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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魔野史之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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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4-07 21:47   收藏:0 回复:4 点击:3907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已不复记忆。请你离开这里,或者踏过我的尸体进去。”沉香清冽的声音飘在秋风里,落叶在我周围的剑气里翻飞,沉香剑在我掌中轻颤。以名为剑,剑在掌中,我的沉香却物是人非了。
  
  “师兄,师父只带你一个人去望江楼吗?”沉香倚在一棵花树下,两只乌溜溜的眼睛跟着我舞动的长剑转。我没有回答,依旧挥动着手里的剑,剑尖微颤,我竭力不去看沉香的脸。初春的风温软潮湿,院子里的花娥黄娇红,比不上沉香唇边一丝微微的气息,一抹无意的回眸。沉香,少年的我梦里每天回旋着的名字。她说:“师兄,我昨夜梦见你了呢。”我遽然止住手里的剑,望向沉香的方向,一些慵懒的阳光正投射在沉香清丽的容颜上,她眼睛里有明媚的波光,白得透明的脸颊上慢慢湮出一抹轻红。沉香……
  
  “师兄,你明天不要跟师父去望江楼,好么。”沉香趴在桌边,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盘腿坐在床上练功的我。我微微闭着眼,气沉丹田。将师父的话回忆了一遍:“与神剑山庄这一战是你成名的机会。我老了,江湖是你的天下。”七岁开始学剑,几乎近十年的时间里,我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剑字,我没有想为什么学剑,我只在脑海里记忆将我从那场杀戮里救出的那一剑,剑光如电,照亮了我刚看清即灰暗的人生道路。
  
  “孩子,掌中有剑比心中有剑更能让你免受欺凌啊。”跪在父母的遗体前,我默然记下了人生的第一句缄语。两年后,说这句话的人倒在我剑下,他最后的一句话是:“你感到孤独的时候,就是你人剑合一的时候。”我静静地看着他胸前开出的一朵血花,说:“你是不是从没有感觉到孤独过。”他眼睛里的光逐渐在黯淡,却始终用温暖的眼神凝注着我。他与我之间有什么关系已经不重要了,在我学会神剑门最后一剑的时候,他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两年前,礼部尚书杨涟一家遭江湖人物灭门杀戮,江湖传言是东厂唆使正在崛起的一个叫神剑门的组织做下的事,东厂与神剑门的交易民间不得而之。可惜杨涟一生文诛笔伐,文剑斫腐,力振朝纲,落得不明不白死于江湖人物之手的悲惨下场。我是那场杀戮中的漏网之鱼,七岁前我姓杨,救我出来的是一个神剑门的人,我不知道他的来历和名姓。在学会他最后一招剑法后,他死在了我的剑下。临终前,他似乎并不痛苦。这世界充满诡异与离奇,我不想想那么多了。神剑门,是因,也应该是果。我等待结束的那一天。但,沉香出现在我生命里了。那一年我十七岁,已经有七个教我剑法的人死在最后一剑教给我的那一天。只有一个人可能要例外,他是我现在的师父,沉香的父亲。
  
  暗淡的烛影里,沉香微眯着眼,脸上有明显的倦意,却依旧固执地等着我回答她的话。窗外有皎洁的月光温柔地流进屋子,沉香趴在桌子边睡着了,长长的眼睫毛似蝴蝶微颤的翅膀,不时抖动一下。我轻轻下床,走过去,抱她出门。外面月光如水,天地一片静谧,菊花在夜色里比白天多出一份妖娆。沉香温软的身体躺在我臂弯里,我能听到她唇边微微的呼吸。有一瞬,我的心想停下手里的剑,因为沉香,啊,沉香。我抬首,月在中天,散发着清冷的辉光,沉香,她也不属于我的呢。月亮似乎在嘲讽地看着这一幕,两个无关的人这样亲密地依偎在花前月下。
  
  沉香小筑的门前站着一个人,远远的他眼里的两团火焰一直跳荡在我怀里的沉香身上。神剑山庄的少主人,传说中剑法天下无敌的谢无言,沉香青梅竹马的玩伴,未来的夫婿,我明天的对手。我一直往前走,一直,我感觉到沉香在怀里的轻颤,她醒了,冰凉的手掌贴在我的后腰,扯着我的衣衫。我没有止步,月色如霜,沉香面上一片惨白。三个人,两条影子,风月无边,总有一些杨柳岸,晓风残月的落寞与凄凉。不过,今夜酒醒何处的不会是我。我放下手里的沉香,握住心里的沉香,转身离去。此去,也许经年。
  
  太阳快升起来了。沉香出现在望江楼上的时候,第一缕霞光正好染红了江水。沉香一身红衣,如血,容颜憔悴。她端着一壶酒,走到我面前:“师兄,无言一会就来,你先喝了这杯喜酒。小妹与他已经在昨晚完婚。”满座哗然,师父眉头微皱。我心里划过一道剑光,然后是灰烬。接了酒,我默然饮下,有些酒是你自己酿下的,再苦也要吞下。太阳升起来了,我怎么握不住手里的剑了?我看向沉香,一团鲜红,逐渐模糊……
  
  “那句话应该是我来说的吧。谢夫人。”我单手握剑,看着沉香的脸,那脸惨白如那晚的月色。那个夜晚,曾经有一些希望在我心里萌岈,太脆弱,终于折断。折断在那一杯薄薄的喜酒里,沉香,沉香,当我忘记了所有的剑法的时候,我还没有忘记那些仇恨啊。浪迹于江湖之外的日子,高山与飞鸟,流水与轻舟,有一天,我能握住剑的时候,我给我的剑起名沉香。沉香挥出的只有九式——独孤九剑。第一个教我剑法的人说了:“你感到孤独的时候,就是你人剑合一的时候。”我感到了孤独,自饮下那杯忘却的酒。
  
  神剑山庄一夜之间倾覆在独孤九剑轻描淡写的第一剑下。我没有杀一个人,我使的是破剑式。我要的是比生命更重的东西,当年神剑门为那个杀戮了我全家。
  
  我没找到谢无言。
  
  我进了那道门,踏着沉香的尸体。谢无言的声音在门内响起的时候,我的剑滑进了沉香的胸膛。谢无言说:“夫人,你今天的粥怎么熬得那么慢,想谋杀亲夫么。”得不到就毁灭。
  
  人,往往要为一些东西付出代价。我终于明白,沉香从来就未曾走出我的心。
  
  我抱着沉香,站在谢无言面前,与那个夜晚不同的是,谢无言是坐着的,坐在轮椅上。他眼里的光是一种普通人的平和,他搁在扶手上的手干净松弛,这是一双很久没有握剑的手。我第一次觉得害怕,怀里沉香的身体在渐渐冷却。
  
  “你杀了沉香?现在我是真正的胜利者了。”谢无言声音无比舒畅,头慢慢低下,嘴角流出一线血。
  
  我抢过去,点住他心脉上的穴道,嘶声道:“你的剑呢?你当年天下无敌的剑法呢?”谢无言无声地笑:“在我开始喜欢沉香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沉香比剑重要。我很高兴,今天最高兴,比十年前沉香那个夜晚给我喝下散功酒,还要高兴。那晚沉香真美,她说:无言哥哥,我对不起你,你是剑神,剑一出手,不会受控制。我不想看他死在你剑下。我知道他比不过你,爹爹,爹爹教他的剑法里有致命漏洞。爹爹收他为徒,只因为他是你最大的敌人。爹爹怕他会超越你,爹爹故意教他有漏洞的剑法,我看他练剑的时候不敢告诉他,我害怕他会杀了我爹爹。你喝了这酒,丧失了武功,我就可以要挟爹爹不追杀他,爹爹所有的骄傲都寄托在你身上呢。他也会喝下一种酒,我希望他从此离开江湖,快快乐乐。没有仇恨与名利的争执多好啊,无言哥哥,我会陪伴着你。”
  
  “沉香,她终于全部属于我了。十年,她的心从来就在外面,在你身上……”
  
  每个人都有坚持的理由。谢无言坚持的是他对沉香的爱,他很幸运,也许,至少他死之前感觉很高兴。
  
  我也坚持了,我也很幸运,幸运地成为后来的独孤求败。可是,为什么孤独如此如影随形,我的沉香呢,随风逝去了,最后我两手空空。
  
  风住尘香花已尽,浮沉世间身飘零;半点心事付流水,从来情多误终生。

作者签名:
恐怕情孽如九牛而修持如一毛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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