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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云轩主 收藏:0 回复:1 点击:4779 发表时间: 2006.02.28 07:00:01

柳絮飞来一片红·之十三


  49
  张三父子回到北京,已是华灯初上,坐在车里见大小街头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一派节日的气氛。
   苟儿胡同的四周,该拆的也都拆了,零零星星这一栋那一间的,没拆的房子和院里院外也都贴着鲜红的对联和和倒挂的“福”字。
  废墟上人们照样张灯结彩,照样结婚娶媳妇,照样送礼接福,照样串门遛弯,照样除夕过年。
   张三背着孩子回到自家的大杂院。其他几家已拆得差不多了;院当中那棵香椿树已不知什么时侯给连根挖走了,只剩一个大坑在当院,院内只有姜大妈的屋和自己的屋各锁着一把大铁锁;三轮车支在墙角落里满是尘土;四周的残垣断壁上贴着那那都是卖房的广告:鸿福园4800,九龙山庄5200,回龙观2300。风一刮,广告便在墙上“啪、啪”作响,让那仅剩的姜大妈和自己的屋子,显得更加孤零凋敝和冷清。
   张三背着孩子一边开锁一边瞅着门上用白粉笔写的其他几家街坊搬走的新地址。
  门开了,张三将孩子放在床上。
  张三打了一盆水,爷俩都洗了一把脸,将残水端了朝门外泼去。看着空空如也的大杂院已是一片残垣断壁,张三用那嘶哑的嗓子大声吼道:“走吧!都走吧!”
  突然,那个被挖了香椿树的大坑里,像有一双眼睛,射出了两道电光,直指夜空中黑暗的苍穹……
  张三吓了一跳,心说话:这大杂院里,果真有妖不成?!赶紧掩了门进来。
  孩子进院时,开始被拆得陌生的残垣断壁吓得一直都不敢吱声,等进了屋,见还是自己熟悉的家,洗了脸后,便在床上爬来爬去地玩耍。突然,门外传来了张三的大吼大叫,孩子先是瞪了大眼睛,接着就看见门帘后转过身“啪”的一声将门关了一脸惊恐的张三,没等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儿子早哭开了。
   张三满面流泪进了屋,将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残墙的背后,姜大妈先是见张三背着孩子回来了,又见张三那颓废地冲着破院子大喊大叫,姜大妈索性躲在昏暗处,看着这又哭又闹的的父子俩,等张三进了屋,姜大妈这才开了自家的锁,进了自己的屋子。
   张三听见外面的锁响,扶着门框再出来看了,见是姜大妈在开门,也不打招呼,也不说话,各回各的屋子里去了。
  这一夜,苟儿胡同里不知从哪里来了那么多的狗吠声,直在胡同里狂叫不止。狗吠声,让张三这一夜也没睡好!
   天还没破晓,大杂院门口已停了一辆利康搬家公司的大货车,车身上贴着红纸,纸上写着“搬楼房,过新年,欢欢喜喜大团圆。”几个搬家公司的青年小伙麻利地在帮姜大妈搬家,“哥儿们快点啊,七点三环可就不让走了!”不一会儿,姜大妈的家便搬了个空空荡荡。
  张三站在门口,也不打招呼,也不过来帮着,看着姜大妈搬家的车子渐渐地开远去了。
  看着姜大妈那肥嘟嘟的身躯攀上驾驶室的背影,张三心里泛起了无限的苦楚:多热闹的院子,多好的家,这会儿全没了。
  回到屋里,呆坐了一会儿,张三开始慢慢地收拾东西。儿子在床上独自一人玩着,张三一边收拾,一边像是在对儿子叨叨:“原以为这新楼房一搬,我们这一家大小三口,便可以欢欢喜喜地过上个痛快年了,这倒好,你娘也没了,老街坊也没了,这年还怎么过?”说到这,抬眼看了看墙上盲人用的自鸣钟,拿张凳子垫了脚,将挂钟取了下来,用手抓过一旁的一个纸箱子,扣过来,拍了拍。
  一张小纸条从箱子里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
   纸箱里飘落下来的是一张同仁眼科医院的挂号单。
  张三捡起那小纸条坐在床边楞了半天。
  花儿离开自己不就为的是眼睛么,自己怎么就不会往这想呢?可又一想,花儿走时什么也没拿,就拿了自己嫁过来之前从矿上带回来的衣服,没有钱,她怎么去医院看眼睛?如今这只认钱不认人的医院,花儿一个瞎子。“唉”张三翻过来倒过去地想了又想:死马当做活马医,明儿个还是去医院里找找吧!张三将那挂号的小纸条小心奕奕地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看了看窗外已经发白的天空,将还在睡梦中的小三抱起来把了一泡尿,用兜布兜了背在肩上,出来将门锁了。 
  昨天晚上,院里被挖了香椿树的大坑里的那两道电光,让自己一夜疑惑不定。张三等姜大妈走后出来,来到大坑旁,这才发现坑里有一只半截埋在土里的石狗,石狗的一双眼睛,被人画了两支铁蒺藜。张三站在坑旁看着那只石狗,半天没说话, 
  张三重新开了锁,回屋去把孩子放了下来,又去端了一盆水,儿子像是知道张三的意图,在打好包的脸盆里,拿过一把刷子来,在狗的眼睛上洗起来。张三见此,又去拿了肥皂,父子俩蹲在土坑里,给石狗洗刷着眼睛。张三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儿子说:“谁也别瞎了,更别当睁眼瞎!”
  话音未落,父子俩都不禁被眼前的石狗惊呆了:那石狗的眼睛,像突然眨巴了一下,睁开了……
  父子俩人吓得不约而同地爬出了大坑,盯着石狗两只被刷的干干净净的眼睛,看了半天。
  张三带着狐疑不解眼神,由屋里拿来一把破铁锨,把土坑四周的残砖废土,重新填回到坑中,将那洗开了眼睛的石狗又埋了起来,这才回来将门再锁了,背了儿子蹬上三轮,出了这座已成废墟的大杂院。
  张三背儿子出了门,骑车来到了长安街上,迎着初升的太阳,骑着三轮在渐渐多起来的人流中一直往东。
  开春已有些日子,晴空朗日,万里无云,两旁的草地和各种树木都已经绿油油的,经过改造后的西单广场宽阔无比,巨大的风筝上,两支翅膀叉着像个人似的在那站着,上面的风铃不时地发出一两声悦耳的声音。
  
  50
  早晨的寒风虽还有些刮脸,可那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给了人一种生气,让人勃勃欲发。人们已脱了厚厚的冬装,行色匆匆,都在赶着去上班,真是一个奔前程的好日子,充满了吉祥的征兆,唯有天上仍然是纷纷扬扬的柳絮花儿,还在毫无目的得在满天飞舞。
  不一会儿,张三父子便到了同仁医院,在门前的存车处锁了车,张三背着孩子来到大厅。
  大厅里黑压压全是人。
  挂号的,取药的,贩号的,张三在人群中寻找着花儿。
  大厅里没有,楼上、楼下也没有。
  张三来到病房,先在门缝里瞅着见里面一个有些像花儿的,推门进去欲要喊,大夫放下了手中的小电筒:“这还没看完呢!”病人回了回头,张三一看,是个不大不小的老太婆。
  张三怏怏地退了出来。
  花儿没来这,这里没有花儿。
  张三又在同仁医院前前后后来回地看了几遍,连个花儿的影子毛也没有。
   张三这回是彻底失望了,背着孩子,垂头丧气穿过大厅正要走出医院的大门。旁边电梯一声清脆的“叮铃”铃声,张三不由自主地在大厅门口站住了,他把最后的一线希望,寄托在这狭小的电梯空间里:一个盲人摸着扶梯上下楼还差不多,电梯里又是楼层又是开关:唉,张三呀张三,你真傻屄!张三站在那,魂儿早飞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电梯门被打开,真的像是从天而降,真的像是梦幻中的错觉,真的像是眼花了、鬼迷心窍了?
  张三“啪”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可眼前明明是姜大妈,是文先生,是片警小刘,是所长和居委会的干部们,大家簇拥着眼缠白绷带的花儿,花儿怀里抱着一张眼镜的像,慢慢地由电梯里走了出来。
   张三愕然地楞在那里。
   姜大妈惊的呆在那不动了。
   片警小刘和所长也楞住了。
   孩子在张三背上,看着多日不见的母亲眼睛蒙着白绷带,眼怔怔地看了许久,突然“哇”地一声哭叫道:“妈……妈!……”
   张三像被孩子的哭声唤醒了,慢慢地从怀里掏出银行存折和文先生写好的离婚状,走上前来,一把抓住花儿的手:“这是给你治眼睛的钱和离婚状……”
  花儿紧紧地拽住张三的手道:“三儿,我……知道你会来找的,我们……会团圆的,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众人接道:“花儿说得多好啊,一家人哪能不团圆呢!”
  张三早已不能出声,泣声道:“花儿……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花儿一把挽着张三那有力的胳臂:“三儿!……我们回家吧!”
  像要远离以往的恶魇,软软的话中,花儿慢慢地将离婚状撕成碎片抛在空中。
  离婚状在空中飞舞,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
  一个嘶哑的声音在不远处愤怒地吼叫道:“这是丢废纸的地儿吗!罚钱!”
  众人噤若寒蝉,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悄声地搀着花儿朝医院门口走去。
  远处,一声警笛由远而近,花儿的嘴喃昵地像要说什么:“……”
  姜大妈见了道:“咱苟儿胡同里,也出了个腐败分子,西头那位副主席,前几天被逮了。”
  众人告诉张三:自打张三去张北寻花儿,副主席家里便出事了。那天贼人翻墙入室到副主席院里偷盗,背着所盗之物,正要翻墙跳出。不想副主席家那只黑贝大犬,突然挣脱锁链,追啮其足。盗贼抽刀猛砍,但那黑贝至死咬定不放,盗贼这才被擒。贼人被带回派出所审问,派出所里的干警们见了所盗之物,不免暗暗吃惊。除去大多的现金美钞以外,乃多属行贿受贿、贪赃枉法之物。这一来,拔出罗卜带出泥,见天跟在副主席屁股后的秘书,见事败露,也负心反噬。副主席先是被“双规”,后来终于抵挡不过,事败落马,落得个锒铛入狱。
  文先生摇头晃脑地对大家伙说: “副主席家有二异,其一是人面兽心。如今那,人心不古!那秘书见事不妙便卖主求荣,不仅揭发了副主席的贪赃枉法,还将副主席道貌岸然害死母亲的丑行公之于众;另一则是兽面人心,之可惜了那只忠心耿耿的大狼犬黑贝!”
  姜大妈有些不服气道:“那黑贝怎又能说不是负心?若它不去咬那贼,任其逃之夭夭,副主席的贪赃枉法也不致败露;秘书也不致于反主。说来说去,这都是黑贝惹得祸,这狗也难逃负心背主的骂名!”
  小刘也跟着大家伙说:“兽面人心之说当不成立,倒是那人面兽心者,不在秘书而在部长,一只那么大的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硕鼠,居然给他爬到了那么高的位置。”
   文先生看了看张三,照样恍着脑袋说:“三儿可算是长进了,有后眼、有眼光!没有去认这门子亲戚,要不然,这回可就彻底的栽惨了!”
  张三听了这话,不知怎地,却像在心里油然生出一股难受来,抬头朝那早已不见了踪影的警车望去。
   “花儿!……”
  门口,河南的婆娘和安徽的女人还有送生菜的小伙子,见张三和众人拥着花儿出来,大家不约而同地喊道。
  文先生一时间感慨万千,抬头看了看满天的飞絮,从嘴里冒出一句古词来:“沈园柳老不吹绵……这陆游老夫子的名句,如今在苟儿胡同里,老柳树又吹绵了!春天终于又回来了!……”
  花儿听了这话,戴着还没被拆去的纱布站在医院门口,虽然暂时自己还看不见这美好的一切,可那笼罩在心底里的一丝黑暗,早已被扫除的干干净净。
  “阿姨!……”
  一个小女孩欢快地过来叫道。
  花儿听出来了,那是领着自己走出那段可怕的铁轨、迈上平坦大道的小姑娘。
  小姑娘过来牵拉着花儿的手,轻轻地对花儿说道:“我妈妈也来做手术了,就要看见光明了。老师说,盲人与正常人一样,有权和我们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里……”
  小女孩的话,让花儿还没解开绷带的眼睛里,早已充满了泪水。
  门外,夕阳返照在医院大楼高高的墙上,将大家伙儿浸淫在一片火红的晚霞当中。
  空中,漫天飞舞的柳絮花儿,被夕阳映成了一片片透明的红云,还是那样地缠人挠人,在人的脸上,鼻子底下,在人的身前身后,纷纷扬扬……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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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真龙女 Re:柳絮飞来一片红·之十三 回复时间: 2006.04.05 19:30

    这是剧本吧.应把它交给张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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