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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抚游记[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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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6-27 12:35   收藏:0 回复:0 点击:2839

    也许恩施本地人并不认识沐抚大峡谷,但其在外的名气是很大的。这里把三个广东游客在沫抚的经历贴上,便于恩施了解恩施,了解外地人眼中的恩施。
  
  沐抚三日之一
  
   下了整整的一宵雨, 鄂西恩施5月1日的早上,天空终于开始放晴, 我、阿乐和玉仪坐着一辆小出租车奔驰在318国道上,目力所及,但见群山连绵,重重叠叠。两天来,我们从广州坐火车到宜昌,再马不停蹄进恩施,而后再奔往沐抚,从广阔无边的平原,走进崇山峻岭、沟壑纵横的鄂西山地,眼睛在高山绝岭、平坝丘岗、峡谷盆地的多样地貌中顾此失彼、目不暇接。
  
   公路盘转,一路向西,青山越来越高,云带越来越近,刹那间,朝东岩在眼前出现了,尽管早有准备,但它那面无与伦比的洪荒巨壁依然让我感到无比震慑,千仞高,万仞横,雄壮拨兀,横桓天际。数公里外已分明感到它的逼人气势,崖面犹如斧削刀切,从海拨1800米的山巅直插清江谷底,干净利落!而直到后来我们真进入沐抚巨壑后,当看到前山、后山、团堡山那些绵绵绝壁排山倒海般堆列而来时,方感朝东岩也不过是磅礴华章前一锤起手不凡的定音鼓。
  
   我们在车坝下来,舍弃了公路开始徒步,“车”在土家族语中是水的意思,车坝即有水的坝子,双龙河水经罗针田至车坝流入清江,这个古老的土家族村落就建在两水交汇的坝子上。现在村前建有一个电站,我们从电站跨过清江,向马者村而去,但忽左忽右的盘山小道一开始就让我们走错了方向,向西溯清江上游而行可以直接翻越山梁抵马者,而我们则走了向东沿清江下游而往屯堡。
  
   但从结果来看并不坏,一路是穿行在梯田之中,两岸的景色赏心悦目,村舍散落在山间,空气里洋溢着柑桔花的清香,满眼是马铃薯、椰菜、莴笋等作物,油菜已开始结籽收获了,玉米苗才刚刚定植,而水稻田方注水翻犁,泡桐花正开得绚烂无比,而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则点缀山间,还有小片小片的松林和竹子…。我们几乎向每一位遇到的老乡问好、问路,山里人是淳厚的,他们伫锄惊异的张看这三个陌生的背包者,用浓重的方言为我们指路。
  
   在田埂中约莫走了两小时,豁然的,山下的屯堡镇已举目可眺了。一条非常漂亮的水泥乡村公路在面前经过,盘山蜿蜒而去,路旁的一个小孩告诉我们,上山就是通往马者、沐抚和板桥的。我发现手中的地图并不准确,根本没有反映出这条路来,让我们在行前的路线推敲中白白摸索。
  
   十二点半了,我们决定不耽误时间进屯堡吃饭,而直接乘车赶往马者。很快,我们就坐上了一辆改装的载客三轮摩托,当地人都叫作“麻木”的,招手即停,极为方便,师傅龙哥搭上我们就嘶鸣着爬坡盘转而上了。山越来越高,坡越来越陡,马达的转数平均都在八千转!当时我以为是够呛的了,没想到其实这还是此后三天里最舒坦的一趟麻木。
  
   差不多半小时,车到马者,一条村子沿着公路伸展,纵深却顺着山坡向河谷摊开,仰头,清江对面朝东岩那巨大的山体就在眼前巍然矗立。“者”是放牧的意思,马者即牧马的河,据说在清代这里是恩施县县丞署所在地。下车后,我们就打听下到清江谷底、沿岸边徒步而上沐抚的可能性,村民听说是从广东来旅行看峡谷的,就热心的给我们指路,但乡音实在太重,尤其是一位大嫂,最为热心,嗓门又大,却又最听不清楚,老乡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大意是可以下到谷底江边,但走到沐抚去是不太可能的。最后,我们决定先沿老乡们指的方向从马者小学对面下去先到了江边再说,溯江能走多远算多远。
  
   河谷似乎就在眼前,但却可望难及,山体实在太大了,“之”字形的小路蜿蜒而下,越走越长,三五农舍不时闪现,各式农作物见缝插针,种满山间。一对夫妇模样的老乡扛着锄头从屋里出来刚好与我照面,用好奇的眼神打量我们,我于是赶紧问好。男的听了我们的来意,果断的说,下到江底也是绝路,不可能再往上走,只能回头,沿公路到沐抚。说得清楚明白,语气不容置疑,他说向他问路就问对了,他姓谭,是村里的治保主任,还当过书记,这一片地没有比他再熟悉的了。
  
   谭主任听说我们还没吃饭,一挥手,“来,就到我家里吃!”村里显然是没有饭铺之类的,到老乡家倒是个好办法,我说要付点饭钱,老谭不耐烦了,说不可能要客人的钱,转身领着我们往家里去了。这是很常见的一间石彻土家房子,前面是禾坪,后面房底是牲口栏和沼坑,屋里很简单,墙上张贴着已经发黄的各式村务宣传图表,老谭把锄头往墙上一靠,就招呼我们随便坐,给我们倒茶,又打发老婆赶紧去做饭。我放下背包,美美的坐在竹椅上,一抬头,门外就是朝东岩。我们聊起本处的风土人情、山川物候,还给夫妇俩拍了些照,又要了地址以后寄回来,家里的两个孩子一个在东莞打工,一个在恩施念书,都很是长进,说起他们老谭是充满自豪。
  
   饭好了,小煤炉上热了一锅土豆香菇炖腊肉,肉是自家腊的,切成大块大块,炖得烂熟,还有腌萝卜和辣子作配菜,味道好极了。老谭还捧出了一缸苞谷酒,里头放了党參、枸子等药材,每人倒了一杯,却不强求干,说随意,能喝就喝。呵,我真的有点喜欢这位老大哥了。饭后,老谭说我们赶路的话就可以走了,不必客气,又说有需要的话他家也能随便住,还留下电话给我,说在这山里遇到麻烦可以找他帮忙。下午三点了,我们与老谭用力握手,挥手告别。旅途就是这样,也许我们多走了些弯路,所历却是更丰硕、更难忘。
  
   回到公路,我们继续前行,路上玩耍的孩童、田间劳作的农夫、屋前闲踱的鸡犬,一切一切,都同样的亲切。路旁有一家茶叶工场,而玉仪和阿乐都是喜欢喝茶的,于是便拐了进去观看,店里的看见有客人来了连忙招呼,我怕误会,赶紧说明我们只是旅行路过的。老板姓向,非常的热情,给我们让座沏茶,又领我们去参观他的小作坊。这儿高山深峡,云雾缭绕,所产的绿茶都是上品,且恩施有所谓硒都之称,土壤富含硒元素,茶叶也是富硒茶,十分难得。阿乐和玉仪观看茶色,品闻清香,欣赏茶味,都自是不错,于是便要买上一斤作手信,拉着向老板去称茶了。价钱给得非常的优惠,他们后来是一直的后悔没有多买。
  
   座中还有一位客人,倒是真正的茶商,温州来的,我和他聊了起来,居然是泰顺的,说起家乡的廊桥和碇步,话也多了,还热情邀请我去玩,又说到浙江的龙井其实很多都是从这里调运的,品质还更好。我们离开时,向老板一家已开始准备开饭了,拉着一定要吃了饭再走,而我们还得赶路,只能辞谢了。
  
   又走了好几里路,天色已晚,我们便拦了一辆麻木赶往沐抚,麻木大佬很不错,一路走一路给我们介绍各处的地名。不一会,车过大岩千,刚才还是单面的绝壁,忽然在峡谷两边都徒然而起了,巨壑立即变得立体,空间感无比的强烈,峭壁整面整面的拔兀千仞,直抵苍穹,它们是如此的逼近,把人都压得喘不过气来,又似把公路都挤下深谷!麻木大佬一一遥指,这是前山,那是后山,这个就是大楼门,那边是小楼门……
  
   车过高台村,梯田漫山,饮烟四起,仿如圣境。远处山坡上,眺见有一峰柱,奇兀隆起,蔚为壮观。我暗想次日大早定要回返这一带好好盘桓,但求到时能给我一个好朝霞。又过了木贡、营上,沐抚已经在望,迎面的两排夹道水杉笔直青葱,蜿蜒数里,两面绿墙似的也把公路裹成了深峡,漂亮极了。六点钟,我们在斜坡上下车,走上了沐抚街。沐抚,皇恩的沐浴与抚慰,这类地名在边远的小数民族聚居地实在太多了,但同样是地名,近在咫尺的谷口屯堡和河西团堡立即就让这种温情默默荡然无存,换成了冰冷的窥监和戒防。今天,隔阂已成烟灭,僻壤变作桃源,天下之圣境往往如是。
  
   沐抚过去是一个乡,现在并入屯堡了,街道并不长,我们在卫生站对面寻了家叫“比邻”的店子住下。店里其实是甥舅两户人,都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一管住宿一管饭菜,妇女们招呼张罗,利索能干,掌厨的舅母看起来反而年轻,说起话来风风火火、霹雳啪啦,我们私底下称呼她“谭师傅”,而掌住宿的这里就叫她谭姐吧。
  
   小店里刚住了一群恩施湖北民族学院的学生,是趁五一节过来玩的,这可是三天里我们见到的三拨中的第一拨游客。学生们在议论着明天去大峡谷的事,当我第一次听他们说起大峡谷,有点错愕,我们现在不是已经身在谷里了吗,还要到哪儿看谷?后来我才明白,他们以及本地村民所说的大峡谷其实就是云龙河峡谷,或者干脆叫云龙河地缝!
  
   谭姐把我们安置在三楼,房间是新添修的,十分的干净,但床和被都不够,玉仪还要打地铺,不过铺上了厚厚的手编山宗垫子非常的舒服,直到入了夜谭姐还去买新被子、新灯管回来安顿,阿乐还帮忙修了一通电灯。房费是十块钱一床,我们是非常满意的,能洗澡,楼上天台有晾晒衣服的绳子,梯间还挂着三条巨大的岁月悠长的腊肉,更美的是窗外就是雄壮的前山绝壁了!
  
   我们来到楼下吃饭,饭桌也不多,就两张,也给学生们占了,我们索性就在天井里,自个用凳子、木板架了张小桌。厨房就在旁边,谭师傅拿着勺子进进出出,又是看火,又是给我们介绍吃的,热情泼辣。我们听说有鲜鱼,眼睛就亮了,赶紧点了鱼,其他就让谭师傅去张罗。
  
   我们边喝茶,边和一旁谭师傅的丈夫闲聊,男当家的很喜欢跟客人说话,见识又广,有问必答。小半天,菜上来了,一火锅燉鱼,一碟蒸南瓜、一碟扣肉、一碟芸豆、一碟咸菜腊肉,还有酸萝卜,米饭呢就随便打。鱼汤非常的鲜,鱼样子有点象泥鳅,谭师傅说是暗河里的鱼,当地叫“油筒子”,这季节产卵才游出明河呢。而南瓜也非常的甜,率先就给我们扫光了,谭师傅又给我们加了一碟,还一劲儿的要我们吃饱吃好,菜不够就添,这饭最后结账,每人十块。今天的生活真是太幸福了,我剔着牙签作总结。
  
   夜里的沐抚一片的宁静,街上没有路灯,人家都早早进屋了,窗外只是点点的零星灯火,山间的晚风甚是清凉,远方前山绝壁的巨大轮廓依稀还可辨认。学生们尤在讨论明儿去峡谷和上山的事,谭师傅的丈夫看了看天,说,希望明天不要下雨才好……
  
  之二:
  
   又是一宵的雨,天亮前也停了,我起来看了一下,前山已淹没在浓雾之中,迷朦莫辨,我又回到床上小睡,窗外却是不绝的鸟鸣和未断的鸡啼,终于,我和整个沐抚也都给催醒过来了。
  
   我们在旁边的一家小铺吃早饭,让大妈下了西红柿煮面条,还每碗给卧了个荷包蛋。我放弃了回高台留连的念头,天色阴沉着,要登前山也不是时候,还是决定先到云龙河谷去瞧瞧。7点半钟,打听清楚了位置,我们背着简易的背包出发了,很快就离了公路,沿着泥石小道望西北方向而去,云龙河就隐伏在前山脚下。
  
   晨雾中的田野、农舍若隐若现,清新的空气沁入心肺,植物的叶尖上都带着水珠,正闪着亮光,泥土是潮湿的,鞋底很快就粘上了泥巴,农民已经在田间劳作了,我登上高岗俯览整片青葱的原野,仿如置身于摩诘之辋川、渊明之栗里,如痴如醉。民院的学生们分坐两辆麻木在身旁擦过,与我们招手致意,他们有本地的同学作向导,行程要轻松得多。
  
   村舍过后,路却越走越烂,泥泞不堪的路面显然是给重型车辆碾压过,我不只一次的怀疑是否走错了,前头的学生们也一直没瞧见,但路似乎只有这一条,蜿蜒的沿着峡谷斜下去,急速的水流声已经隐约可闻了。果然,路的尽处峡谷底下出现了一个工地,那是在建的邬家河电站。我们下到谷底,但见巨石满布,凶猛的河水呼啸着夺路狂奔,而真正的云龙河峡谷口赫然出现在下游不远处,悬崖峭壁,巍峨深邃,但沿河岸似已无路可行了!
  
   就在进退维谷,几个电站的工程人员热情的给我们指了路,说可以就从乱石堆里过河,从对岸沿峡谷顶一直走到云龙桥,约莫是一个多小时的路。这时候,学生们竟在后面出现了,原来先前他们也走错了路,现在是折返过来,领路的说知道有一条小道可以继续往上游走,不远处会有一条飞瀑,而我们则决定听工程人员的,过河往下游去,于是,就此分手了。
  
   河中的石块十分的湿滑,而鞋底的泥巴也让我们不得不小心翼翼,过了河,推土机开出来的一段峭路越发的泥烂,让我们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才爬到顶上。视野终于豁然开朗,云龙河峡谷完全呈现在眼前,水雾腾绕,绝壁陡立,剖面呈“U”字形,我们就在那个“U”的右肩上行进,而头上则正是前山那慑人的巍然峭崖,假设前山是千仞城墙,那云龙河就是百丈城壕!
  
   我们辨认着粱上的崎岖小道一路前行,地面还不时留有马牛粪,就在这种绝地上还居然有庄稼,有人家!而山里人看见从浓雾中钻出来的我们,他们的惊讶也绝不逊色,我们跟所能碰到的每一个人热情招呼。而峡谷对岸也一样的散落着田园农舍,平看过去,就似触手可及、举步可至,但咫尺间已隔天崖。
  
   11点钟,我们到达枫香坪,山下的云龙桥已遥遥可见,就在它前后,至少有三条飞瀑,直冲而下,飞花碎玉。云龙桥曾经是座木桥,非常漂亮,但建新桥的时候把老桥也拆了,村民谈起无不惋惜。有一条泥石小路从沐抚公路岔出,经云龙桥而至枫香坪,而后再一直通往前山南巅的小楼门。天色依旧阴沉,我们选择了下坡,从云龙桥跨过峡谷,然后继续沿着河谷前行,我的计划是一直走到云龙河汇入清江之处,也就是大河扁、搬木一带。
  
   12点半,我们在一处高岗上休息,可以俯瞰一大片的谷地,但见远山迷朦,农家点点。午餐品种还是挺丰富的,有巧克力、香肠、烧鳗罐头和压缩饼干。山风吹过,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并不好受,稍为吃了点东西,我们便再没耽搁,又再出发了。
  
   烂船山终于在望,远看它就象是一只覆扣的船底,从东北斜向西南,船尖直插谷底。但这只“烂船”的岔道却让我们叫苦不迭,很长的一程枉路白耗了许多的体力,这时,天也下起小雨了,我们只得打起了雨伞。绕到山的另一侧,眼前一条江水白练般的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是清江!又见清江了!山坡之下,搬木村也终于出现了,村前的梯田层层叠叠,向清江一一摊展。
  
   2点钟,我们终于到达烂船山的西南坡,也就是搬木茶场,雪照河(当地的叫法,即清江上游,从利川腾龙洞奔腾而出)就在脚下与云龙河相汇,但躁动的江水未及咆哮,马上就给大河扁电站勒住了辔头,只得隐忍一时,伏首东去。而对面拔兀隆起的桡杆山,擎天般斜插江岸,就有如是那根拴马桩。
  
   茶场上,采茶的人们,还有许多五一放假的孩子,正三三两两散布于茶田之间,熟练而飞快的撷采劳作,我和他们愉快的交谈,一一问明了各个地名。最后我们来到工棚前休息,终于能舒服的在板凳上坐一下了,我一边狠狠的刮鞋底的泥巴,一边看人们交茶、过枰。承包茶场的还给我们倒了茶,人们都说此间的茶叶要胜过马者,但阿乐和玉仪还是念念不忘向老板的好。大伙帮忙打电话喊了一辆麻木上来,送我们回沐抚,合共才10块钱,却想我们来时可整整走了7小时。
  
   阴雨的天气,上不了前山让我耿耿于怀,我盘算着如果明天还不放晴怎么办,好歹也上?还是再多呆一天?当我们颠簸着回到旅馆时,民院的学生们也早回来了,他们也玩得挺高兴的,有个男生拉着我交换看数码机照片,而阿乐则坐到火炉旁焙干裤子。
  
   洗过了澡,我们又再精神焕发,来到天井里准备开饭了。谭师傅却满怀愧疚,说我们昨天约好要吃的炖鸡,今儿却不知怎么搞的,就是买不到鸡,她丈夫开着摩托车都跑十几里路了,要么农民下了地不在家,要么不肯卖留着下蛋。呵,乡下里反而买不到鸡,倒是有趣的事儿,我们也不在意,就改吃了炖腊肉,一样的美味,只是谭师傅一再的抱歉反倒令我们不好意思。
  
   又有人进店来了,我一看穿着多袋马夹,就说是摄影家,而阿乐则说是来修卷闸的,结果是恩施教书的先生,三人自驾摩托车过来看山的,这是我们见到的第二拨游客。饭桌边,谭师傅丈夫依旧坐在一旁和我们闲聊,他说明儿会是晴天,我真不知道他凭什么看得出来,但愿吧,要不我们可就留有长憾了。
  
  
  之三:
  
   天,终于亮了,果然没有下雨,但等来的却是更浓的一片的阴蒙,前山就如一位矜持的佳人,完全闪入了雾中,不给我留下哪怕是一抹的衣袖,我,是郁闷透了。如果是一个人的独旅,也许我会由着性子再等待一天,她是值得等的,但我们仨已是一个整体,我们还有其它的旅程,是最后一天了,早晚就要离开。
  
   我们还是在旁边的小铺吃早饭,还是让大妈煮面条,还是每碗给卧一个荷包蛋。大妈有条不紊的倒茶,清理厨台,升火,煮水,切菜,下面,煎蛋……,沐抚的节奏是缓缓的,一切都从容不迫,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小学也放了假,店家、居民、卫生站的医生都在门前闲坐,两天来似乎只见到大妈做了两宗生意,一宗是我们现在,而另一宗则是我们昨天,谭师傅可能要好一点,我们吃了两顿,民院的学生们吃了也不下两顿,还有刚来的“摄影家”们也会帮儭。但沐抚人对生活的处态是厚道的,自足的,悠容的,昨夜我们买几块钱的梨子,票子划不开,居然也就能少收我们七毛。
  
   学生们坐上麻木登前山去了,而我们还再等,我们憧憬着午间能冲淡云雾,我们希望到了山颠,至少至少也要让我们俯览到沐抚那斑斓壮美的大地。回到谭姐家门前,我们也找了条板凳向街坐着,谭师傅的丈夫又照例坐在了旁边,不紧不慢的跟我们闲谈。天空越发的阴沉,终于下雨了,“摄影家”他们刚把摩托车推了出来又止住了步。我呆坐着,消磨了心气,就如每天闲坐门前的一个沐抚人,淡看了风云。
  
   风起了,远空隐隐的传来了雷声,雨似乎下更紧,我们想说什么又都忍住了不作声,又忽然想起了那些学生在山间不知怎样。半天,我们终于站了起来,踱到二楼去看电视,好久没接触外面的世界了,我拿着遥控器,让画面在意气风发的连战和找不着北的火箭队员间轮换,玉仪给我们各削了一个梨。
  
   吃完了梨,我又伸手拿香蕉,但手蓦然停住了,窗外!雨停了,阳光乍现,我抄起相机就往楼顶的露台上冲,一排排的浮云就象面纱般徐徐荡去,前山巅际那些黛黄色的绝壁仿如出浴,沐抚广阔的原野上流云涌动,气象万千!
  
   顷刻,我们已经雇上一辆麻木,谈好50块钱来回,十点半钟,直奔前山大小楼门去了。麻木在崎岖的泥石山路上颠簸而行,路越来越峭,我们不时要跳下来步行,以让车子上坡。不久,遇到下山的学生们了,大家互相挥挥手而未及停步,当时我们谁也没想到,等再回到旅馆时,已是七小时之后的事了。峰顶渐渐在望,身后的山川形势越发变得立体:脚下,郁葱中一条黑色的地缝盘绕游弋,那是云龙河;而沐抚的村舍、田园,斜斜的散布于一片山岭之上;在山岭的后面,则是更为巍峨的望不到边的后山绝壁。
  
   12点钟,终于登山了南巅的小楼门,山道从一条巨大的石缝穿过,这里笋石丛生、柱峰笔立,而且竟然还有农家,简直是遗世仙居。我问开麻木的大哥为什么叫“小楼门”,他说也不晓得,但自小就这么叫了,我想呢大概是从两个石峰之间夹着的缝隙望去,象是楼门而得名,“小”则是相对于北颠的“大”而言。
  
   麻木大哥让我们上车继续前行,绕到山后从另一侧来登北巅,与正面的绝壁不同,前山的后面则是山岭和台地,显然,地壳的运动将前山与沐抚上下错开,从而造就了错面的千仞悬崖。麻木喘着粗气,在山间疲于奔命,歪歪扭扭的路基在大山中扭曲翻转,上蹿下跳,更多的时候要下来步行,甚至推车,人和车都是疲惫不堪,只顾埋头苦行。
  
   一点半,车子在一家房门口有大块水泥晒坪的农舍面前停住,这里就是车路的尽头了。“摄影家”们已早来一步,这会,为首的正招呼农舍里的老乡帮大伙随便弄点饭菜,好登了山回来吃,大概五点半回来吧。一听,我就吓了一跳,从这儿登大楼门还要四个钟?老乡说上去了还得玩吧,起码三小时。不,我一挥手,不必帮我们仨做饭了,争取一个半小时把它拿下,我们三点钟就回来,今夜是无论如何要赶回恩施的。我回头看看麻木大哥,一起走吧,不是说只在很久前来过一次?再上去瞧瞧吧。
  
   嶙峋的页岩满布了山间,我们就在石头堆里快步穿行。就是这里也还是有人家,不可思议的在石块间搭建了房子,在缝隙里开出了田块,还铺上了地膜,种植了苞谷。我们转过了一片山岭,崖顶的峰丛已经在望,我们加快了脚步,终于闯入了大楼门那一片石峰、石笋、石门、石壁之中。越过分水线,我向纵深走下去,穿过了小片的针叶林,视野豁然开朗,从海拔1800多米俯瞰而下,刹那间就让人明白了什么叫巨壑,天悬地隔的绵绵绝壁围合出了一个超然尺度的巨大坑谷,这就是沐抚。村舍如豆,梯田似线,绿野成茵;目力所及,远山迷迭,云起云合!
  
   再往下走,山下的农房似乎已经很贴近了,我判断从这里可以直接下到枫乡坪一带,我问麻木大哥是否能下去,他说记得是有路,但非常难走。事后证明他过虑了,假设一开始我们不绕行山后,而直接寻路从正面登上来,从时间到体力都可能更节约。
  
   时间不早了,我们开始后撤,差不多回到停车的地方时,遇到了一群上山的人,也就是我们所见到的第三拨游客。这群人似乎对我们非常感兴趣,几乎每一位照面的都要问一下我们是从哪里来,最后的几位干脆把我留住,说他们是当地政府的,正领着开发商来考察,这位是董事长,这位呢是沐抚的领导,一个劲的问我怎么知道这个地方、觉得风光怎么样,旁边两个记者模样的端着长枪巨炮,霹雳啪啦的对着我就一顿猛拍,我惦记着赶路,草草交谈了一下就握手告辞了。走出两步,我忍不住回头补充了一句,“别光提开发,不谈保护,得给子孙后代保留好东西。”他们马上说,“对对,我们只是修路,把路修好!”回到老乡的水泥晒坪,刚好用了两小时,这时坪上已停了五六辆越野车,麻木大哥才跟我们说,刚才那群人里头的是恩施州的书记和州长。
  
   艰苦的回程开始了,车子一路滚爬,车厢里的小零件跳得满地都是,板凳也散了架。麻木大哥跟我们一样是粒米未进,精神和体力都消耗极大,在一个岔路口,他犯了一个错误,跑错了方向,群山连绵,这一错就走出了四五里路,一直跑到一个悬崖边才发觉错了!当转过头来时,又变成了漫漫的上坡路,就在这时,天又下雨了!麻木凄烈地嘶鸣着,死命攀爬,我们又一次次的下来徒步,其实在车厢里也并不好受,整个身体都给颠抛起来,每一刻都得使劲把住铁栏。五点钟,终于回到小楼门,但雨中的下坡路越发陡峭,泥石路随时也可能塌方打滑,车子险象环生,我从后面把脖子伸得老长,对着麻木大哥的耳朵吼:“不要再熄火了,把档挂上!”
  
   力尽艰辛,总算下到了枫香坪、云龙桥,但车子已经不太行了,走走停停,要不断的调较几个部件。我们站在路旁避雨,看着满身泥泞的麻木,毫无办法。这时领导们的车队从后面赶上来了,最后的一辆北吉是空车,里面的帅哥说可以把我们捎到沐抚,于是,我们就此跟麻木大哥告别了,我们格外多给了点车费给他,愿他和他的麻木都能健康、快乐吧。
  
   一坐上吉普,简直是换了天地,老北吉原来也这样的舒敞和强捍,我爱死它了,走在泥石路上有如闲庭信步,一点也不吵,腿可以美美的伸展,也不用紧把铁栏了,视线要开阔得多,一个字,爽!
  
   六点钟过,终于回到了旅馆,看见坐在门前的谭姐他们,亲切极了!大伙都劝我们不要走了,饭还没吃,现在车也没有了,明儿呢大早就会有回恩施的班车。但我们惦记着下面的行程,决意要走了,在路边瞥见停着一辆小五菱客货车,就上前招呼,答应了连夜送我们回州城。于是匆匆收拾了行李,就这样子,离开了。谭姐、谭师傅还有她们的丈夫都站在了店前,与我们挥手告别,再见了,沐抚街,沐抚人。
  
   车子轻快的奔驰在盘山公路上,我坐在车头,让眼睛在暮色中再一次的留连那一列一列的雄峰、绝岭,层层叠叠的梯田,座座的村舍,还有陌上的归农、孩子……
  
  
  
  

作者签名:
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生活中就不乏有灿烂的阳光、甜蜜的幸福、身体的健康、绝妙的天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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