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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与色·传说(六、落照湖)

回程车
2006-05-06 01:22   收藏:0 回复:1 点击:1485

    光在温暖的石浆中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他感觉一个细细凉凉的东西在自己脸上来回滑动。
  光睁开眼睛,却没看见什么。眼前的雾气已消失,目光所能触及的范围里,是一穹明黄的石顶,嵌着十数颗散发微光的明珠,别的地方却被石沿挡着看不见。他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一丝力道,连说话都张不开嘴。
  这时就听一个清缓的声音道:“灭猿,你去第七阶把‘洛弧针’拿来。”声音虽然温和,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
  就听那猴子恭敬地答应一声去了,光暗想那‘洛弧针’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他很想说话,只是恨这平日里灵动如簧的嘴巴,此时竟不听指挥,丝毫不肯动。哈哈,那猴子叫灭猿,自己这次要是出去了,还真非把它灭一次不可。
  就听那个清缓的声音漫不经心地传来:“醒了啊。也好,你脑中所中的蟒腥,我已替你祛除掉了,再用洛弧针扎几下,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哦,灭猿取回来了。”
  光听见一阵腾腾的脚步声,那声音道:“灭猿,你把那小孩捞出来。哼哼,他脑中蟒腥砌布,你就敢往‘石浆’里放,那简直就是不让他活了。还有螭蟒,你和灭猿同是我林中之类,你怎敢用这么恶怨的攻击区针对它。此次罚你三月不许食荤。” 就听灭猿和蟒低低的答应一声,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光暗想,不知这貘是个什么样的东西,竟然让那两个庞然大物不敢回一言。就听灭猿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哗啦一声,一只阔掌伸过来,把光从石浆里拎了出来。
  光的身上一丝不挂,就这么赤裸裸被放在一道石榻上。光气得眼珠都快鼓出来了,只是骂不出来,不然灭猿的近系亲属都就遭殃了。那声音道:“灭猿,把这个给他掩上。”灭猿拿了一块似革非革的单子,盖在光的身上。这时光才来得及看传说中的貘究竟是什么模样。
  不远处的石凳上,蹲坐着一只猫大小的物类,正在一个盒子里翻检什么,看不清面部是什么样子。光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貘怎么可能是这么一幅渺小得找不到北的样子呢?
  突然它在坐凳上一晃,再看时,已停在了光卧的石榻上。但当光看见它的眼睛之后,终于知道那两个桀骜的物类为什么要对貘那么恭敬了。
  它的脸是一种奇异的狭长,和小小的身体极不和谐。但那双清透幽邃的眸子,漫不经心地长在鼻垂两侧,顿时让整个身体都生动了起来。一闪一烁之间,似乎能够穿彻大千中的一切。
  光突然想起在鹰渊的那个早上,自己和苍喙望着初升的太阳时,天幕中散出的斑斓的光华。还有不久前的鹰背上,刹那间划过眼睛的落照湖,那抹刻骨铭心的白色。光的心底被它一眼看得风起云涌,一时间忆起了许多事。
  貘薄薄的嘴唇翕动,笑了,道:“原来是风翮一族的朋友啊!而且还是到访落照湖的使者。我本来还在奇怪,你在螭蟒和灭猿两个手里竟然还可以活下来,而且还执有落照湖的‘决阖’。现在接上你的记忆,才知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最近诸界盛传的,有驱瀑灵力的神童----光,对吗?”
  光大惊,收起了心底所有的轻忽和腹诽。这貘太可怕了,居然只在一眼之间,就看见了所有的光的历程。貘晃晃手中的盒子,从中抽出一只长长的银针,镂花细雕。在光的眼前来回晃动了两下,手一抖,光只觉得顶门上一阵麻木,却不疼。
  那只细针在随手之间就深深贯入了光的脑袋,貘细巧的手指在针尾上轻轻捻动,一边喃喃有语。
  渐渐的,银白的针,开始发红,发紫,最后变黑,一股腥气扑鼻的汁液从针尾激射而出,那针却是中空的。这样喷了三次之后,光嘴巴嚅动,突然发出“咕”的一声喉音,他能说话了。正要张口说话,脑袋一昏,又晕了过去。
  貘的双爪在光的太阳穴上一挤一按,银针像通灵一样,离顶急飞,落到了光疗伤的石浆池里。貘的眼睛里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适才按住光的太阳穴,用念力引导光的精神力量,只是要最安全地引出银针,然后放到浆池里去毒。没想到病弱的光,念力却充沛莫御,竟反过来影响它的精神,一举就把银针抛射到了池子里。这在貘来说是从没有想到过的事。
  貘是传说中是以食梦为职的灵物,是诸界里念力最强大的物类。在这个貘念森林里,所有物类的七情六止无不在它的掌控之下。此时在念力上栽在光手里,可算是一生之中最为震惊的事了。
  貘默默地看了一眼又陷入昏睡的光,突然道:“灭猿,把那把匕首拿过来。”
  灭猿和螭蟒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担心的神色,灭猿恭恭敬敬把“决阖”呈过去。貘把那短短的匕首在掌心上旋动,忽道:“你们俩先回避,‘决阖’的威力非同小可,以你俩的修为,还抵受不起。记着,不要站在离洞三丈以内。” 貘说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光的脸,忽喜忽伤,神色变幻不定。
  灭猿在螭蟒背上踢了一脚,螭蟒却不动,许久没有开口的它,突然前爬几尺,哀道:“貘老大,螭蟒求你放过这个小孩。” 灭猿神色大变,一向胆小的螭蟒,竟然为一个人类去求貘老大。以貘老大的个性,只怕会更变本加厉的对那个孩子。它偷偷在螭蟒身上又踹了一下,示意赶快离开。
  蟒像没有感觉,月亮大的眼睛直直盯着貘,又道:“貘老大,求你放过这个孩子。”
  貘目光游走不定,看看螭蟒,又看看昏睡中的光,无人觉察地叹息了一下,突道:“螭蟒,灭猿,你们俩把这孩子放到落照湖地界去吧。把他随身的东西都带上,一件都不许遗漏。去吧。给,把这匕首也带上。”灭猿答应一声,上前接了过来。
  螭蟒大喜,脑袋匍匐在地上,不发一言,只是眼睛里渗出了大颗的泪水,感激欢喜之情,溢在头上。貘有些疲累的道:“去吧,螭蟒,不要轻易流泪。你们蟒族的泪,比要血珍贵的多。”
  
  光醒来的时候,周围是暗蒙蒙一片,也不知是天将黑还是快天亮。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口渴得像要裂开一样,回手摸摸身边,是一把青嫩的草。光大惊,自己怎么会躺在草地上呢?
  他挣扎着要想起什么,却总觉得脑子里有个什么亘着,挡住了那一块记忆。对于之前的事,他居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从进貘念森林的时候起的记忆,像是被谁消去,荡然无迹了。光痴痴地坐在草地上,连喝水的念头都忘了,他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却怎么回忆都是徒劳。
  周围的天光一丝丝白起来,东边的天空,慢慢煊出微淡的红色,原来又是新的一天了。光纹丝不动地坐着,面无表情。晨光一丝丝从天空透下来,越来越强,渐渐将苍黑的林子染成了绿色。
  冉冉雾气,从落照湖的大地上喧腾而起,氤氲在枝间叶畔,折出七色的光彩。光的眼前是一条绿毯样的路,逶迤着通往不知名的方向。
  那道绿是如此的倾目,浸染了所有的视界,回绕之间,像要和光的神经接通一般。那段被封在脑中的记忆,在这道绿色的接引下,大段涌出,光感觉两边太阳疼痛欲裂,急忙低下头,闭目。
  这时,远处一缕细细的歌声传来,透过清晨的阳光和深雾,穿进光的脑海,顿时把那磨人的疼痛压了下去。那声音像是从灵透的远古飞来,瑰异而直击人心。歌是这么唱的:
  
  深林的颜色,泛绿的炉火。
  遥远的天国,大神在唱歌。
  悬壁的酒囊已被刺破,
  燃烧的云彩不肯坠落,
  这是第七日的世界。
  十城的十二条长街,
  又一朵清盏花熄灭。
  
  落照的余波,晴霄的花火。
  邻近的冰河,怒放的颜色。
  黑暗的步履已被超越,
  灵澈的湖水光耀天末,
  在大神归去的岿岳。
  六界所有的婆释罗,
  吟唱着光明的颂歌。
  
  那一刻,光脑子里突然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歌声里那个冰释的世界。脑部像是被歌声扩开了一般,所有思线有序地盘绕,貘,灭猿,还有螭蟒,以及别的一切。他突然想起了所有的遭遇和过程。
  很久以后,他学会了这首传说是大神第三子夜芜所做的,在落照湖流传了数千年的乐声。才知道,歌声里就是大神对这个离乱洪荒的谶语。
  光从沉浸中突然醒过来,从草地上虎地跳起,连包裹都顾不上拿,冲上一座小丘。余音尚袅袅,一角白衣在葱郁的树影间一闪而没,人已不见。
  光沮丧地低下头,突然跳起来不管不顾喊道:“前面那个人,等下我。这里是落照湖吗?”
  那个人影没有回头,如一朵冉冉上升的云,转眼化在了这片漫溢天地的绿色中。光失望地在空中踢了两脚,把那人的亲戚默默问候了一遍。然后有气无力地回到包裹旁,点了点所带的东西,似乎没有缺失。
  光立在路的交汇处,这次没有犹豫,眼睛圆睁着踏上了上去。没有任何变化,路还是路,只是路旁的颜色似乎更浓郁了,化成一种让人不得不承受的压力。光可不在乎这些,他心里还在狠狠诅咒那只不怀好意的貘,浑没有注意眼前的变化。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眼前出现一道山峰,突兀地侧立着,上面没有生长一株树木。整座山都是乳白色的石头,晨光里闪着细腻的光泽。光可以看见,在那山山腰的部分,盘绕着一圈星星点点烁动的光,不停上下跳跃。
  他发呆着研究好一阵,总算弄明白了那道光是山下水纹折射的缘故。水?光心里突然震动起来,难道千辛万苦寻找的落照湖就在山后?想到这一点,适才感觉的疲累顿时一扫而空。光把背上的水囊紧了紧,扎捆稳妥,几乎是一路小跑向山那边赶去。
  “呼哧”着喘息了半晌,光才从刚才的一阵急奔中缓了过来,拿下水囊的吸管,接上一顿狂吸,总算压下了胸膛里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水域,光目测了一下,纵横在千顷以上。但那很难说是水,起码不是光印象中的水的样子。浓浓的乳白色,在阳光下显出一派诱人的鲜甜,但这种鲜甜又不似牛奶那般黏稠,粼粼的涟漪里甚至有种少女肌肤般的紧绷感,水面上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这里除了白和绿的视界交替,眼帘中没有一丝杂色,传说中的落照湖似乎就只是这么一片阒静而浓烈的水。那人呢?列莫长老口中的圣地落照湖,难道竟然没有人烟的吗?光极目远望,目光所及之处,和近旁的景象并没有什么不同。奇怪的是落照湖附近没有一棵高大点的树木,阳光就这么赤裸的蒸晒着湖水。在近午的阳光里,这片天地安静得有些诡异。他疑惑着慢慢靠近湖水,想看看这乳白色的缘故,但越走近,水色就越淡。
  光蹲到水边,忍不住撩起一把水花,水聚到掌心的时候,颜色已经淡而透明,和普通的水并没有什么两样,扔到口中,却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光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揉揉发困的眼睛,心里骂道,切,这就是什么狗屁落照湖圣地啊?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他原想的落照湖至少是亭台楼阁,廊檐舍榭错叠的殿堂,最不济也要有鹰渊“泓雪寓”那样大气的建筑才行。没想到只是一片荒凉到鸟不生蛋的死水。那落照湖的居人都在哪里呢?光泄气地扑通躺倒,差点压破背后的水囊。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渐渐在正午的阳光里睡了过去。睡梦中的光感觉脚背上针扎一样疼,忽地跳起来。看见不远处的一株苇尖上,停着一只白羽翠喙的鸟,小眼睛滴溜滴溜看着自己,露出得意的光。
  光看看自己赤裸的脚背,上面一道紫红的印痕,已经肿了起来。伤不重,但不知怎么就是疼得钻心。它看见光起身,也没有飞走的意思。
  光顿时勃然,本来没有找到落照湖的人心里就窝火,还要受这扁毛畜生的气。他伸手从身边拔了一根粗点的芦苇,从水里捞出根半枯的细藤,三两下就曲成了一把弓。再找一根实心的苇干,用“决阖”削尖了,挽弓搭箭,嗖地射了出去。
  光的箭技是在陷羽山黑女巫的学堂里受过专门训练的,不敢说百发百中,但也能八九不离十。那小鸟显然也知道光在干什么,看见光瞄准自己,咕咕一笑,一个盘旋,震动双翅,突然迎着箭支飞了过来。苇干贴着它的肚下掠了过去,而它却已飞临了光的眼前。
  光大惊,急忙低头,那白鸟像支簪子样穿过光蓬起的头发,光感觉头皮一阵刺痛,再看那鸟,嘴角衔着一绺头发蹲坐在又一处苇干上。只见它把小脑袋甩甩,嘴巴动弹,居然也说话了:“呸,这么油腻,你几天没洗头了啊?”广抬手摸摸那一小块失去头发的头皮,心里暗骂,怎么这些畜牲对自己的头发都这么感兴趣呢!灭猿也就罢了,这个扁毛畜生居然也这么嚣张。
  那白鸟继续昂着脑袋,傲慢道:“问你话呢!哑巴了?说,你到落照湖来做什么来了?” 光听他这么无礼,顿时也怒:“我呸,我来这里关你个鸟事,要是再啰嗦,我把你送到幽冥界去。”光这话里当然是色厉内荏的成分居多。
  果然那鸟哈哈大笑,笑得差点跌下苇尖,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接道:“落照湖没风,怪不得你娃子不怕闪了舌头。你还知道幽冥界,还算有点见识。说,来这里干什么来了?”
  光再懒得和它废话,但一时却又奈何它不得,反问道:“这是落照湖吗?怎么是这么一副鬼样子。落照湖全是像你这样无礼的小东西吗?那我可真的失望透了。”
  那鸟闻言,突然翎毛贲乍,好似大了一圈一样,怒道:“你说什么?到了落照湖地界,还敢这么无礼。看我教训你该怎么说话!”
  它的翅膀在阳光下轻轻一挥,地上顿时浮起一层淡淡的绿色,像是草的魂灵从枝干里游离出来,白鸟不停挥动翅膀,让绿色一层层从远近的草丛里飞出来,越聚越浓,聚成一张硕大的网,从四面向光抄了过来。
  光还从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术法,居然可以聚色成网,但已经避无可避。他摸摸揣在怀里的“决阖”,最终还是没把他拿出来,他还想在验证一下自己的曾经可以驱瀑的灵力究竟是巧合还是真有。但要论他出手的主要原因,还是这个白鸟太渺小了,光从心里一点都不怕它。
  光把脸朝向太阳,手臂伸起,指向天空。心里默念,太阳啊,借我一线光吧。太阳没有任何动静,只是湖畔的所有草突然都更绿了起来。白鸟看着摆出这个奇怪姿势的人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色网渐渐近了,光的四周暗了下来,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划过一道灿亮的光,盘绕着拖曳而来,瞬间和光伸起的手臂连在了一起,光身体微蹲,单脚支地,在原地旋转起来。那道光像条彩带,一道道缠在光的身上,越结越厚。而向光包抄过去的绿色,却是越来越淡,像是一滴滴融掉的冰川,又落回了草中。
  白鸟看得目瞪口呆,它还从没见过有谁能够破解自己的绿网,就是连小公主都只能用别的颜色来抗消,没想到会被这个邋里邋遢的小子给消溶掉。这是什么法术呢?
  白鸟坐在苇尖上,看着自己的绿阵被渐渐消弭无形,它可不想再和邋遢小子这样的人对决了,正要飞回去请教这件事。突然光身上的光带倏地抖直,把它连那棵苇干紧紧捆住。光带有种温暖的味道,白鸟感觉过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像色网一样被融化掉,心下不禁大惧。
  光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笑嘻嘻地缓步走过来。经过这下试验,他对自己的灵力,终于有了一点信心,他相信,以后就是遇见灭猿这样的庞然大物,自己也是能够支撑的了。
  白鸟挣扎了几下,感觉越来越紧,看见光走过来,惊惧地威胁道:“喂,小子,你不要乱来哦,不然我把你……” 但说这样的废话它自己都感觉有气无力,索性道:“来吧小子,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哼。”
  光挥手驱散光带,把白鸟攥在手里,脸紧紧地凑过去,重重朝它哈了口气,促狭道:“叫你说我邋遢。” 光的嘴巴有半月没有漱刷过了,味道可想而知。鹰族给他准备的刷牙的青盐在才过界湖碑的时候就不小心丢掉了。
  白鸟想逼住呼吸已来不及,一闻之下,眼白一翻,竟然晕过去了。也不知是光的口气真有这么大威力还是它受不了屈辱,反正光理解为是自己口气的功劳。
  光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转念却不知道该把这鸟如何处理。光捧着白鸟,正在左顾右盼,突然阒静的湖水中一道澄蓝的光线伸出来,电光石火般从光的项后绕过,倏地攫去了光手里的白鸟。还顺便在光的脸上刷了下,热辣辣地疼。
  蓝色一触即收,已经没入了水中,光注意到,白鸟入水的时候,落照湖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它片羽未湿地遁走了。
  光大怒,这几天来的事都太不顺了,走到哪都被这些家伙欺负,今天好不容易准备出口恶气,还被它这样逃走了。
  光对着湖水喃喃念叨,波光微皱的落照湖,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起,慢慢翻卷动荡,乳白色的浪涛,轻轻带起湖畔的泥沙,把湖水浸染成灰白的颜色。水势慢慢逼开,像是被猎猎的风撑着一样,向两边分开,开出一个数尺宽的水道,连泥沙都纷纷避让,露出湖底的坚石。光在湖水动散的间隙,白鸟的翠喙忽微一闪,又不见了。
  光也绝想不到自己的灵力居然能够达到这种强悍的程度,居然似乎有了劈波斩浪的力量。光看看脚上的烂鞋子,摇头,叹口气,紧紧背上的包裹,一瞬未息地走进了这个神秘的地域,那是个什么样的国度呢?也许落照湖不过只是个称呼而已。
  水道在光的身后訇然而合,遮蔽了最后一缕天光,周围是浑沌的水世界,游弋着苍翠斑斓的各种鱼类,都在惊异地看着光这个闯入者。一道突生的光线,盘曲在水里,暗淡却没有断绝,一直追在光的身后和头顶,远远看过去,像是古老的荧岛鲸在游动。
  渐渐的,湖底盘旋向下,光感觉自己走了有三数里路了,奇怪的是在这样的深水里却丝毫感觉不到气闷。光走动的速度很慢,早就追丢了那只白鸟,但这一路上的景色和这种置身奇幻境地的绝妙感觉,已经让他忘了最初的目的。
  光继续走,乳白色依然混沌,突然鼻头上一阵剧疼,几乎要瘪下去。就算是仔细看,眼前也是白的水色,光伸出手,抚摸了好半天才确定这是一块悬峭的石壁,看它耸立的架势,绝对比光所看见的落照湖超出很多,但光努力回想来时的情景,丝毫没有关于湖心还有岛屿或者山峰的印象,不过这情形在光来说已不过是诸多奇迹的部分,惊异也只是惊异罢了。他已经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数不清的意料之外,要是都去究查,累死了也不会有结果的。
  石壁很光滑,这就是说它横亘得很宽,光在下面绕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能够走入的地方,他无奈地蹲坐在石壁下,打开背囊,继续啃那难吃的干食。想到这点,光不禁苦笑了下,谁能想到,在浩瀚的湖水下,有一个男孩子却在吞咽着干燥呢?
  突然光的怀里有个什么东西狠狠跃动,一把拿出来,是“决阖”。乌沉沉的匕首,这时候却发出灿白的光,从鞘的缝络里透出来,照亮了壁下广阔的水域。
  光尽管已经很疲累,但这个一路上安静的匕首竟然动了,究竟还是有些好奇。他试探着把匕首放到湖底的石上,匕首依然闪烁着,慢慢慢慢,在光的眼睛里,竟然有中蔓延幻化的感觉,似乎它不再是把匕首,而像一条幽暗的蛇,扭动,匍匐,在岩壁搜寻突破。
  光看着匕首慢慢爬上石壁,来回环绕,在一无所有的岩壁上,划出复杂的轨迹,却不知道它究竟要划些什么出来。渐渐,画面明朗,那是一幅半蹲着的男人的样子,浑身赤裸,肌肉贲起,大块地堆垒在胸腿之间,眼睛圆睁,在“决阖”的拖曳下,狠狠盯着光,似乎就要从石壁上跳下来。光丝毫不让,狠狠回瞪它,奇怪的是那幅画中所透出的凶焰居然在光的目光里敛尽,连“决阖”的光芒也黯淡了下来。
  “嘎嘎”声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石壁旁水花翻涌,光目光一幻,竟看见那个画中的男子躬身曲腰,在石壁上摁了数下,然后湮没,岩壁上又回到了最初的一无所有。“决阖”从石壁上跌落了下来,又恢复了暗淡的本色。光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根本无法知道接下来又会是什么景象。
  “嘎嘎”声依然响着,岩壁翻动,露出一道宽阔的石门,落照湖的水,安静地停着,等着光走进去。
  光心里大乐,想不到“决阖”居然还有这样的神力。捡起飞快地揣在怀里,这才抬眼看石门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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