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一个别开生面的班会，上高三以来，班会早已被各种的临时加课辅导测验占据而形同虚设了，今天李老师却坚持全班都必须参加。黑板上大大的字写着“你如何看待早恋”的讨论议题。尽管这是个很普遍的现象，但一直以来师生之间不曾开诚布公地面对面讨论过，李老师做了几个“安静”的手势才止住了下面的窃窃窃私语：“同学们，早恋是个新鲜而又不新鲜的话题，说它新鲜是因为长期以来我们师生之间如同保持某种默契一般有意无意地回避这个话题，不新鲜的是，这是个普遍存在的现象，无论公开的、隐秘的、流露出来的、藏在心里的、在萌芽中的，对于你们这个年龄来说都是新奇的、特别的，似乎让人难以抗拒的”说到这里，一阵笑声打断了他的话，大家彼此交换着眼神，而那“小几对”红了脸把头稍稍低下了。“来，大家都说说，说说自己的看法，谁先带个头？”
　　
　　 “我说啊，这是人之常情，这个年龄嘛，只要把握分寸，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燕首先忍不住嚷出来，她的脾气是藏不住话的。
　　
　　 “非也，非也”李新摇头晃脑地扮着穷酸样儿“照咱家看来，不妥啊，你们想，现在你才见过多少个人啊，就算感觉他或她是百里挑一的，那么今后上了大学，走上工作岗位，又遇见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呢？是移情别恋还是勉强维持？多痛苦的抉择啊！所以，早恋不妥不妥啊”
　　
　　 “哈哈——”李新的话让大家笑起来，很多人支持地点着头。
　　
　　 “言之有理”
　　
　　 “我想，你们这个年龄不能确定的事情太多，未来的几年里变动性很大，爱情对于你们来说是个青苹果，看起来美丽，吃起来酸涩，还是理智些好，花季就享受花季的芬芳，不要强求不成熟的果实。友谊比爱情来的真实和轻松。”李老师的话简练而深刻，说到很多人的心上。
　　
　　 ……
　　
　　 直到下课铃响，大家还在讨论着，年轻的心其实很容易沟通，只要去诱导而不是压制，没有什么不能逾越的师生代沟。这就是李老师的艺术，用学生们自己的理解去说服他们，远比搬出大堆的教条有效得多。
　　
　　 冲刺的时刻到了，十年寒窗，高考是能力的较量也是智力和心理承受力的考验，今天就要填报志愿了，“涛，你报哪里？”燕悄悄来到涛面前，这个丫头居然也会脸红，雪远远看着，嘴角挂着一丝笑容。涛的眼光投过来了，雪下意识地避开了。燕循着涛的目光也看过来，眼神不由黯淡下来。
　　
　　 “我报军校”涛早就告诉过雪了“一来是我想同时圆当兵和上大学的梦，二来，军校花费相对小些”
　　
　　 “可惜我视力不合格，上不了军校了”雪带着点遗憾的口气说。
　　
　　 “没关系啦，我把军校的所有感受写信告诉你，就算替你上了。”
　　
　　 “那就一言为定”
　　
　　 涛小心翼翼维持着和雪之间的默契，在班上他们几乎不说话，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那么深地走入对方的心灵深处。在这样的冲刺时刻他不想乱了她的心。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奇妙的感触，似乎两个人在共同保守一个秘密。高中时代他也曾半真半假地有过两回所谓的萌动。雪和那些女孩子不同，她是标准时代前沿的女孩，穿着打扮虽然简单却优雅别致、谈吐锐利思维敏捷；又似乎是很刻板守旧的，从未见她对男孩子加以辞色更不要说单独和哪个男孩去看电影、拍拖之类的。这样的女孩似乎快绝迹了吧。正因为如此，他从心底珍惜她、尊重她、心甘情愿地默默守着这份感受。
　　
　　 雪没有和燕说起过涛和她之间的事，就象对待很多她无法接受的事那样，就象她订起前几个月的日记，怕看那些冰冷的日子一样，她总在心里说“我现在想这个受不了，我现在不可以想，等我能想时再去想吧。”然后把它推入心灵的收藏室，再加把锁。对涛的感受也一样，她甚至不敢去细想“留到高考后再去想吧。我现在没资格想这些”
　　
　　 但是关于涛的消息还是不断由燕那里传来，“涛有女朋友哎！每天给他来信的那个”
　　
　　 “丽主动找涛去看电影呢，看她平常眼睛长到脑门的高傲样儿，居然也会放下身段。”
　　
　　 “涛……”
　　
　　 “好了，我的小麻雀”雪双手举过头“我投降好不好，拜托，换个话题。离高考还有几天啊，你不是想上‘高四’了吧。”（“高四”是学生们对补习班的戏称）
　　
　　 “少来了，那多没面子。来来来，复习”
　　
　　 炎热的夏季，高考来临了，考场内考生挥汗如雨，考场外家长们顶着烈日翘首以待，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雪心里很塌实，她和爸爸讲好了，不要他来考场外等，爸爸果然守信，这两天都没来，只是每天托人送来饭菜。考完最后一科，学生们喊着：“解放啦”冲出考场，老师家长们围拢上来了，雪一眼看到爸爸远远站在那里。“爸爸，您来多久了，我进场时怎么没看到您？”
　　
　　 “你爸爸每天都来，只是不让你看到，你每次考完出来，他远远看看你的表情就走，说是不问你，省得你有心理负担。”李老师笑着说。
　　
　　 “现在都考完了，可以问了吗？考的怎么样啊。”
　　
　　 “哈，爸爸，我以为你真能一直忍住不问呢。”
　　
　　 “说吧，还卖关子。”
　　
　　 “怎么说呢。反正按老师交代的那样，不会做的不去抠，会做的争取全做对呗。”
　　
　　 “那就好，爸爸相信你的实力，咱就等着拿通知书了。”
　　
　　 “雪！！”燕夸张地大喊着冲过来“解放喽！”
　　
　　 “大呼小叫地影响淑女形象啊你。”雪的心里也格外轻松。
　　
　　 “雪，今晚开告别晚会，谁也不许缺席啊”
　　
　　 “这——”雪看了看爸爸，因为冲刺，她已经两个月没回过家了。
　　
　　 “好容易考完了，该轻松轻松，玩几天吧，高高兴兴地”爸爸体贴地说。
　　
　　 送爸爸走后，雪回到宿舍收拾东西，女孩子们都在选衣服、化妆品，最后一个晚会，都想把最靓丽的形象留在彼此的记忆里。走出了高考的沉重，这个夜晚该是尽情欢笑的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