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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借
2006-03-22 00:56   收藏:0 回复:2 点击:4258

    “不要问紫玉生烟啊!”老和尚突然说,昏花的老眼死死盯着少东家递过来的签子。少东家微笑着等他继续解签,却没了下文。老和尚眼睛重新闭上,盘腿坐在香案后面又恢复了眯盹姿势。少东家仍旧温文地笑着,轻轻将竹签插入案上的签筒,由衣袖里拿了银钱搁进功德箱,拂拂衣摆,走向殿门口。一只脚刚要跨越门槛,身后又想起老和尚格涩的声音。
  
  “千万不要问紫玉生烟啊!”
  
  少东家停顿片刻,跨出了门,温雅的笑容荡漾在他嘴角。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有这样一份从容优雅气质的,沅水城除了琬翠铺的少东家,不出第二人。
  
  院子里阳光正好,映得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一派祥和景象。站在殿门口一身白色衣衫的少东家如一树梨花的绽放,越发的显得唇红齿白,丰神俊朗。少女们的眼睛象蜜蜂扇动的翅膀,带着心房的震颤偷偷将目光投在白衣人儿身上。秀儿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蓝色布衣跪在院子当中大香炉前边,仰着脸,幽幽地远远望着少东家,怀里的银钗子沁出丝丝凉意,直凉到心底。
  
  少东家早忘记他曾经送过自己一枝银钗子吧,那日他也是这样一身白衣,快快地向自己走过来,说:“姑娘的头发真是好。”他的手轻捷地绕到她背后,头发哗啦一下散落开来了,春天的柳丝连绵,迢迢迤俪比不过这万千的柔丝,沅江的水蜿蜒,清冷滑腻比不过这女人自生的瀑布。温柔的手掬起一捧头发,光润的青丝沉甸甸地坠手,他低沉的话声像耳语,像在自言自语:“这样好的头发,要配这样好的钗。”
  
  “这样好的头发,要配这样好的钗。”秀儿轻轻念着这句,两点清冷的泪滚出眼角,滑入两边的鬓发里,她习惯性地伸手抚鬓,手指向后,掌心一空,脑后那根乌黑亮泽的大辫子,早已经不在了。空了,被她卖了,换来的银钱化成汤药送进病得赢弱支离的娘身体里,也不见娘的病有起色。还有什么可以卖的呢?愁苦的秀儿来这沅水城香火最盛的庙堂,为娘许愿,将一点微末的希望默祷在神佛面前。却,再次与少东家相逢,秀儿的脸在明亮的阳光下渐渐幻成一朵清冷的莲,有人开始拿眼睛瞅她。
  
  瞅她的是个打扮俗艳的中年女人,用一双洞悉人间世情的眼睛打量着这个清秀哀伤的少女。挨近了,耳语般对秀儿说:“妞妞,家里有谁不好了,等着银钱用度吧?”秀儿垂首俯身,默默磕头,并不理睬她。中年女人再挨近一步,几乎贴着秀儿的脸说:“傻妞妞,琬翠铺的门槛太高,迈不进去的。少东家那新娶的娘子可不是敛刺儿的主,就算你想给他做小也没有机会呢。大妈看你模样儿周正,赶巧了手头正攥着一家的媒,看你合适,大妈费心给你保保?”
  
  秀儿眉头微蹙,站起身挽了竹篮,径直向庙门方向走,想摆脱中年媒婆的纠缠,走得急了,“叮”的一声清响,有什么物件自她身上跌落青石板镶嵌的地上,在阳光下耀眼生花。一枝银钗,秀儿蹲低去拣拾,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先拣起银钗。秀儿心跳加快,少东家的手。
  
  “我们铺子的银钗,姑娘的头发长长了,配这钗正好。”少东家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回旋,秀儿的耳朵边就似被羽毛轻轻拂拭着,痒痒的,酥酥的。少东家的声音也这么好听。蓦地,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一缕热流奔涌,秀儿抬起头,紧紧盯着少东家漾着柔波的眼睛说:“少东家,你忘记我了吗?你送我这枝银钗的时候说过这样好的头发,要配这样好的钗。你忘记了吗?我娘病啦,很重的病,我家没钱……只好卖了辫子,我……少东家,我的头发会很快长起来的,真的很快。”秀儿的声音渐渐细下去,到最后几乎如游丝了。她的那股子气泄了。
  
  “哦,姑娘愿意到琬翠铺做些端茶倒水的轻活吗?可以先预支三个月的工银。”少东家的手轻轻拢了拢她已经留到肩头的发,将钗子斜斜插在秀儿耳朵上面,钗子似一段润白的梨花蕊,半截颤巍巍隐在黑色的清冷里,衬得秀儿鬓发越发黑,脸儿越发雪白,透出一丝妖冶的妩媚。
  
  少东家看着她,突然想起抽到的两句签:吴妖紫玉飞作烟,越艳西施化为土。
  老和尚的话应验在这个女孩身上吗?她小小的身子裹在旧蓝衣里看上去未发育完全,眉眼之间的一抹清艳却让他禁不住的怜惜与……迷醉?
  
  秀儿伺候了珑翠铺长年瘫痪的老太爷两年,活不累,只做些端送茶水,随时听差老太爷吩咐的闲事。老太爷两条腿不能行走,铺子的生意全靠少东家打点。老太爷在沅水城可也是个人物,珑翠铺最早就是在他的手里旺起来的。沅水城有些关于老太爷早年盗挖古墓得了陪葬金银珠宝才盘起珑翠铺的传言,树大了招风,珑翠铺的兴旺招致些流言也无可厚非。秀儿在老太爷身边两年,和老太爷朝夕相处也看不出这个沉默少语,面目清矍的老人哪点像毁人祖坟发死人财的盗墓贼。倒是最近老太爷盯着她看的目光让她有些害怕,那目光灼灼,与外面盯着她的那些男人目光里放射出来的光一样灼人。那样的目光使秀儿觉得自己象一只被狼盯住的肥美羔羊,浑身不自在。只有一个人不这样看她,少东家。
  
  16岁的秀儿彻底脱去了两年前的青涩,身体发育得玲珑浮凸,头发长长了,又扎成一根乌亮的大辫子拖在背后。走起路来,袅娜的身姿伴随着大辫子轻轻摇摆。走在沅水城里,引得男人们目光发直,更引得嫉妒她的姑娘婆姨们口水四溅,便宜了珑翠铺老少俩爷们,这尤物。也有维护少东家的,呸,那样的狐狸精少东家才不待见呢!少奶奶端庄贤淑,大家闺秀,少东家和她不知道多恩爱,两年没有开怀,少东家连一个妾也没纳。
  
  这些流言传到秀儿耳朵里,她有时候会发一阵子呆。她已经不是两年前十四岁的单纯小女孩了,珑翠铺的两年,她不再为发愁没有银钱给娘治病,可娘还是在半年前离开她了。少东家出面帮着料理的后事,风光地下了葬。随后给爹谋了份差事,爹一直念叨咱秀遇到了好人,以后有指望了。爹甚至暗示秀儿想办法做少东家的妾,这样的人家,打着灯笼也难找啊。爹的暗示秀儿心里明亮得紧,她的一颗心早就在少东家身上。她见过少奶奶几次,样貌端庄,嘴角边总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眼睛却似深潭,看不到底。少奶奶对伙计也不苛刻,工钱给得宽松,失手打了什么物事,只要不是十分贵重的也不要他们赔偿。珑翠铺子的伙计全是男的,只有两个女的。一个是秀儿,另一个就是给秀儿剪过头发的秦大娘,管铺子的杂事。少东家主外,负责金石料的采买打磨花样,少奶奶主内管伙计们的衣食调教,两个人琴瑟和鸣,珑翠铺子两年来越发兴旺,在沅水城名声更大了。美中不足的,少东家与少奶奶一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这样大的家业,继承人没有着落,沅水人的某根神经末梢敏感着呢,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巴着将女子送入珑翠铺子当妾也好啊,万一生下个一男半女,那家财……流言说少奶奶肚子不争气。
  
  秀儿的脸红了,暗斥:一个姑娘家成天想些什么呀,少奶奶的肚子不争气难道你的肚子就争气了,能够为少东家生个儿子?她这样想着,渐渐有了些憧憬,想象自己依偎在少东家胸前,铺展开一头如柳似瀑的秀发,少东家的手温柔地穿行在柔丝里……
  
  “秀儿,我要喝茶,你去厨房烧一壶热的。”老太爷的吩咐惊醒了秀儿与少东家的缠绵梦,她慌忙应了一声出了门往厨房的方向去。外面已经是二更天了,一轮银盘似的月亮挂在淡蓝色的天幕,皎洁的月光下,秀儿乌黑的头发散开来披垂在身后,月光与蓝衣的映衬下竟然泛着紫,像一匹深紫的缎子铺在她的背脊,又像一缕紫烟垂落她的腰颈,穿行在月光里的秀儿,似一个紫色精灵,梦幻般的轻灵媚惑。
  
  荷花池边趁着月色散步的少东家看着她,脱口道:“紫玉生烟雨江南,秀水绕沅,半雨半烟珑翠堂。鸣禽弄舌,蔓草萦心,一川风絮,尽落秦楼歌舞场。谁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秀儿闻声回首,月色无边,少东家负手临池眼里的波光与荷花池面跳跃的月光迷乱了伊的芳心,她仿佛失了神向着少东家走过去,不是做梦,少东家等着自己呢。
  
  假山后,凝立不动的少奶奶半边脸遮在阴影里,手拿的一件白色男子夹衣慢慢落到地上。不远处,衣衫单薄的少东家正轻抚着秀儿匹缎般柔滑的长发,月色如霜,天气要转凉了。
  
  天凉好个秋。
  
  “老爷,茶好了。哦,厨房的炉子火不旺,耽搁了些时候,所以晚了点。”与少东家短暂的甜蜜冲淡了秀儿面对老太爷的畏惧,她端着茶,甚至对盯着她的老太爷笑了笑,老太爷眼里的光芒更甚。
  
  “你在老太爷的茶里放了什么?”
  
  “秦妈,快叫人请大夫!要请熟大夫。”
  ……
  “把她捆起来,送大夫走,按三倍付诊金。”
  
  “不要传扬出去,对外只讲老太爷吃坏了肠胃。”
  
  “明天珑翠铺办喜事,给老爷冲喜,娶秀儿为妾。”
  
  少奶奶的声音如一根根冰锥,刺在秀儿昏沉的脑子里,她挣扎着喊:“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在老太爷的茶里下淫阳藿!我不想做老太爷的妾呀!谁来救救我?救我呀!娘,娘,救我啊!爹,爹,你快来啊!”声音却细弱得象寒冬的蝉哀鸣。
  
  少奶奶对着秀儿的耳朵清晰地说:“我已经叫人请你爹去了,那老东西看到那么多聘礼,不知道要惊喜成什么样。你们这样的贱民,天生的淫贱。你再喊呀,还有一个人你怎么不喊,少东家。你喊破了喉咙他也听不到了,他现在睡得跟死人没有什么两样。淫羊藿草熏香可以安神,与参茶同炖就是催情药。这种催情药只有与二八处女交合能解,否则脱阳而死。呵呵,恭喜你不用再伺候人。明天他醒来的时候,该叫你秀姨娘了吧。当了人家姨娘了,成天披头散发太招摇,也不检点,我这做媳妇的亲自给您梳拢梳拢。盘上头,换上吉服,老太爷还等着你去救他呢。”一只冰冷的手捞起她的发,“咔嚓”,萎落一地青丝,秀儿昏厥过去。
  
  “恭喜啊,这是喜脉。夫人身子虚了点,我开些进补的药吧。”大夫对老太爷道喜,老太爷的嘴巴一下子张大,傻了似的看着靠在床上脸色苍白的秀儿。她有喜了,我有后了?老天,你终于肯开恩了!顾不上屋子里还有人,老太爷泪水纵横,推着轮椅扑到病床前,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大夫知趣地悄悄退出房门。秀儿睁开眼,厌恶地别过头去,不想看那张丑陋的脸。快三个月了,从婚礼后她再没见过少东家,少东家出门采办玉器,这次走得很远,远得不能预测归期。印象里盘旋来去的是纷乱场景里少东家没有表情的脸。整个婚礼过程她都处于一种迷楞状态,任由人摆布。
  
  每天,她从不主动踏出房门,也不说话,她一定,要见到少东家。她想少东家一定误信少奶奶的谗言了,他以为秀儿自贱,他怕见着她难过,所以宁愿远远躲出去,离开这伤心地。一定,一定是这样。她药向少东家解释,她是清白的,她心里只有他一个男人,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他送她一枝银钗子,她就迷上了他!
  
  “秀儿,你看看,这些是什么?这些每一件都价值连城!每一样都够我们再开一间珑翠铺。我有儿子了,哈哈,这些都是我儿子的,你看,这些珍宝多好,我这些年辛苦守着它们,终于等到让他们见天日的时候了。当年我不要命从那坟里把它们带出来,赔上了我两条腿,为的什么?就是今天,就是我的儿子啊!少东家,哼,不是亲生的也想占我的家业!呸,老子当初抱养了你就一直防着你翅膀硬了算计我,真正值钱的一样都不给你沾手。少奶奶也未必是好东西,比母狼还狠,当我不知道谁指使在我茶里下药。”似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老太爷停口,秀儿转过头,正盯着他膝盖上打开的匣子,眼睛里闪出奇特的光。老太爷放了心,女人,天生就喜欢珠宝,他想。一咬牙,从匣子里拿出一只镶了紫玉的镯子,舍不得孩子就得套牢他娘,“这个给你,戴上,试试。”又嘱咐道:“在家里戴,出门了收起来,这东西招眼。”秀儿伸出一只手,轻轻用指尖触着紫玉,一点温润顺着指间传到胸前放银钗子的地方,少东家,你在什么地方?
  
  秀儿终于见到少东家,她几乎像久渴的人一头扎进清凉的河水里,久久地抱着脸上尚残留风尘之色的少东家,他瘦了,眼睛还是那么温柔看着她,目光落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才黯了黯,轻轻地,不着痕迹地扶她在亭子里的凳子上坐下。
  
  “秀姨娘身体还好吧?我在北方接到家书,知道姨娘怀了身孕,特地买了些人参燕窝,待会叫人送你房里,多进补,对胎儿有好处。”少东家淡淡地说,秀儿一惊,蓦然站起来,惊惶地去拉少东家的衣袖,他怎么可以叫她秀姨娘!她脑子里一片昏乱,踩着衣裙下摆,一个筋斗,竟滚向亭下,模糊的视线里少东家的脸一片雪白,雪白渐渐没入黑暗。
  
  梦里,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秀儿笑着睁开眼睛,那是少东家的手,多么熟悉的感觉,梦里重温了千万次。她的头发被少奶奶减了,又要许多日子才能长长,不过不要紧,她的头发那么好,他也说过她的头发是他见过最好的头发。银钗呢,秀儿挣扎着想起身,一只手腕被握住了,温暖润泽,少东家的手。
  
  “秀儿,这只镯子哪来的?”少东家问她话,秀儿胸口一酸,又一甜,他又叫她秀儿了。
  
  “老太爷给的。我,我以后不戴它。那天我是想起你在荷花池边讲的那个故事,才,才……”秀儿羞赧地说着,少东家接过她的话:“紫玉生烟雨江南,秀儿,这就是故事里那块紫玉啊,”
  
  “吴王夫差有小女名紫玉,暗恋童子韩重,不得,郁郁而死。夫差以珍贵玉石陪葬,其中就有这块紫玉,据说是紫玉生前最爱的饰物。后,韩重知紫玉暗恋自己而死,唏嘘叹息下前往紫玉墓致祭,紫玉突然从墓里走出,与他谈笑如常,两人相互倾慕。紫玉知韩重家贫,临别送紫玉一块,嘱其变卖。韩重以玉示当,被捉,玉送到吴王夫差手里。吴王大怒,责韩重竟敢盗爱女墓,欲全家操斩。韩重诉墓前遇紫玉事,皆不信。吴王早起梳妆,紫玉忽现,言玉乃自己送于韩重。吴王惊喜,唤夫人出来见,夫人上前抱女,紫玉化作一缕飞烟消逝。”少东家凝视着秀儿手上的紫玉镯子,眉头渐渐蹙起,神情变得古怪。
  
  “吴妖紫玉飞作烟,越艳西施化为土。原来,应验的是这。秀儿,爹给你这镯子的时候说了什么吗?”少东家看着秀儿,眼里有求肯的神情。
  
  秀儿犹豫了,该不该说?一咬牙,她反手握住少东家的手,急切地说:“老太爷说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会把珑翠铺的全部家当给你。他有一匣子这样的宝贝,我给你偷了来,我们一起带着那些宝贝走吧,走到谁也找补到我们的地方。我给你生儿子,我能生的。那些宝贝可以开许多珑翠铺,等我们有了儿子,开许多间。”她满脸潮红,兴奋地描绘着她与少东家的未来,未曾注意到少东家眼里的惊讶与嫌恶,更未曾注意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口的少奶奶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一道光。
  
  沅水城最轰动的事件又被珑翠铺唱了主角。老太爷成了钦犯,秋后砍脑袋。原来老太爷就是三十年前盗了皇陵的独脚大盗,太上皇后陪葬的紫玉落在这个盗贼手里,官家还从老太爷的房间里搜出一匣子皇陵陪葬珠宝。举报老太爷的是珑翠铺少东家,虽然说少东家是当年独脚大盗抢的孩子,到底抚养了一场,少东家这样大义灭亲,沅水城的人私底下还是略有微词。
  
  珑翠铺的生意还是红火,姑娘小媳妇们还是热衷少东家,现在是大东家了,热衷他亲手打造的钗环首饰,只是,那些首饰比起从前来似少了些灵动,而且少东家成了大东家后亲自打首饰越来越稀少,人也渐渐发胖,不复当年唇红齿白玉树临风的翩翩风度了。
  
  再过几年,珑翠铺关了,大东家夫妻不知道去了何方。沅水城的人有的开始幸灾乐祸说什么当年少东家“大义灭亲”终得了报应,没了老太爷那些坟里刨出来的古货,那珠宝铺子还不坐吃山空啊。
  
  总归是报应上门了。据说少东家离开沅水城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是在寺庙的签筒前,久久徘徊,却一根签也没有抽。有人却听到他念叼了一句:吴妖紫玉飞作烟,越艳西施化为土。报应啊。
  
  秀儿,再没有在沅水城出现过。有人说在某座尼姑庵里见过一个尼姑与她很像,马上被人斥骂。当年秀儿的一头乌亮长发可是整个沅水城男人的梦,她舍得削发,男人们还不舍得那点滚滚红尘中的念想。
  
  沅江到城墙边迂了一道湾,借着这一湾水势便长出了一座沅水城。沅江的水养人,男女老少无不是神清气爽眉眼滋润,尤其是这地方抱山环水,日头温煦,人人都有一头乌錾錾的好头发。可是七里八乡的大姑娘小媳妇的头发都加起来,也及不上秀儿。
  
  可是,秀儿姑娘与她传奇般的头发,已经消逝如飞烟了。
  这个俗艳的故事也该就此打住了。
  

作者签名:
恐怕情孽如九牛而修持如一毛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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