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雪和燕走进教室时，所有的目光都聚过来了，燕穿着一身鲜红的套裙，映着亮闪的大眼睛、忽隐忽现的酒窝，俏丽的短发，活脱一个小精灵。谁说红颜色俗气？穿在燕身上就让人看着那么舒服。雪今天破例地化了淡淡的妆，她的衣服几乎就三种颜色黑、白、蓝，今天这身淡蓝色的长裙配上她白皙的皮肤、清莹的目光、齐肩的长发，整个人看起来轻飘的象一个梦。
　　
　　 “两位美丽的仙子，这边请。”李新抢着冲过来招呼着。
　　
　　 “今天才发现咱们班有这么多美女，过去我的眼睛是不是锈掉了？”李新看燕的眼神亮亮的。
　　
　　 “少贫嘴！我看是你的脑袋锈掉了”燕白了李新一眼。
　　
　　 “好了，最后一个晚会了，还要吵。”雪拽拽燕的手。
　　
　　 “没关系，我们吵惯了，要是不吵就不知道怎么说话了。”燕顽皮地吐了吐舌头。
　　
　　 晚会比预期的还要热闹，李老师始终坐在角落里含笑看着这些孩子们，他们有各自的个性和特点，活泼的、沉静的、随和的、尖锐的……年轻多好啊，紧张的学习并没有影响他们这个年龄特有的天性，他们依旧会在球场上驰骋呐喊，依旧会背上画架去写生，弹起吉他唱首属于自己的歌……几个月后，他们将走入大学，走入另一段镏金岁月，今宵是他们高中时代的闭幕式，让他们尽情享受青春和快乐吧。
　　
　　 男孩子们竞相邀请雪跳舞，她一反平日的矜持，接受了所有的邀请，她一曲接一曲地舞着，长裙旋转着，整个人轻盈的象朵云；涛也被女孩子包绕着，他的舞步洒脱优雅，如海面遨游的一叶小舟，他们似乎被围在各自的圈子里，目光却始终追随着。涛的目光大胆而热烈，是因为放下了高考的重负，还是——面对离别不愿再沉默？雪似乎在他的眼光中融化了，双颊泛着红晕，目光也柔的醉人。
　　
　　 涛终于挽起了雪的手，他的手心微微有点出汗了，舞步也有点凌乱，雪抿嘴笑了：“怎么了？刚才不是跳的很好？”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涛咬了一下嘴唇瞪着雪。
　　
　　 “哦？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雪的话轻的象耳语。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你这个折磨人的小东西。”
　　
　　 “不许叫我小东西。”
　　 “偏要叫”
　　
　　 ……
　　
　　 跳累了，不知是谁最先提出的，大家又围着涛讨歌儿了。
　　
　　 “舍不得你的人是我，离不开你的人是我……”他的目光定在雪的眼中，雪的眼神也勇敢地迎着他，燕和李新嘻嘻哈哈笑着塞给雪一个麦克风把她推到涛身边。于是独唱变成了重唱，晚会的高潮又掀起来了，尽管有不少略略泛酸的面孔，更多的人还是由衷地用掌声为他们祝福着。多般配的一对啊，有什么理由不祝福呢？
　　
　　 静谧的夜，温柔的夜，欢乐的夜，沉沉的夜幕轻纱般笼罩着一个个不眠的窗口，这样的夜，注定让人今生难忘。
　　
　　 雪斜倚在床头翻着《红楼梦》，数不清多少遍了，从十一、二岁起，就守着字典看红楼了。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拿出来看看，似乎是一份牵念，内容早已熟到脱口而出的程度。有时只是看那些对子、那些诗词、那些寓意深刻的灯谜、甚至是那些描绘庭台摆饰乃至衣食的细节、那些典故的出处、韵脚的平仄。曹雪芹真是奇才，这样一部集建筑、医学、戏曲、人文、诗词歌赋、甚至烹饪的情感与社会变迁的巨著，这样众多的人物、背景居然个个鲜活生动。一部红楼养活了几代红学家，却没能挽救曹雪芹潦倒穷困的命运……
　　
　　 “雪！我来啦！还不来接驾！！！”
　　
　　 “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你这个疯丫头，大呼小叫地吓人一跳。”雪一边抱怨一边打开门。
　　
　　 “人家可是来报信的，要不要听？”燕一阵风般冲进来。
　　
　　 “又是什么新闻啊，小姐。”雪打开冰箱拿出饮料递给燕。
　　
　　 “涛的通知书到了啊，军校的通知书。”
　　
　　 “这么快？”
　　
　　 “是啊，军校提前录取嘛！我们几个打算去他家里一趟，连道喜再告别，你也一起去吧。”
　　
　　 “我——”雪忽然有点心慌了，这些日子她真是好想他，可是，去他家……
　　
　　 “哎呀，你好麻烦，这还要犹豫，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燕坏坏地笑着。
　　
　　 “臭丫头，又拿我寻开心。”
　　
　　 “这个鸭头不是那个丫头，头上哪有桂花油？”燕边躲边不依不饶地取笑她。
　　
　　 “去就去，可是他家好象很远呢，坐车要两三个小时呢，当天能赶回来吗？”
　　
　　 “那咱们就不管了，探路的事交给李新。”
　　
　　 已经上了车，雪的心还是慌慌乱乱的，不知道这次拜访会不会顺利，不知道他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尤其是，她知道他父母的关系是那样的。那么，他们这一行会不会太莽撞呢？
　　
　　 燕和李新一直在不断地斗嘴，他们似乎在这样的争吵中乐此不疲，看李新亮亮的眼睛和燕嫣红的脸颊，这两个人还真是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雪笑着把目光投向窗外。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落，看来涛的父亲是这里的名人，他们很轻易地打听到了他的家。雪握住燕的手，李新已经冲进去了。随后，涛迎了出来：“欢迎！欢迎！”他拍拍燕的肩膀，深深地看了雪一眼，目光中是掩饰不住惊喜、抑制不住的思念、控制不了的激动。
　　
　　 “来，看看我的天地。”他拉起雪的手向里面走。
　　
　　 “涛儿，是你的同学来了？”
　　
　　 “妈妈，是我的好朋友们。”
　　
　　 雪红着脸悄悄把手抽回来。涛的母亲看起来亲切平和，雪暗暗松了一口气。燕偷偷向雪扮了个鬼脸，嘻嘻哈哈地说“伯母好！我们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来了，打扰您了。”涛的妈妈笑着拉起燕的手“好俊的姑娘，看着就让人喜欢。”又看看雪“这个也好，文文静静的。”
　　
　　 “我也好啊！”李新扮出好委屈的样子“重女轻男啊，我抗议。”
　　
　　 “抗议无效！”燕还是忘不掉和李新吵嘴。
　　
　　 大家都笑起来，簇拥着进了屋。平平常常的一个家，不太大的房间，摆设也很普通，收拾的很整洁，看起来简单却很舒适。涛的母亲去厨房准备午饭，燕和李新翻看着影集，涛的眼光始终定在雪的脸上，象是怕一错眼神她就会消失。
　　
　　 “什么时候去学校？”雪轻声问“五天后。”
　　
　　 “这么快？”
　　
　　 “是啊，我把地址给你，你收到通知书写信给我。”涛的眼里已经有离别的伤感了。
　　
　　 “好，我会的”雪的心里也酸酸的。
　　
　　 “涛哥哥！”门外脆生生的一声，大家一起把头转向门口，涛的母亲从厨房探头出来，满眼的笑意“是秀来了！”
　　
　　 雪的心猛地一动，疑惑地看着涛，用目光问着：“秀？”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