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雨并降温了，我不得不开始牵挂起儿子来。
　　儿子上周末回家时说：“妈妈，我在学校的垫被太薄了，每晚都象睡在床板子上一样。”
　　我不太清楚儿子学校最近的作息时间，所以周五的晚上，我怕儿子不方便接电话，就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我明天上午送棉被给你，你早点请好假，我们去外面吃中饭。
　　儿子的学校实行半军事化全封闭式管理，出校门必须要写书面报告向教练请假，否则传达室不放行。出了校门不按时返校的，必定受到体肤处罚。平时不遵守学校纪律的，也将受到体肤处罚。
　　
　　周六，我赶在中午十二点前几分钟到了学校。
　　我进学校的时候，学生们正拿着饭碗站在操场集合、听教练训话，我提着棉被插过操场直接上了二楼宿舍。
　　儿子的寝室里住了十二个人，上下铺的棉被都叠得方方正正的，像一块块军绿色的“豆腐干”，窗户下的条桌上呈“Ⅰ”字型并列摆放着牙膏，口杯里的牙刷一律朝向一个方向……
　　学生们解散去食堂了，儿子一路跑过来：“妈妈，你今天怎么来了？”
　　因我往常都是周日去儿子学校，所以儿子这样问我。
　　“妈妈，我的手机又被停机了。”
　　“哦，那你没收到我昨晚发的信息？”
　　我一边和儿子说着话，一边摸了摸他的垫被，其实没有他形容的那样薄，不过是铺在床板上不象家里铺在席梦思上那么软而已。
　　再看儿子的保暖程度，上身从里至外依次是保暖内衣、安奈儿毛衣、特步羽绒服，上半身的防寒措施不错，可是下身差强人意，一条单薄的显得空荡荡的校裤紧贴着儿子的双腿。我问儿子怎么不穿毛裤？儿子说不冷，我说至少也要在里面穿条长内裤啊，儿子仍然说不冷。儿子有时候挺固执的。我想，他已经是一个有个性、有主见的小大人了，如果真的冷，他应该会知道加穿的。于是，我不再坚持硬要他多穿一条裤子，给儿子一个自我主宰生活的机会总比不给要好些吧？
　　
　　稍后，儿子在请假的问题上与我发生了分歧。
　　儿子的意思是要我陪着他去请假，这样他不需要向教练过多陈述请假理由，他说有时候费了很多口舌教练都不批假。我的意思是他自己的事情应该由他自己搞定，再则我也不想和教练打照面、说客气的套话。
　　儿子死命都不肯一个人去请假，我严厉指责他缺乏自信，坚决反对他的依赖性，僵持一阵之后，儿子带着哭腔说：“你看，教练都不在学校了，这下要到办公室请假了。”
　　最终还是我陪着他去了办公室请假，儿子胜利了，但我不是被他的哭腔打动的，我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教子良方：多鼓励，少指责。
　　
　　带儿子去校外吃饭。
　　路上，我对儿子说：“说些你们学校里的趣事来听听？”
　　“妈妈，我跟你说哈，我们学校好假！”
　　“怎么啦？”我对儿子的语气感到好笑。
　　“上个月学校为了争取到韶关参加成龙的文艺晚会，那几天文化课全部停，就只练功，连中午都不休息。成龙的弟弟和导演来学校看我们表演，电视台来拍电视，拍我们上物理课，平时从不做实验的，那天讲台上摆满了实验器具，不管我们的课桌上摆的是什么书，只要我们盯着书看就行了，最后还是没选上。”
　　“哈哈，最后怎么没选上？”
　　“肯定是我们表演得不好噻，有些项目我们平时都没练过，就那几天怎么练得好罗！我们学校还花了几千块钱请他们吃饭，如果把这些钱花在我们身上，学校一定舍不得。”
　　“你怎么知道学校花了几千块钱请吃饭？”
　　“教练告诉我们的。”
　　“恩，从现在起你要知道，除了亲人和朋友，其他的人和其他的事都有可能有假哦！”
　　
　　吃完饭出来，儿子要小便，可是附近没有厕所，儿子说他知道有个地方有，于是我们便加快了步伐。
　　走了没几步，儿子说憋不住了，就独自跑起来，边跑边说：“妈妈，你就顺着这条路笔直走。”
　　我不知道厕所离我们到底还有多远，也不知道儿子还能憋多久，就在后面回应着儿子：“刚吃完饭，你慢点跑吧，要不胃会疼的。”
　　由于最近眼睛不适，我取掉了隐形眼镜，也没戴框架眼镜，所以，只一会儿的工夫，穿着红色校裤的儿子就成了我视线里远处的一个红点，直至消失。
　　我根据儿子的嘱咐笔直朝前走，慢慢地，红点又出现了，当红点慢慢变大直到我完全看清儿子时，他已经站在厕所附近等我了。
　　我又和儿子肩并肩地走在一起，儿子说：“南岳街上的厕所很少，如果不知道哪里有厕所就惨了。上次我们几个同学一起上街，有个同学他找不到厕所，结果就尿到裤子里了。”
　　“那后来怎么办呢？”
　　“他就一个人先回学校了。”
　　“你们笑他了吗？”
　　“没有，这怎么好笑呢？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大人的工作与生活好像不太适合对孩子说，我只好继续向儿子提问：“你上周一返校，教练没说什么吧？”
　　“我到学校的时候，教练撅我的脸，说我超假了，我以为晚上要受罚的，结果晚上没有训练，我就逃过了这一关。”
　　“哦，教练是很重的撅吗？”
　　“也不是很重，他是开玩笑地撅的，但是有点痛。第二天中午我拿着书在看，寝室里有别的人说话，被教练听到了，教练看我没睡觉，以为是我在说话，就说‘刘溪洋，你是不是想晚上按摩一下？’我吓了一跳，就赶紧放下书睡觉了。”
　　虽然儿子把“按摩”两字说得有点幽默，可我却笑不出来，我问儿子：“你怎么不告诉教练你没说话？”
　　“在教练面前还敢顶嘴？就算说了真话，对别人也不好，我还不如不说。”
　　小小年纪，已经很会善解人意、委曲求全了。
　　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妈妈，你下次来，买点什么东西送给教练吧！”
　　我想了想，最后一次送东西给教练是中秋节，离现在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教练现在对你好吗？”
　　“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反正我觉得有时候对我好，有时候对我不太好。”
　　“什么是不好？”
　　“昨天我们练倒立，我没有表现不好，教练却踢了我一脚。”
　　“哦，痛吗？”
　　“当时有一点点痛，教练踢在我肚子上，这是第一次踢我肚子，我觉得他是在惩罚我星期一超假返校。”
　　“……”
　　我竟然失语，虽然我知道教练的体肤处罚是不会伤人性命的。
　　“你说送什么给你教练好呢？”
　　“我也不知道，还是别送了吧，我觉得教练对我还可以。”
　　“……”我又失语。
　　
　　和儿子呆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整整三个小时，就象一瞬间，儿子的一点一滴，无不牵动着我的心。
　　读完这个学期，再读一个学期，就把儿子转出来。
　　虽然儿子在这个学校变得懂事了，生活自理能力强了，起居饮食有规律了，以前的坏习惯差不多也都改正了，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特别是学校极端不重视文化课让我难以接受。
　　疼惜儿子，愿他在“逆境”中能健康成长。
　　
　　2005.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