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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列传——鱼肠剑

借借
2006-03-31 22:59   收藏:0 回复:5 点击:880

    这是个功利的时代,机会予每个人稍纵即逝。我是个打渔的,我的上一辈的上一辈也是打渔的,通常那些鱼贩子在讨不到便宜后会恶毒地抛下一句:臭鱼花子。有一段时期,我很忧郁。这显然不是我这种人应该有的表情,于是,我遇到了那个人,那个眼睛里飘着雾气的人。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岸上看着我,我正坐在船头看落日从西边的天上一点点滑落。
  
  那个人后来上了船,他请我喝酒。我想清楚他的眼睛的时候,他突然说:“我是伍子胥。”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弥漫起一层淡淡的雾气,我看不清楚那双眼睛后面的东西。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很有名,我只是个打渔的鱼花子,身上的衣服永远散发着鱼腥气。而这个人身上的衣服不仅在夜色里闪着微弱的光,还散发着香气。
  
  伍子胥喝了很多酒,眼里的雾气越来越浓。他说他是某个国家的贵族,他的家被抄了,父兄全给砍了头,只有他逃了出来。他曾经在逃亡的路上一夜白头,许多国家不敢收留他,因为他的仇人很厉害。他以为号称最强大的吴国能够帮助他,可是他错了。吴王僚听公子光的,不理会他的请求,他很苦恼,也很忧郁,他是一定要报仇的,他活着的意义就在于此。这时候月亮升起来了,我在月光下仔细看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很密,整齐地束在玉簪下,泛着幽幽的微蓝,并没有发白。
  
  我觉得听一个喝多了胡说的人讲废话比独自一个人在夜里杀鱼更枯燥。于是我随手操起一把鱼叉掷入水里。一条红鲤鱼泼刺刺蹦出月光下的水面,在鱼叉的尖刃上跳跃。伍子胥的眼睛里有些东西也跟着鱼跳跃,那些雾气既然看不到了。“你有没有想过做别的什么行当?”伍子胥紧紧盯着我手里的鱼叉。我没有理他,实际上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不打渔我还能做什么。
  
  伍子胥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在说:“你可以做一名刺客,一名最优秀的刺客。用你一个人的命改变你后代所有的命运。你干不干?”我有个儿子,已经在教他打渔的技巧了,我的忧郁正是看着儿子走我的老路。所以,伍子胥很轻易地说服了我。我跟着他走了,去学习当一名刺客。他最后的一句话让我走下了渔船,走上了一条我自己也未曾想到的路。他说:“用你一个人的命,名留青史。还有,你的子孙万代将在史册上缅怀你的名字。”这个一个机会稍纵即逝的时代,我很幸运,遇到了伍子胥。伍子胥同样幸运,他遇到了我。历史,翻开了那溅着淡红的一页。
  
  常年的打渔生涯锻炼了我的沉默与坚忍,伍子胥将这种坚忍强化,花了三年的时间训练我成为一名刺客。三年里,我看到也听到许多刺客的成功与失败。他们都只是杀手,真正的刺客只完成一次刺杀,然后消失。我就是这样的一名刺客,我的任务是刺杀吴王僚。
  
  伍子胥将我献给公子光。我已经懂得什么叫借刀杀人与投其所好,但我不需开口,我只须等待。等待那个时刻。我的儿子已经在伍子胥的安排下与城里的孩子一起上学馆了,我的老婆身上也穿上了会闪光有香气的衣服了。再没有人敢叫我臭鱼花子了,我一个眼神,他们往往要颤睨半晌。公子光说:“我的身体就是你的身体。”只有伍子胥知道,我的身体属于谁。
  
  每个人都有目的。伍子胥想通过我讨好公子光,达到报仇的目的;公子光想用我刺杀吴王僚,好当新国君;而我,不想后代永远是臭打渔的。阴谋与功利,每个时代不会缺少的风景。我们都是这些风景里的摆设而已。
  
  吴王僚十二年春,楚国国君突然死去。吴国乘机攻打楚国。大部分兵力被派出。机会来了,我终于等到谢幕的那一天,说实话,等待比死亡累,很累。
  
  端着盛着红鲤鱼的盘子,我走过历史的舞台。这一刻漫长,漫长到走完我一生的路;这一刻短暂,短暂到我倒下时,那条红鲤鱼还散发着出锅时的热气。
  
  吴王僚来时有所戒备,他带了他的卫队,那些兵从王宫一直陈列到光的家,连门户,台阶,座席上也布满了他的亲信,更有持刀带剑的卫士在旁护卫他。没有人能够接近他,除了他最喜欢吃的红鲤鱼。千万别对一样东西倾注你太多的喜好,这喜好会让你的敌人有机可乘。吴王僚兴奋地低头来闻鱼的香气的时候,我的手滑进了鱼渍热的肚子里,鱼肠剑,天下最锋利的短兵器,准确无误地刺进吴王僚的心脏。我身上血光飒飒,无数道剑檫穿我的身体。那漫溅的血象桃花一样飘落,我好象记得伍子胥给我取了个名字,叫专诸,他说,你的名字将载于史册。我只希望我的儿子以及儿子的儿子不再象我从前那样坐在船头孤独地看落日.
  
  九年后,吴国攻入了楚国的都城郢,伍子胥从坟墓中将楚平王的尸体挖出鞭打,报了灭族之仇。
  
  三十年后,伍子胥的人头被公子光的儿子吴王夫差砍下,挂在吴国的城墙上。这一切我都看不到了,我儿子的儿子看得到。
  

作者签名: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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