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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与色·传说(七、还继续向东)

回程车
2006-06-25 23:02   收藏:0 回复:2 点击:1496

    白亮的天光穿透云翳,均匀地洒在这片纯白的世界。光的眼睛一时间还不能适应那扑面而来的震撼,使劲揉揉眼眶,才努力不让自己以为这是来到了“流雪延”。
  “流雪延”是光在“铘砾”鹰族文献里关于诸界描述中看到的,洪荒大地最纯净的地方。传说就是一片晶莹的白色。
  殿阁尖耸,长短错落地安置在缓缓向上的空间,和光在陷羽城见过的建筑全然不同。光的身旁是一家鸟肆,主人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他对推壁而入的光毫不诧异,似乎这样的事是司空见惯的。
  光一眼看见架上有只白羽翠喙的鸟,简直和岸上看见的一模一样,光暗想,看来这里这样的灵物还真不少啊!都当宠物来卖了。这白鸟闪着狡黠而灵动的眼睛,看光的眼神很不友善。光其实已经不生那只鸟的气了,他冲这只白鸟笑笑,但没想到这鸟却挑衅地掠飞过来,竟又上演了湖边的一幕。
  这只鸟似乎就和光过不去,一掠而来,几乎又扯去他的一绺头发。不过光这次见机在先,警惕的很,看它的尖喙刺过来,手上已经可以信手而挥的光带电闪而出,把那鸟像绑粽子一样捆了个结实。光把脸凑近,气道:“我不惹你,你倒来骚扰我,看我不顺眼啊?看我不把你掐……” 光的眼睛偷偷看了看立在肆中的主人,没敢把威胁接下去。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惹人生气的扁毛畜生索性教训一顿。
  奇怪的是这只白鸟嘴巴动了动,却只发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却不能像那只那样口吐人言,光从光带中撕下细细的一绺,几下缠住白鸟的尖喙,让发不出一丝声音,然后重重地放到架子上。
  那鸟憋得脖子老粗,在架上直跳脚,却再没胆量去袭击光了。光冲店主人探探头,正要说话,突然脑袋上一片粗粝的羽毛扫过。光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落照湖那个鹰使者了。
  鹰的眼睛完全没有了几天前凌厉和轻忽,它翅膀轻轻抚摸光的头发,眼睛里满是安慰和欣喜。光心里一热,经历了这几天的苦和畏难以及孤独,蓦然看见熟识的景象,这一瞬,光感觉似乎又回到了他和苍喙并肩作战的时刻。
  鹰说话了,“欢迎你,光,陷羽山的使者。你做到了应该做到的。从现在起,你就是落照湖的贵宾了,我们走吧。湖主在等着你。”他的翅膀轻轻在光背上一推,指着前方那道白玉砌成的简道,郑重地说:“光使者,请!”
  光看它这么堂皇其事,倒也不敢轻忽了。走了几步,突然想起那只白鸟,忍不住问道:“鹰……大叔,那鸟是什么,怎么老是针对我啊?”
  鹰呵呵笑了:“落照湖物类诸多,这鸟是其中最古老的之一,据说当年曾随夜芜公子远征过羌南,立有奇功。也是现下落照公主最宠爱的灵物,不过其类中能通人言者百无二三,你肯定惹过它们的头,不然这鸟从来不会主动攻击别人的。”
  光继续问:“鸟肆那人好像看不见我一样,这是怎么回事啊?”
  鹰道:“那是值守的影人,这条街所有的店铺里都是由这类机械人值守的。”
  光突然想起清晨时候雾霭中听见的那段歌声,“十城的十二条长街,又一朵清盏花熄灭。” 嘴里喃喃念道:“六界十城十二街,这条街叫什么呢?”
  鹰道:“明水沿,这条街叫明水沿。走吧光,大殿就在街的尽头,湖主正在等你。”
  光怎么也想不到,有一种建筑居然能在如此逼仄的地方透出俯瞰天下的宽阔气概来。大殿也是用纯白的石头细细砌起来的,近千级的环道盘旋其下,让人不禁生出近天阙的感觉。
  鹰笑了,“听,公主在唱歌了。”
  光又听见了那首歌,“深林的颜色,泛绿的炉火。遥远的天国,大神在唱歌。……”这次是真切的摇曳着拖过光的耳畔,光心底突然有种突兀的感应,似乎这个声音已经和自己深彻地连在了一起,洪荒史前的画面,熟悉地浮起。
  这千阶的楼台,走的飘忽而迅疾,丝毫没有感觉吃力。天光渐渐宽阔,露出午后浓烈的暖,清朗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欢迎陷羽山的使者,大神护佑,你终于到了。” 一个星冠长衣的中年人从殿口迎了出来,满面笑容地把光接了进去。
  这是座宽阔的大殿,穹顶的白石几乎像是透明的,把阳光一层层分薄了然后均匀地铺洒在每个角落。眼前是堂皇的王座,白玉的石栏上,镶着散发微光的明珠,触目皆是爽心的白色。
  殿内歌声尚自袅袅,光走进去的瞬间,一袭白衣从坐上冉冉而来。目光一触,竟是说不出的熟悉,光突然道:“是你唱的?”
  那是一张笑吟吟的脸,十三四岁的样子,鼻子俏皮地翘着。细细的身材刚扯开条,束在合体的白衣下,玲珑而婀娜,嘴唇淡淡地粉着,让光想起界湖碑后初绽的樱花。她没有回答光的问题,却笑着问:“就是你挫败了貘头啊?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光感觉很纳闷,挫败貘,这是从何说起啊?被貘和灭猿欺负得不轻倒是真的。
  光被她问得有些窘,期期艾艾不知该怎样回答。那个长衣星冠的男子忍笑瞪了小女孩一眼,道:“光,我给你介绍一下,在下杭颉,忝为落照湖总管。”指了指坐上始终笑吟吟透视着光的小女孩,道:“这是我们的小公主。”然后指鹰:“我湖的接引使者,魔翎,呵呵,你们该是最早相识的了。”
  光一一见过礼,他的思绪还没从适才遭遇的那些奇幻景象中游离出来,所以显得痴痴傻傻,光躬身作揖,小公主裣衽还礼,一团和气的样子。只是在两人凑近的时候,小公主的手指上突然透出一缕若有若无得淡粉的颜色,闪电般刺在光的额头上,动作之快,连紧紧盯着他们的杭颉都不及阻止。
  光的脑门一阵刺痛,却不知小公主为什么会突然袭击自己,但光也不是怕事的人,自从与黑女神决裂以后,光就没感觉害怕过,似乎这种情绪已经剔出了他的灵魂。
  光闭眼,右手食指轻轻在空中一引,铺在大殿的阳光像被揭起一层似的,漫卷过来,瞬间把小公主裹在了里面。光笑了,伸臂挡住神色大变的杭颉,道:“不要紧的,我只要那些颜色而已。”
  小公主望着卷过来的光层,抬臂在眼前划了个圈,一道橙黄透光而出,直袭光的怀中。而光引过去的那层光幕,倏地收束,消弭于无形。这几下兔起鹄落,很快就结束了,小公主还是一幅笑吟吟的样子,只是她手里多了一件事物在烈烈地透出白光,却正是苍喙赠给光的匕首“决阖”。
  小公主看看手上的匕首,道:“哼,我落照湖的宝物,怎么会落在你手里啊?说,是不是你从苍喙那里偷过来的,胆子到不小。”
  光神色不动,慢慢摊开右手,他掌心也多了件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白玉镂雕的荷包,嵌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在阳光下散出袅袅的蒸纹,这个荷包一现,大殿里所有的人面色都是一紧。杭颉和魔翎不约而同踏前一步,把光围在了中间。
  小公主面色大变,怒道:“你,你小子好大胆,快把我的‘玲珑珏’还过来。不然我……”
  光原也是闹着玩,却见落照湖的一干人等如临大敌,像要吃了他一样,心下也是有气。手掌收回,一把把“玲珑珏”揣在自己的怀里,理都不理身边的杭颉和魔翎,冷冷对小公主道:“‘决阖’是朋友给我的礼物,我不会让朋友的心意在我手里失落,正如我来这里也是应朋友的嘱托一样。你若要你的东西,就把‘决阖’还给我。”他连着说了三个朋友,每次都重重读出,然后桀骜地看看身旁的杭颉和魔翎,分明就是说这里的都不是他的朋友。
  杭颉和魔翎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大殿王座的台阶上掌声响起。一个薄袍广襟的中年男子缓缓从王座的台阶上踱下来,含笑望着大殿中央斗鸡一样的光。杭颉和魔翎脸色一肃,站得比适才更加端正。而小公主则像是见了救星一样,疾步跑过去,抱住那个人的胳膊,撒娇道:“爹,你怎么才来啊,你要教训教训这小子,你看,他偷了我的‘玲珑珏’,还不还给我。”
  那男子在她头顶轻轻拍了一下,笑道:“我看该教训的是你,你这可不是落照湖的待客之道。事端是你挑起的,却还要怪罪人家,我要罚你把‘玲珑诀’抄十遍,长长记性。”
  小公主嘴巴噘得高高的,嘟囔道:“您也太狠了吧。哼,都怪那小子,以后有他的好看。”说完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赌气不理父亲了。
  那男子慢慢踱到光的身边,双手把“决阖”递过来,光有些讪讪的,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发飙是件不好意思的事情。光把“决阖”在手里掂了掂,道:“对不起,谢谢。”说完从怀里掏出“玲珑珏”,递给那男子。
  那男子向小公主招招手,道:“莹烟,过来。你们该认识认识。不要一见面就像斗鸡一样眦毛乱毵的。”
  小公主不情不愿地踢着鞋子走了过来,道:“我早就认识他了,哼,有些人像傻子一样在草地上睡了一夜,还欺负我的小白,这么对你都是轻的了。”
  那男子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向光伸手道:“欢迎来到落照湖,你的事迹已经传遍六界,能在黑女巫手底逃脱的人,在六界诸贤中也找不出几个啊。”
  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有搭他的话茬,却道:“梵湖主,有没有喝的啊?我快渴死了,也很饿。”说完朝梵莹烟做个挑衅的鬼脸,作出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梵落尘笑了,回头对杭颉道:“杭总管,在‘陨星堂’安排酒宴,我们给陷羽山的使者接风洗尘。
  “陨星堂”,第一次喝酒的光,明显已经醺然了。在黑女巫的国度,酒类是严格管制的东西,在黑女巫所颁布的法典里,斥酒为邪恶之源,是人性和兽性之间的桥梁。凡在未得国家批准的情况下饮酒者,杖一百,徒三千,几乎和杀人一样的重罪了。
  侍女再一次把杯子斟满,这是一种酸酸甜甜的乳白色的酒,泛着泡沫,颜色很像落照湖的水色。光第一次喝到这么神奇的东西,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身体都像曲伏的光线一样,要慢慢伸展开了。
  作陪的只有三个人,梵落尘、杭颉、梵莹烟,魔翎在大殿里转身之间已经消失在光的视野里。
  其实光喝第一口酒的时候,并没觉得好喝,甚至差点吐了出来。但看见小公主眼里的促狭和不屑,心一横,一口灌下了整杯。努力压抑着呛咳,光站起身来,他可不管客气之类的那套繁文缛节,劈手从侍女手里抢过酒壶,给自己斟满,摇晃着绕过桌子,左手杯,右提壶,乜着眼睛看小公主,那意思明显就是要和她拼酒了。
  梵落尘坐着,微笑着看他俩闹腾。
  梵莹烟端坐着,笑眯眯地摇摇头,突然一副很淑女的样子,就是不理他。光看不奏效,把杯子高高举起,环视席上的三人,然后一气饮尽。杭颉和梵落尘举杯呼应,光低下头,再给自己斟满,突然嘴巴凑到小公主耳边,发狠道:“哼,你就装吧!你等着,等我找到你那扁毛畜生,我一根根把它的毛拔下来。”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声尖哨似的声音,光脑子转得飞快,随手把杯子举到自己脑袋边,杯口持平,就看一道白影闪动,杯子里的酒还来不及洒出来,半截翠喙已刺穿琉璃的杯底。
  光得意得呵呵笑,一跳避开梵莹烟来抢的手,看着被杯子卡住挣扎着的小白,在它的尾羽上拎几下,压着笑问:“好不好喝?要不要再添点?哎呀!”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收敛,就被痛代替了。
  原来却是被梵莹烟狠狠在小腿上踢了一脚。小公主劈手夺下酒盏,看见小白湿淋淋的可怜样,心疼得龇牙咧嘴,想把它从杯中救出来,但那是个缩口的大肚杯,而且它的喙还卡在杯底,尾羽不敢拉,犹豫了半天,才轻轻在桌角磕破杯子,只是那个圆圆的杯底套在小白的嘴上,让它焦躁地在桌上乱跳。
  小公主怒气勃发地瞪了光一眼,把小白拎过去,扔到父亲眼前,却赌气不说话。梵落尘看这个从来不吃亏的小女儿被光整治得这么狼狈,心下也是大乐,忍着笑从指尖发出一色轻红的光线,整齐地从杯底划过,小白接着扑腾几下,杯底裂开,跌落在桌面上。
  这小子嘴巴才一自由,张口就骂:“我把你这个……”,话说了半句,才想起坐上还有湖主在,硬生生把下面半句吞了回去。小公主一步跨回自己的座椅,手指屈成兰花,这就要给爱禽找回场子。
  光斜瞄了一眼,看情况不妙,心下暗骂这个泼辣的小娘皮怎么这么难缠。手里却好整以暇地添了一杯酒,慢吞吞坐下来,突然向落照湖主拱手,道:“梵湖主,光此次前来的缘由,想必湖主是心知的。黑女巫在陷羽的实力已将大成气候,接下来就是向外扩充势力了,鹰渊是其试兵的第一站,一役之下,呵呵,恐怕已是六界震恐,世间目光,莫不以救星而目落照湖,光请命而来,请梵湖主返致一言,以安天下之心。”
  这段长篇大论的话说完,向席间深深一揖,做出一副执戒谨严的样子,只是小指向下,指指小公主已经踢出又收回的一脚。
  原来光看小公主一副怒火万丈的样子,小脸蛋都眦成深秋的柿子,于是抢先说出那番正经八百的话,迫小公主不得不收回那报复的一脚,不过说到后来,想起命运莫测的家人,心下难过,突然没恶搞下去的心思了。
  梵落尘轻抖袍袖,怀里的“玲珑珏”滑到掌中,道:“鹰渊一役,六界震惊。你来的时候,电翼和风翮刚刚离开,他俩回去,可保鹰渊月内无恙。只是女巫已修成‘神宇苍狱’,以我落照湖一力,自保尚可,拓反却是太嫌势薄了。光使者,你是伽羽神使的传承者,大神庇佑,这一役的重点,还是要着落在你身上了。”
  光闻言大惊,心里忍不住嘟囔:“哼,看这老头人模人样的,却原来是个滑头。把责任推到我头上,你老人家去睡大头觉吗?”深吸一口气,道:“落照湖撄六界之望,光出发的时候,列莫长老一再如此说。湖主大才,当有益方教我,嘿嘿,我是神使?我看你老人家倒有些像创世大神。”这话说到后来,已是语带嘲讽。
  杭颉听光语义不善,他平日里视湖主如神祗一般,见光竟敢如此讽弄湖主,脸色一暗,就要出言惩戒。却见湖主缓缓举起“玲珑珏”向空指去,“玲珑珏”光芒大盛,在白石的殿堂里泛出七彩的颜色。
  梵落尘声气悠长,缓缓道:“六界之内,有六刃三宝,乃创世大神在洪荒时代所颁赐,由六界代代传承,时时淬砺,光,你可知六界是那六界吗?”
  光嗫嚅道:“陷羽山,落照湖,目猎天,沧茫海,极辰塬,还有……还有……,我也不知道了。那三宝是什么?六刃又是什么?”
  梵落尘面露笑意,道:“你能知道这么多,已经很了不起了,六界老死不相往来,就连诸世家的子弟们,恐怕也说不全这些。还有一界是坼琉泽,不过早在三十年前就已沦为女巫的地盘,它现下的名字你也许不陌生,墨塬你可知道?”
  光大惊:“墨塬?那不是陷羽山流放犯人的处所吗?怎么会是六界之一呢?”
  梵落尘笑笑,接着道:“六刃,是指落照湖的‘决阖匕’,陷羽山太阳圣者的‘六芒棱’,目猎天的‘混沌斧’,沧茫海的‘乌蛟带’,极辰塬的‘星辰索’,还有坼琉泽的‘斑斓盾’。而三宝则是落照湖的‘玲珑珏’,陷羽山的‘洪荒书’,还有目猎天的‘灵墟鼎’。六刃三宝功用各异,乃是洪荒世界的至宝,而女巫现下已是坐拥其四。”
  光把这些事翻来覆去想了一会,还是有很多难以索解的地方,问道:“梵湖主,据你适才所言,洪荒六界应当是六个代代传承,互不相扰的世界喽!有这六个天上地下无所不在的国度,那黑女巫又是如何崛起,如何收服陷羽损毁坼琉的呢?”
  梵落尘赞赏地看了光一眼,点点头,道:“很好,你能一下子看到这里,果然是深具宿慧。”光心里嘀咕:“我的马屁很好拍的吗?怎么这湖主接二连三拍得不亦乐乎啊!”
  就听梵落尘接着道:“今天之后,我们这里的人就各有去留了,莹烟,坐好,不要胡闹,接下来你也有任务。”原来小公主到底是不忿被光戏耍,这会见光疏于防范,就要一脚别过去,却被父亲阻止,只好噘着嘴,狠狠瞪一眼光了事。
  “六界知道黑女巫来历的人不超过十个,恐怕鹰渊的列莫长老也未必知晓,其实在六界之外,尚有好几个六界的属国,就像鹰渊隶属落照湖,而貘念森林则属于目猎天一样,当初洪荒大神安排这些属国在别人的界域,是隐隐有牵连而便于呼应的意思吧!不过我也难以索解。只是若在无事的年代,这些属国都是各自为营,不于宗国往来。而黑女巫就事崛起在坼琉泽的属国闻道延,这个小国属于六界的极辰塬,极辰塬在六界向以穷究天理,深索星辰至理著称,乃是六界最具智慧的国度,传说早在洪荒混沌时代,那里还出过一个智者听夜,这是洪荒传说中唯一关于大神之外的异数,听夜智者早年曾反对大神,所创制的术法智计,据说连大神都讳避三分,后来大神收服听夜,听夜便毁了自己那些为对抗大神而创出的术法,渐渐这些传说都湮没在了时间中,只在各界残存的典籍中偶有提到。”梵落尘叹一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直到三十年前,六界例行的互访中,坼琉泽国主到访陷羽山,接待他的不是太阳圣者,而是黑女巫,国主当时听信了女巫的花言巧语,以为太阳圣者闭关未出,还在陷羽山待了十数天,就在这十数天里,女巫遣兵潜入坼琉泽国境,一举拿下数座城池,当时坼琉泽留守大将白邬深具智慧,在最后关头保住了王城,女巫见急切间拿不下坼琉泽,于是回兵陷羽山,软禁了坼琉泽国王。在接下来的二十年,坼琉泽被女巫慢慢蚕食,到十年前将军白邬操劳致死,坼琉泽终于落在了女巫手里。”
  光等几人听得目弛神眩,原来平静的洪荒这些年全然不是表面的安宁。光摇摇头道:“坼琉泽之役缠连三十载,难道六界其他的国度就眼睁睁看着兄弟国的败亡吗?岂不知唇亡齿寒,接下来就是自己的灾难来临。”
  梵落尘摇摇头,道:“这个道理六界之人岂能没想过,只是知易行难,一旦卷入战争,便是一国的生灵涂炭,而女巫在攻陷坼琉泽之后,遣使逐个拜望六界其他国度,声言永不为敌,各国见木已成舟,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含混着过去了。”
  光听得气蒙,怪声道:“原来梵湖主也是个识时务的,那看来列莫长老这一番苦心怕是要付诸流水了啊!”
  梵落尘没有反驳,只是嘿的叹了口气,梵莹烟见光如此挤兑父亲,大是不忿,站起来大声道:“你个坏小子,知道什么?我爹这么做,肯定是另有深意的。是不是?爹。”这些故事,梵莹烟也是第一次听父亲说起,虽然她这会帮父亲说话,但心下细思,光一个另有深意只怕难以解释父亲对这件事的态度。
  梵落尘抬手压回了女儿的话,道:“治一国,主若刚决,则举国祸焉,主若乏懦,则举国蒙欺,之间多有难以言尽的苦处,嘿嘿,若说是另有深意,这怕是为我脸上贴金喽!以落照湖的国力,独力对抗女巫,也仅是能自保而已,女巫说服了其他国度,我落照湖若不附骥,便是洪荒的孤旅者,这些年的日子,怕就不是这么平静的了。”
  “随着这些年女巫势力的大涨,各国也多有自危者,其实我们都在等着一个契机的出现,一个能够联络诸界,纵横而抗的纽带。六界久有传言,‘斑斓沉寂,瑶光应数。混沌无界,六合分主。循东无厄,诸天释苦。’斑斓除了诸色还有谁称?瑶光又舍光其谁?呵呵,这么说虽然有些附会,却也总算被我们等到应验了。色是天地间最后一块对抗黑色的领地,但是没有光的引领,又怎么能辐射洪荒,铸治万世的安宁呢?”
  光摸摸自己的脑袋,看看简直是在自言自语的落照湖主,正迎上梵落尘深邃而魅邪的目光,光心里突然抽搐着一疼,似乎这一眼的接触,他的思界已经飞逸到了自己以往不曾看到的地方,那些洪荒征伐的画面,在这一眼的对视里,全部逼入了光的脑海,深深烙下印记,他突然看到了所有的过往。
  是该抉择的时候了。
  光不再言语,所有人都沉默,梵落尘也敛去了适才的异态,只是胸口起伏,喘息不稳,显然大是吃力。他垂下眼帘缓缓调息,半晌才平复过来。
  光呆呆看着透过琉璃白石已经显得微弱的阳光,光线照过透明的酒液,在桌上晕出暗红微黄的颜色。脑海里翻滚的画面渐渐淡去,一道无声无息的光带,透过沉寂的大殿,从看不见的轨迹飞上天空,奔太阳而去。在光和太阳之间,连起一道看不见的索线,以及密语。
  太阳在正中偏东,光眼睛闪烁,再迷乱,到慢慢凝定。是啊,要走的路,还是有的选择的,是追着逐渐暗淡的阳光一路向西,还是逆着黑暗走完光明的最后一程?
  光昂头,饮下最后一杯酒,摸摸一身怒气的小白,被它一嘴啄了回来,光嘴角的笑纹延展,释然,搓着指头喃喃道:“鹰的羊皮卷原来也有错,向东的天,不是用来退避黑暗的,而是要逼退黑暗的,那么,就还继续向东吧!”
  梵落尘长袖轻拂,“玲珑珏”泛着彩光落在梵莹烟的面前,微笑看着光,道:“忘了说,向东的路里,还有她。光和色,该是联袂的时候了。”
  梵莹烟在一边看着这两个突然神神道道说什么向东的人,正自不解,却听父亲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一时张大了嘴巴,半晌才道:“你们说什么向东啊?扯我干嘛?我可不和这小子同路。” 说完再次狠狠瞪了光一眼。
  光翻翻眼珠子,想要一句话顶回去,但想梵湖主说的如此慎重,倒也不敢造次。抬手大剌剌地拎起一块类似于熏肉的东西,塞到嘴巴里,总算把吞吐了几次的风凉话压了回去。
  梵落尘微眯眼睛,目光从大殿穿出去,落在某个迢遥的不知名的地方,那是暗和光交替的地方,压抑已久的叹息舒出胸膛,光,莹烟,就让这次暴风从你们发轫吧!六界的力量,真的需要这样的一次洗炼才能抗拒已经山雨欲来的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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