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急诊室外，秀同寝室的女孩们围着涛唧唧喳喳说着“她一回来就衣衫不整地，问她也不肯说。”
　　
　　 “她躲到蚊帐里悄悄哭，然后就无声无息了。”
　　
　　 “我是听到刀子落下的声音才起来的，她手腕上割了好深的一道。”
　　
　　 “我们在她的通讯录里找到你的呼机号码，是通讯录里唯一的号码”
　　
　　 ……
　　
　　 雪扶着椅子的靠背坐下来，胸口堵得紧紧的，似乎已艰于呼吸。是怎样的绝望让她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这样看来，送她到宿舍门口后，她并没有进去，她又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涛使劲捶了自己一下的脑袋，他怎么就一直没注意秀的举动失常呢？与雪的相见与燕和李新的离愁占满了他的心，他几乎忘记秀的存在了，不知道为什么童年的一幕忽然浮上了心头——秀甩着小辫子向他跑来……
　　
　　 “涛哥哥，等等秀”
　　
　　 “涛哥哥，我追上你啦！”
　　
　　 “涛哥哥——”
　　
　　 “秀，怎么摔倒了？疼不疼？”
　　
　　 “涛哥哥，你不会不理我吧”
　　
　　 “当然不会，你是我的小妹妹。”
　　
　　 “永远不会不理秀？拉勾——”
　　
　　 秀甜甜脆脆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
　　
　　 “秀，你为什么这么傻啊，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和你的涛哥哥商量呢？”
　　
　　 病房里，秀苍白的面孔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了，雪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单单留下她。
　　
　　 “雪姐姐”秀的声音柔弱的让人心疼。
　　
　　 “秀，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等你好点再说好不好？”雪给她盖了盖被子。
　　
　　 “不，雪姐姐，我一定要现在说。”
　　
　　 “好吧，你别急，慢慢说。”雪有预感般也苍白了脸。
　　
　　 “雪姐姐，昨晚——你们走后，我没回宿舍，我觉得好闷，就想出去吹吹风，我——头晕晕的。这时路边有辆车停下来了，下来一个人，他走到我身边问我‘要不要去兜风？’我——我迷迷糊糊就上去了，然后——然后——”秀悔恨地低下头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你好糊涂啊！”雪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雪姐姐，我知道你喜欢涛哥哥，他也喜欢你，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涛哥哥不要我，我也不要活了。”秀的表情变来变去，雪被这些话钉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雪姐姐，你这么漂亮、这么多才多艺，喜欢你的人会很多，你有那么多选择，而我从八岁起就认定了涛哥哥，我爱了他十年了！求你，把他让给我吧。”这是哀求吗？怎样的一个要求？
　　
　　 “我的心好乱，我要想一想，让我想一想。”雪恍恍惚惚走出来，几乎撞在涛身上。
　　
　　 “雪，怎么了？你们说些什么？”
　　
　　 “你自己去问。”雪无力地扬了扬手，目光已经无法集中在涛脸上了。
　　
　　 第二天早上，当涛再次来到雪面前时，他的眼睛第一次没有看着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墙角出神，双手神经质地交互挤压着，头发乱蓬蓬的，眉头深锁出几道明显的纹路。不用问，不需问，雪太了解他了，他的决定已在眼底，尽管还有无奈还有痛还有太多的难以割舍，雪已经看到他们的感情在风中飘摇了。
　　
　　 如果他们可以自私点，就不会有这样的决定这样的痛苦，但——他们敢拿一个生命去赌吗？他们不敢，他们怕后果会以终生的不安为代价，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着。
　　
　　 涛忽然一把拥住雪了，紧紧拥着，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然后，顺着她的头发滚落下一串串的泪珠，他的头发也很快被打湿了，他们无声地哭泣着，象两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为无可奈何的抉择，为无辜的感情，为过去日子里许许多多对未来的暇想，为今后岁月中蓦然回首时的痛楚……
　　
　　 雪一点也不怪涛的选择，这才是她的涛，她喜欢的就是他这有几分傻气的柔软的心，无情未必真丈夫。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也许只是一个偶然就完全改变了生命的色彩，也许这就是生活，无论你愿不愿意。
　　
　　 涛没有控制泪水，他知道，依雪的个性会永远退出他的视线，“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他知道，今后的岁月里那只蝴蝶永远会在他梦中千百遍地翻飞，过往的每份温情将会变成无法愈合的伤口，在每个简单的日子里吞噬他的心。
　　
　　 浪花依旧吻着沙滩，海鸥依旧自由自在地飞翔着，这是雪最后一次来海边了。明天，她将远离校园远离故乡远离曾带给她甜蜜痛苦的这片土地，开始生命的另一段旅程。无数的纸船漂在海面上，那是四年来涛的所有信笺，那些被精心标了日期和编号的漂亮的信筏此刻凌乱地散落在海水中随海风漾着，渐渐远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