
  
   13天以后,她带着白花,没有哭泣。
   只是在那堆灰烬将被封在石板下时,她说着:妈妈,我爱你。
   我带着白花,黑色的肩头很湿。
  
  
  
   枫:
   你好。
   我们不会在去那片寂静的坟茔了,并且我不会让你看着我唇上的烟花很迷茫了。一切就像你陪我去看的那夜烟花,飞散的很彻底,像你衣服的颜色。
   天天上
  
  
  
  
   地址是太平洋的西岸。
  
  
  
  
  
   一只燕子又飞过去了。
  
  
  
   那黑色的玫瑰不知道是盛开了还是凋败了?何况离次年的春还有两个月。
  
  
  
   这不是我写生的地方,听说我塞在石凳底下的画板被校园的义工当作垃圾焚烧了。
  
   还是不知道被那长的荒唐留海遮住的左眼是什么样子的。
  
  
  
   我还是在回来的铁轨上徘徊么?
  
  
  
  
  
  

作者签名:
也许本身就是黑暗....

原创[文.爱的传说]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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