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喜欢吃蚕豆.不是油炸的，也不是水煮五香的。就是那种用石子或沙子在铁锅里炒出来铁蚕豆。放在嘴里咯嘣脆，越嚼越香。牙口不好的，是吃不来的。
　　 我们家乡盛产蚕豆。未上大学前常常吃。那时由于是计划经济时代，我家比较穷，劳力少，工分挣的少。蚕豆就成了我家的家常便饭。家里缺油少盐，更别说佐料了，那铁锅炒出来的既经济又方便，更有嚼头耐饥，还含有丰富的蛋白质。但吃蚕豆有个不好的毛病，就是吃下气太顺了（本来应该说放屁的，但我们那里人最忌讳这个屁字。故称气了）。立竿见影的顺，稍不注意，蚕豆经过肠胃消化蠕动后，所剩下的秽气就直接从下面冒了出去，臭哄哄，极其难闻。
　　 有一年我们村蚕豆大丰收，蚕豆外销也出现了麻烦。滞销的蚕豆卖不出去，挣不来钱，粮食也买不来。于是，家家户户都逐渐把蚕豆作为主要食品。一时间，全村男女老少不论何时何地敞开拘束，尽情释放，响声不断，秽气泛滥。甚至那些牲畜也跟着凑趣，加入这个泄气行列中，共同演奏出乡村泻气交响乐。一些矜持的人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也勇敢的大鸣大放起来。
　　 村里有好事者，竟然组织起了泄气大奖赛。一等奖是一袋25斤的白面，二等奖是10斤白面。二蛋他爸以高超的技艺连续放出135个响气，扛走了一等奖；四丫她妈起貌不洋，也以99个响气捧回了二等奖。那天，二蛋和四丫捧着白花花的馒头馋我们，气的我夺过馒头放在腚后，使劲的放了三声响气，扔在地下。然后跑回家，吵着父母让他们下一次一定夺冠。
　　 不知底细的外乡货郎到我们村走巷串户，总是能听见到处有“咚咚”的声音（我们村的人从不对外人放响气的）。回到他们住地就夸张的说我们村家家户户都是鞭炮作坊，虽然响声不清脆嗡声嗡气的，火药味道也不好闻。但总是比正规鞭炮厂家生产的好，因为他们光顾着抓革命了。这话引来了好多鞭炮购货商来我们村非要批发鞭炮不可。更可笑的是，这事情竟然传到了县委，县委就派工作组气势汹汹来铲除我们村的资本主义尾巴。害的村书记解释了一天，有放了几十个响气，才把工作组熏走。工作组那些人也够缺德的，回去后就给我们村起了绰号“放毒村”。弄得村里小伙子和姑娘们娶不进来，嫁不出去。
　　 我上中学和大学时都是背着家里炒好的铁蚕豆去上学的。却倍受歧视。但放气总是比饿肚子强，习惯了就无所谓了。只是放的时候收敛点，技巧点，隐蔽点。但遇到那些说话不礼貌的我就以秽气悄悄还击，弄的他们哭笑不得。管天管地，谁能管的着屙尿放气啊。。只有我现在的老婆对我好，常常给我接济点真正的粮食。我却给她补习解释她在学习中遇到的难题。说实话那时候的我除了这不得以的毛病外，相貌才气在整个大学排在前十位。后来我随她也就是我去上海工作了，再也看不到有铁蚕豆卖了。偶尔老家寄来一点，也不够我塞牙缝的，这秽气自然就少多了。有一天我去城隍庙散步，看见一个带陕西口音的人叫卖这种铁蚕豆，我尝了一颗，虽然没有我们老家味道好，但总是比没有的好。我掏光了身上带的所有的钱，买了十几斤，扛回了家里。老婆看见后，警告我少吃，只能在下午下班后回家吃，白天不允许吃的。怕我在单位造成不好的影响。我明白她的好意，就爽快的答应了。但每天只敢吃十几粒，怕她不让我上床。
　　 前几天老婆去了黄山旅游，没有早饭吃，肚子泛饿，就顺手抓起蚕豆嚼了起来。因为上午要去市职称办送我的高级政工师材料，得把材料再审核一遍，就边看材料边嚼起蚕豆，没成想等材料检查完了，蚕豆却吃了有一斤多。看时间快九点了，就急忙把材料收拾好，夹起包，赶公共汽车。
　　 搭车的人很多，挤了半天才最后上车，心里一阵烦躁。我这人不能烦躁，烦躁了就紧张，紧张了身体内部就开始自动调节，当调节到肚子时，感觉不对劲。蚕豆气顺着肠子急窜直下。毕竟我将要是高级政工师了，要讲点礼面，真泻出去了，实在不雅。但可恨的是司机水平太臭，专拣有坑的地方开。车在不断的颠簸中，我终于忍不住了，好在我在学校期间学会了收放自如的本事，十几年来并未遗忘，秽气在悄声无息间从直肠溢了出去，而且一连就是几股，风从车窗里刮进来，瞬间，满车厢都充满蚕豆被腐蚀发酵后秽气味道。再看车厢里的人个个都皱起了眉头，紧捂鼻子，哀声叹气。有一个年轻人实在忍不住了，高声骂道：“他妈的，谁这么缺德，吃饱了撑的，跑这儿发疯了。”我心里骂道：“你奶奶的，老子就是吃蚕豆撑的，不愿意，搭的去啊。”心里一骂，秽气又不由自己扑哧出去了几串，好在车声压住了并不响亮的气声。我表明上做了个样子，用手煽了煽说：“唉！这些人太不自觉了。”车刚到一个站，车上的人一下子下去了一大半，我通过窗外看见有些人下车后大口喘气，好像一辈子没有呼吸过一样。我心想这大概在车上憋气太久的缘故吧。我顺心地拣到了一个坐位。可能是气理顺了，直到下车我也没有再外泻。旁边一个老人说：“肯定是刚才那帮下车的其中一个，太不像话了。”我暗暗偷笑。
　　 到了职称办所在的大楼，随着人群挤进了电梯，满当当像是沙丁鱼罐头，我又开始急躁了。肚子同时咕噜起来。我自己告诫自己，千万别泻出去，这么小的空间，真要窜出来，那味就太难闻了。我神经高度集中，使劲夹住。正在我忍气吞声时，旁边一个中年人突然低下头，响亮的打了一个喷嚏，这声音吓的我精力一下子涣散了，秽气悄悄的冒了出去。从镜子里我看见一个衣着时髦的年轻女郎首先捂住了鼻子，皱起了眉头。我也跟着捂住自己的鼻子。与此同时，电梯里除了那个打喷嚏的中年人都学我们的样子。我恶狠狠地看着那个中年人。中年人奇怪地看着我们的表情，忙说：“对不起，感冒没有全好，鼻子不通，实在不好意思。”我半松开捂鼻子的手说：“你怎么这样啊。”他说：“我怎么这样了啊，不就是个喷嚏吗？值得你们这样夸张啊。”我说：“喷嚏怎么是臭的啊。”他说：“你怎么骂人啊。”我没理他，抬头看电梯顶棚的散气窗。这时电梯停了，除了那中年人我和所有的人都跑出了电梯，那时髦女郎出电梯门后，用眼狠狠地腕了一下那中年人，自言自语的说：“太缺德了。”
　　 我赶紧跑到卫生间，把肚里的秽气完全放个彻底，然后才心情舒畅的再乘电梯上20楼，去职称办。
　　 问了过道上的人，知道管我们高级政工师的办公室就在拐角。我敲了下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推开门看见办公室里独独坐着那个打喷嚏的中年人。我心里暗说不好。但也只有硬的头皮，把材料递了过去。那中年人态度很冷淡，随手翻了翻说：“就放这里吧，等我们研究研究再说吧。”毕竟我心里有愧，却又不好解释，吭哧了半天，才说：“有什么问题吗？”那中年人不耐烦的说：“你急什么，我们研究研究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有评审委员会最后裁定。”我问：“那我什么时间再来啊。”他把我的材料朝文件框里一扔站起身说：“到时间再通知你吧，对不起，我还有事，马上就开会了。”
　　 我独自坐在电梯里。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中年人会不会从中作梗啊！心里不免急躁起来。气顺着直肠急窜而下，没有人，便轻快的大鸣大放起来。出了电梯，我猛然想起一件可笑的事来，哈哈大笑起来。不知道再乘电梯的那些人会有什么反应。
　　 马路上到处是奔驰的汽车，汽车尾部散出的尾气，在城市里到处蔓延。
　　 蚕豆啊蚕豆，你散发的秽气总比这些尾气好多了。起码这是粮食产出的废气。我心里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