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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林社区-一切皆有规则-个人文章】
十八年前的一个半月
□ 一切皆有规则
2006-06-05 0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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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是一九八九年。
一个半月,四月中旬到六月初。
在这儿,我没有想重新评价春夏之交那场乱糟糟的事情,那是动乱,十八年前今日的社论就定性了。我还是个党的人,得听党的话,跟党走。当时,有首歌子很风靡,跟着感觉走。
我的提笔,是因为这个多事之春,于我有着深刻的铭记,我觉得有必要弄点东西,来纪念。听音乐的时候,这念头也是突发的,一点儿准备也没有,既然如此,那就信马由缰,随便了。
那个春天,是和我十九岁一起到来的。
那个春天,热得早。
一说到这儿,就想起了张三民那天津话:大哥,我的春天也来了!说这话的时候,火样的激情,五官都变了形。
那个春天的热到底热出事来了,很多人尤其是年青人,哪里是五官变了形,简直是脑子变形了,呼啦啦都上了街,上了车,如同“文革”中的红卫兵,但那热情是一样的,有春天的腥味儿。
历史是可怖的,凡是有歪曲了的热情的时候,就要出问题。“文革”是动乱,“六四”也是动乱,不过时间长度有别,一个十年,一个月半。
我的十九岁就这样乱哄哄地走过来了。
我们在这十九岁恋爱了,如荼蘼。荼蘼中,知道了胡的死掉,也隐约知道北京学生的举动。但我们学校偏僻,别处运动已经高潮了,我们的才开始前戏。等我们高潮的时候,北京已经动乱了。
最开始的一天,有点发懵。
从不太懂的恋爱情绪里熬到要睡眠,从黑暗中出来,见到宿舍楼下,火光一片,有成海的意思。急忙跑到楼上,看见我的床上乱成一团,睡觉用的草垫子没有了,问及,说是用去点火了,才发现整个宿舍里的都没有了,到回廊上,见同学忙着点火,喊着革命万岁,唱着跟着感觉走。四栋的新宿舍楼,是临毕业的和我们入学半年的,老大哥们出主意,小弟弟们干劲十足。
半夜十分,值班老师出来干预,刚用喇叭喊了一声,不知谁在火的明暗里大嚎:砸他!就有人的瓶子下去,落到地上,发出玻璃的一声清脆。片刻的突然安静后,从回廊和窗口里飞出呜叫着的啤酒瓶子,噼哩啪啦响成了连声。两栋的老小男生,两栋的老小女生,几乎喊着,唱着,一夜无眠。
第二天,就有了高音的喇叭欢叫,还有跟着感觉走的演唱,一遍又一遍,听她不厌倦,还有中央大媒体的新闻报道,偶尔会传出美英中文节目的广播。不知什么时候,楼下的墙上全是字报,明显不同于平时的告示之类,白纸彩字,连篇累牍。最明显的是一标语:我们跟着中央走,中央跟着老人走,老人跟着感觉走!
当时的政治乱成一团,乱得没有了章法。
吃早餐时,就有站在食堂饭桌上的演讲,听说也有了自己的“高自联”,听说要上街,听说院长对学生的要求没有一句话,就是猛的一挥手,手掌朝向外的,有力的。有了“高自联”,就看见去教室的路上有了醒目的标志,号召声援北京。也许是没有经验,也许是准备不足,大队伍的上街,已经晚上了,但仍然浩浩荡荡,从东往西,由南及北,弄得百姓围观,感觉革命的气息。小城不大,转完后,无处可去,边走到了市政府门前,停下来,要对话。可忙坏了值夜班的副秘书长,本来平是就是处理大事急事的,可这件无论如何也处理不了,让尊敬的同学代表坐下喝茶,答应联系领导,就折回了。
……
然后是要去北京,有在徐州的拦堵火车。
然后是“空校”,爱上哪儿上哪儿,反正不用票。离开都急匆匆的,因为谣言,说东三省要独立,还有西南。有四同学去了贵州,游了黄果树,看了少数民族的风情。
然后是在家的看新闻联播,教育部发出通知,要求返校复课。四同学没看到,返校迟了,差点处分。
然后是我躺在空荡荡的火车上听公安部的通缉令,知道了王男,知道了柴女,还有一个后来和某女歌星有牵连的少数民族的小伙子。最深印象的是有十多个逃犯中,有个是和恋人在同一小城市的,世事无常,和这厮后来竟然面对,不过是在法庭上了。
那个暑假没有放,专门的教育,一直持续了半年。这期间,有人被投了监,后来又统一宽大了,部长胡的来校。
一年无课,就这样过去了,乱哄哄。
一年恋爱,就这样过去了,甜蜜蜜。
那年十九岁。
十八年后的今晚,我静坐在电脑前,听着凤飞飞的《追梦》,当年相恋的人儿现在卧房里酣眠。
真是随想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儿谈我的政治观的意思,竟跑了题。下次再说政治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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