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八大山人诞辰三百八十周年·之二 |
近在咫尺 同宗同源
— 八大山人与青云谱
八大山人不是朱道朗以其不可辩驳的事实告诉了后人。但是,由于二者在后世的混淆当中,还存在着让人产生糊涂的地方,比如说,后人为什么能够将二者合二为一呢?这里面是不是存在首一些必然的联系呢?这便是八大山人与青云谱的关系问题。由于理论界一直在论证八大山人不是朱道朗,因此,有关八大山人与青云谱客观存在的千丝万缕联系史实,便被有意或无意地忽视了。一方面,持八大山人就是朱道朗观点的学者们,将八大山人与青云谱有关联的这部分事实和史料,看成是朱道朗的所作所为,故而又把朱道朗在青云谱的一切活动,归就到八大山人身上,从而混淆和淹盖了八大山人与青云谱真正的联系。作为合二为一的这些学者来说,也就认为没有必要来论证这方面的关系。另一方面,由于八大山人不是朱道朗这一事实结果的得出,是以大量的、无可辩驳的史实和资料,经过众多的学者们长时间的艰难论证才获得的结果。在论证二者区别的过程中,这些学者们,没有更多地去考虑八大山人为什么会被后人视为青云谱观主朱道朗这个问题。因此,八大山人与青云谱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这个问题,便一直没有人来过问,八大山人与青云谱确实存在着某种关联的有关史料,也因此没有得到相应的重视。此外由于八大山人与朱道朗的关系,在后世的混淆过程中。许多有关八大山人与青云谱关系的史料,还存在着一个必须经过严格甄别的过程。面对这些史料,除了要找到他们之间的必然联系点外,还应当要有一个最为合适的说法。这便是理论界始终认为头痛而一直没有人来进行论述和阐释的关键。鸿鸣为此将自己掌握的资料试说如下:
一、 几位与八大山人和青云谱都有密切关系的人物
1、黎元宽,字左严,号博庵,南昌人。约生于明万历三十五年丁未(1607)年。崇祯元年戊辰(1628)进士,明代任过兵部主事,兵部郞中,授浙江提学副使,后罢官。明亡后,于谷鹿洲讲学以终。诗文书法怪倔,人呼“黎体”。著有《进贤堂稿》。黎元宽是《青云谱志略》的参订者=(图一)。在《青云谱志略》中,首篇即是黎元宽在康熙已卯(1679)吕祖诞日所写的《青云谱志略序》(图二、三),在《青云谱十二景怀古题赠诗》中,黎元宽写有《柳岸闻箫》、《五里三桥》、《钟声谷应》、《荷迎门迳》、《梅笑林边》、《赠言》以及《读马道人遗偈歌》等诗文。
黎元宽是朱道朗父亲朱痴仙及朱道朗二代的世交。黎元宽与八大山人相交的直接史料目前尚未有见,但是黎元宽与八大山人之师颖学弘敏,即饶宇朴在《个山小像》中所说的耕庵老人”却是至友。《康熙进贤县志》卷17《弘敏小传》说:弘敏“与学宪公元宽,都科朱公徽、饶公宇朴相友善。”此一记载中,弘敏即耕庵老人是八大山人之师,饶公宇朴即是八大山人的师兄弟。饶宇朴曾在《个山小像》的跋中说:“个山綮公……戊子现在丘身,癸已遂得正法于吾师耕庵老人。”这是前一记载的佐证。八大山人自从“得正法于耕庵老人”后,先在进贤介岗灯社,后又随师去奉新芦田耕香院,耕庵老人去世后,便继席住持于芦田耕香院,直到康熙十八年(1679)已未去临川并从此走向还俗之路。在这二十六年的释门生活中,八大山人始终与其师耕庵老人或同处一寺、或往来密切、或继其衣钵。与同门兄弟饶宇朴亦如此,虽相距不近,但却一直往来不为断,甚至共赴临川梦川亭诗会。
在这前后的年代里,青云谱在朱道朗的主持下,从1661年与马道常开始创建青云圃,至耕庵老人1672年去世,青云圃已落成11年了。黎元宽阳是在后三年里为青云圃作《青云谱志略序》的。往来耕庵老人,饶宇朴和青云谱的朱道朗三者之间的黎元宽,是否在与诸君的之交往过程中,也与八大山人有过交往?并涉及同是朱明后裔朱道朗所建的青云谱?
2、同体观,字伯衡,清康熙时顺天府遵化州(今河北唐山市)人。顺治六年进士,由翰林历官参议道,先后在江西任职多年。顺治十五年分巡岭北道,顺治十八年至康熙五年分巡南(南)瑞(州)道,官江西按察司副使。在南昌很久。在其所者的《晴鹤堂诗钞•卷九》中有《雪公画梅于吴云子扇头旷如也殊有幽人之致为题短句》一诗。诗曰:“一树梅花断续出,惊枝细蕊照寒芜。就中如许闲田地、或恐元来是两株”。这是周体观与八大山人有交的证据,二者相交的时间当在1660年1679年间。
在成书和初刊于康熙辛酉(1681)后又增补乙丑(1685)至戊辰(1688)诗篇的《青云谱志略》中,周体观先后写有《定山桥梅山道院记》(图四),在《艺文》中有《青云谱记》(1920年黄翰翘证正,徐忠庆重刊的《江西青云谱专》中,以周体观之名的《青云谱道院落成记》为后世伪作),两文所作时间当在丁未(1667)或稍后。周体观卒于康熙丙辰(1676)。
由于周体观与八大山人有交,并有二人相交的诗传世,又为青云谱写有《定山桥梅山道院记》和《青云谱记》,这为后人将八大山人与朱道朗二人合二为一的伪造提供了条件。但是,伪造者却忽略了周体观在八大山人使用“八大山人”之名号之前的1676年就已去世了,这又为后人辨证这一问题提供了可靠的依据。(周体观之名被后人盗用于八大山人和朱道朗二者之间的关系,可参阅汪世清先后发表的一、二、三论《八大山人不是朱道朗》和拙著《八大山人印款说》235页的详论)。
3、沈麟(1622-1692)字友圣,松江(今属上海市)人。郡志称其“道风秀世,才高遇穷,其初躬耕松江之滨,淒风苦雨,屏绝人事;后复出杖远游,梯山登谷,其诗益豪。”在《青云谱志略•青云谱十二景怀古题赠诗》65页中载有沈麟《听琴》诗:“山中静众独鸣琴,相对翩然长道心。指上弹来如细语,耳边听去似微吟。诚知古乐非凡调,谁识希声是大音。只有神仙轻将相,刘候僻谷胜淮阴。曲名客窗夜话,及刘青田所制造也。”署“云间沈麟友圣。”
八大山人与沈麟有交见载的有两处。其一,康熙二十七年戊辰(1688)八大山人写有《看花不值,同沈友圣先生道牡丹少陵集中所无,咄咄怪事,用沈韵就正文翁大方和之》七律一首,诗曰:“行军司马亦看花,何事看花不在家。率府竟停南皮笔,金闰(?)=唱牡丹芽。寅宾织锦红鹦鹉,霞冷鸾凰若翠耶。开说吴趋(?)会谣宴,太平时节总无差。”款署:“戊辰春暮八大山人口稿”,印钤“八不这”。其二,八大山人所作《岁寒三友图》该图题跋曰:“己已十月至日,友翁沈先生自豫将归朝,八大山人浮白于洛阳,再浮白于汉阳,王家曰麟今年六十有八也,望七可预为寿。三友岁寒梅竹松也,黄竹八大山人,至日相见,辛金从革,大官之厨,大火西流而为之画。律题其端,以为之贺,曰豫贺。由来吴楚星同异,豫曰扬州可放梅。萼自文昌随北斗,文昌星六,北斗星七,比之梅放六花,屏安驸马列三台,梅竹松。论功彩画其麒麟跃,三友比之苏武一人,百两黄金鼎鼐开再浮白比之鼎阳七举。真个驴乡仙鹤在,成仙跨鹤尽徘徊。八大山人顿道。”钤一口齿印。从这两道诗所叙述的事来看,前者说二人一道议论稀奇的牡丹,后者说沈麟为寿之事,并自喻为梅竹松三友中的“竹”。可见八大山人与沈麟的交往至深。特别是从沈麟在166至1689年频繁往来于南昌地区,穿梭交往于朋友之间的情况来看,沈麟既是八大山人的至友,又是青云谱的常客。
4、朱容重
朱容重是八大山人的本家侄儿,即邵长衡《八大山人传》中提到的“其侄某”,且又是八大山人晚年生活中的一个重要角色。他既在八大山人病颠其间“止留其家”,又在八大山人晚年售画以济生活之困时多方奔走(详见拙文《八大山人与宋荦》)。朱容重大约年长八大山人二岁或六岁。在康熙丁未青云谱道院落成之时(或更前),朱容重不仅与青云谱有密切来往,还与朱道朗有师谊之交。在《青云谱志略•青云谱十二景怀古题赠诗》中,朱容重有题诗三首。其一,“师因爱我到楼居,携手翩然玄兴舒。倚槛花香登客座,沿阶竹影画窗虚。懒于身外求丹药。惟有床头枕秘书。岂是清溪人不识,门前簇族绕轩车。”署名“朱容重”。其二“客傍斜阳柳外行,竹篱吠犬出相迎。桥边理是仙人宅,额上仍存宋代名。其三,“=======,问师何事绝三彭。款留携手看花后,顾我应怜大瘦生。”署名亦“朱容重”。
从以上三首诗中可看出,朱容重在尊称朱道朗为“师”的同时,诗中所描写“款留携手看花后”的情景,说明朱容重与朱道朗实为至交。朱容重与八大山和朱道朗,一为其叔,一为其师友,不能说其没能联系。
5、净明派道教与朱道明
八大山人与道教有着深厚的渊源关系,这个源头,首自于八大山人的高祖宁献王朱权。朱权道号臞仙、涵虚子等。自从成祖“靖难”削藩于永乐元年三月移国南昌后,便“乐道好文”=,“旁通释老”=,笃信道教,并专意于黄治之术,因炼丹而在化学方面有不小的成就。八大山人为朱权的九世孙,即云孙。《个山不像》上彭文亮所跋“九叶风高耐岁华”即指此源头。
据青云谱道观净明宗谱源流记述表所载,朱道朗有“涵虚玄裔”一号,这是朱道朗源出于朱权后裔为明宗室的赁证。据叶叶(吴同)先生在《读朱道朗跋‘臞仙’筮吉肘后经”后》一文中考证,朱道朗为朱朱氏八支中石城王府宗室内,中字辈或议字辈后人。他虽比八大山人年长12或14岁,但在族内却要比八大山人低一辈,是子侄辈。八支当中,弋阳支的八大山人和石城支的朱道朗,虽远隔数百里,但同宗同源,且又都在方外。仙释一家,过往甚密,这又是明末清初释道共同的特点。
6、舒性,字成之。工诗文,以布衣有名于当时。《青云谱志略》说:“舒成之,讳性,南昌人,旧荐举生。”(图五)后到青云谱修道=,当为青云谱有头有脸的道士。舒性于“丁未(1667)谷雨后三日里中颠客舒性书于四香堂”写了《青云谱落成序》(图六)以及作有《七星山绕》、《池亭放鹤》、《醉春风》和《无题》等诗,均分载于《青云谱志略》中。
从载于《青云谱志略》卷首的青云谱修订人员名单中,舒性列于“订正”、“参订”的“课次”之中的首位来看,不仅说明舒性在青云谱中的重要地位,而且还是编修《青云谱志略》的主要人员之一。
舒性与八大山人有直接的交往,见于八大山人为舒性所作的《天光云景图》册页中的二页。
在《天光云景图》册页的二页中,前者款署“道院四韵并画八大山人”。钤“齿形印”一。后幅款署:“画负成之舒先生卅余年已兹,乃茶会至,再属画四韵附正大方八大山人。”从八大山人在该二页的款识及印章来看,该册页当作于1690至1696年这间,八大山人65至72岁时。八大山人在后一页的落款中,言明此套册页是遵舒性三十年前之嘱而作。在诗中,八大山人亦写有“玉川两度烹茶馆”。按前三十余年往前推,又可知八大山人与舒性第一次相交当在1660至1666年间,此间正是八大山人继其师颖学弘敏之后,住持奉新芦田耕香院期间。而舒性则是常住在青云谱,并准备为《青云谱志略》作序写诗的“颠客”。从八大山人自得正法于耕庵老人后所接触的人物黎元宽、舒性等均是与青云谱有着密切关系的人来看,八大山人在遁入佛门后的先进贤、后奉新的时期,即对青去谱已有了解。有必要作特别说明的是:《天光云景图》中的这二页诗画,原青云谱“八大山人纪念馆”馆长李旦先生忽略了是八大山人为舒性应三十年之嘱而作的,认定这是八大山人自己在青云谱的生活写照从而误导了读者(该诗详论请参阅诗注)。
二、 几件与青云谱有关联的作品
其一,在八大山人现存的所有作品中,最能说明八大山人与青去谱存在联系的作品中,最能说明八大山人与青云谱存在联系的作品,是前题所说的《天光云景图》册页。在该册页中(图七),八大山人先后题有“道院四韵”和“画负成之舒先生卅余年已兹,乃茶会至,再属四韵附正大方八大山人”的款识。在这套作品的题诗当中,八大山人先后赞颂和描叙了舒性在道院的修道生活,又在诗中对青云谱道院的建设,规划等具体设施进行了叙述。特别是诗中的“玉川两度烹茶馆”句,与青云谱曾在“康熙丙午夏四月七日夜索茶集众”=(图八)的记载上,和八大山人作此册页的二度时间上的吻合,从而证明了八大山人不仅去过青云谱,而且在舒性的两度相邀下,以品茶的形式前往青云谱去过两次,前卅年那次是在康熙丙午夏四月七日夜,被“索茶集众”所邀。而后一次,则是这次为舒性所作册页之时。此次所邀,从诗中所描写的情景来看,八大山人在青云谱内四处游览之际,不仅被青云谱建设规模所感动,而且由此触动了自己对过去王府的思念之情,这便是“玉宇重思王府官”之句的来由(详见后《画负成之舒先生卅余年四韵》又名《道院四韵》诗注)。从题款“八大山人”的形式和用印章以及书法、画法风格的年代来推论,该册页当作于八大山人七十岁前后(从康熙丙午1666后推卅余年,与八大山人此时所绘该册年龄七十岁前后正合),在南昌侄儿“重喜重庆”处或“寤歌草堂”处。从诗及落款中,让我们知道了青云谱的道士舒性与八大山人四十余岁在奉新做和尚时就已相识(这与黎元宽与耕庵老人、饶宇朴善的时间正合),由于前三十余年的时间又下正是青云谱道院落成的前后,此间的舒性正在青云谱编修《青云谱志略》并做《青云谱落成序》,因此又有理推测:八大山人至少在四十余岁时,在奉新做和尚、主持耕香院时,就应当知道青云谱并对青云谱有所了解。
其二,八大山人六十八岁时为友人“得中年社兄”写有一个横披“时惕乾称”,款落“癸酉之冬日为得中年社兄书八大山人”(图九)。在《青云谱志略•戒•左箴》中,有一条:“乾惕六时以明心性”(图十)的记载,是为青云谱中告诫弟子门的箴言。此横披四字当为青云谱箴言横披的“得中年社兄”当是青云谱明净派的道中人。亦又可以再得出八大山人与青云谱存在的联系的结论。
再则,在青云谱道院内,相传有八大山人所写的一幅对联:“谈吐趣中皆合道,文辞妙处不离禅。”(图十一)款署“八大山人”,印钤“八大山人”、“何园”。此一联在汪子豆《八大山人书画集》第二263页中,收载有其拓本。但从其书法风格来看,完全不是八大山人的手笔。书法虽不出于八大山人,但其内容由于在历年理论界的争论中,亦没有实据说明其对联的内容不是出自八大山人。且一直没有实证或真迹来对其进行鉴定和甄别。只有李旦先生及持八大山人就是朱道朗观点的人,认为该上联中的“合道”之说,是指“道教”中的“道”。并将“皆合道”与下联“不离禅”相对应,来作为八大山人做和尚又做道士的凭据。此一说,虽显见牵强,但因八大山人确与青云谱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则未经证实的对联或是八大山为青云谱的什么人所撰所,亦不能完全说不可能的。故随附在此,以便今后史料的更多发现,或真迹的发现。
此外,还见有几幅相传是八大山人为青云谱所写的对联,它们分别见载于:《江西名胜楹联》、《中国楹联大辞典》、《中国名胜楹联注释》、《中国对联大辞典》中,其一:“江城这如此画,山雨不来仍有风。”其二:“时逢佳客开青眼,难得闲人话白支。”据《江西通观》一书的编者在该书中介绍:“今日青云谱……拾级而上便到‘净明真镜’,背有‘众妙之门—朱弘选立’的题字,据说是八大山人真迹”。以及李旦文中曾言及的“鹤巢”、“忝居”均为八大山人所书等。这些仅见记载未经证实的或对联或题匾的存在,都有待于今后资料的发掘和考证。
通过以上论证,八大山人之所以会被后人嫁接到青云谱,并与朱道朗合二为一,这其中除了青云谱后人为拔高自己的先师这一主观因素外,八大山人与青云谱抑或说与朱道朗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分不开的。
注释;
① 见《青云谱志略》卷首青云谱编修人员中,黎元宽为“参订”。
② 见宁王圹志。
③ 见《明史•艺文志》13卷二。
④ 见《青云谱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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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孤鹤 |
Re:纪念八大山人诞辰三百周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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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2.16 11: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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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余秋雨的《青云谱随想》,读罢贵文,又得对朱耷重新审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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