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英雄泪
作者：爱到荼靡 日记本： 你的样子
日期：2005年07月18日 星期一 天气
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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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背转身去。夕阳浓重的颜色使落地窗前林的背影怆然而独立。
我确信林这时已经泪流满面，但我望不到林肩膀丝毫的战抖。林就这样一直背对着我，这样的林以及林背影的孤独令我刹那间产生一种感觉。林是英雄。
而我的心又开始那种莫名的疼痛。那是从认识林开始就有且从未远离过的感觉。这疼痛每每在见到林的时刻非但不会减少却越加强烈。我深谙那疼痛因为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已深入骨髓。
我知道刚才那一场诉说耗费了林太多的心力。林在叙述的时候眼睛里一直有泪光。但林没有使那泪水漫过眼睛，那眼泪始终没有流下来这令我感觉林不止是克制的甚至是残酷的。
林是克制的男人。这一点在三年前我刚刚认识林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我懂得林的克制。也懂得林的克制不是遏止而是造就了这场沉沦。
这是一场注定的沉沦。就象当初在那次不期的旅程中遇到林。
遇到林是在三年前那次不期的旅行中。那是一次任性的旅行。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我只想听从自己的心。于是在机场买了最短时间内飞行的一个班次。那是一个飞往广州的航班。
我是最后一个登上飞机的人。一直不喜欢坐在飞机上等待飞行。那等待总是过于漫长。我宁愿等到大家都落定了再走入机舱。人们慌乱的往行李舱内塞着行李的表情总令我莫明烦躁，我不懂那些人为什么拎着那些沉重的行李上下飞机而不是将它们付诸托运。或者，因为节约时间？而提取行李的那点时间对于他们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走到机舱的时候发现这架飞机几乎是满载的。而我，坐在最后一排。两个男人的中间。
当飞机起航渐至平稳的飞行我开始试着睁开眼睛，当确认不会眩晕后便打开杜拉写给扬的书。这样的旅程因没有期待而枯燥而厌倦而莫明兴奋。就象我对杜拉和扬爱情的感觉。总有些无法看清的东西无法停止的追寻。我在读杜拉的文字时体会着杜拉心境的跳跃。自己的思想也在虚无的华丽和空阔中起伏跌宕。这个一生都在写晦涩难懂文字的女人让我有近乎狂热的憎恶和喜欢。她的每一个故事都是一场盛宴，每每读她都会欲罢不能的沉浸。
飞机在杭州不长不短的停留使我疲惫中睡了过去。及至一个男人用着急的声音叫醒我时我才恍然又一段飞行开始了。
这个男人是林。当我重新回到座位后我发现他就坐在我的身边。他说坐到里边吧，这样你会睡的舒服些。一直处于睡眠的懵懂中的我，毫不客气的坐进了应是属于他的最里边的座位很快睡了过去。当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眼前的小桌板上有咖啡和餐盒。看了左边的男人一眼而那个男人的目光也看向了我。他说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咖啡但我想你也许需要它。
我点点头。心里突然游过一丝感动。因为自己的确喜欢咖啡，而这样的喜欢在陌生的旅途中被人无意中猜到令我觉得莫名开心。况且，这个男人有着很好听的声音还有与他眼神的锐利不相符的温暖。我后来跟林说起第一次见他的感觉时林说简你简直就是一头豹子。
飞机上的咖啡并不纯正。但我觉得那是我饮用咖啡的经历中最难忘的一次。我没有拒绝下飞机前他给我的名片，他说拿着它吧你也许需要。于是我知道这个男人姓林。后来林跟我说我当时的样子令他觉得我丝毫没有旅行的经验，林说在那场旅途结束之后的几天里他一直隐约的担忧着我的行踪。
在机场取行李的时候再次遇到林。当我发现林的时候林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林显然也看到了我于是他向我走过来。我开始认真的看着向我走过来的这个男人，他有着让人看过了就再也无法忘记的笑容。虽然那笑容只是唇角淡淡的牵动。林说如果没有人接你我可以送你到你去的地方。
我没有拒绝。这不符合我的性情。我的性情使得我永远远离并拒绝陌生人。可是对于林，我没有丝毫设防，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相信林，或者仅仅因为林不令我觉得陌生？
林说他习惯出差的时候自己开车子到机场来去。当我跟着林走进停车场坐进他的车子时有短暂的迷惑。告诉林自己在网上预订的酒店的名字林说那酒店很偏僻，林说看来你对这个城市并不熟悉你愿意听我给你一个建议吗？我点头。于是我住进了可以夜观珠江的酒店。
林在酒店门口帮我拿下行李的时候我跟他道别。我跟林说再见林笑了。是我看过了就再也没有忘记的那种唇角轻轻牵动的笑容。那笑容直指人心。林没有跟我说再见。林的车子在我的视线中很快消失了。我下意识的摸到仔裤兜里的那张名片，那是我跟林之间唯一的线索。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在城市中流连。白天我游移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去处，晚上去酒吧和咖啡厅品味这个城市夜晚的味道。这个城市的种种，令我在深夜里打开笔记本的时候不厌其烦的敲下哪怕最微小的细节，我想我喜欢这个城市。
第五天在芳村的酒吧再次遇到林。我突然觉得世界很小。广州是这么大的城市，而我可以在这个城市的这个角落再次遇到林，这令我突然相信缘分。尽管这之前我觉得缘分这个词几乎被用的龌龊。看到林的时候林正一个人坐在酒吧的角落里。我看到林台前整瓶酒所剩少少。我站在林面前对林说林你如果不介意我想坐在你对面。林说我知道是你坐下来吧。林并没有抬头看我他依然盯着自己的酒杯慢慢的呷一口酒。林示意服务生给我拿酒然后说你很吝啬语言，因为那么漫长的旅途你只跟我说过两个字。
直到这时我才惊觉我跟林之间的全部交流只有简短的微笑和点头，而所有的语言只有在酒店门口告别时说过的"再见"。林说因为唯一所以被深刻的记取。那一刻，有些暗的灯光下我看不清林的眼神，但我感觉中已经铭刻的那种笑容又浮现过林的唇角。尽管那笑容悠忽间消失。
跟林说他也许不该再喝了，林却说简你会开车吗？我以为自己听错林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说林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林于是重复的说简你会开车吗？林这样叫我简的时候是那种笃定且熟人式的。我对林说我会开车只是林你怎么知道我叫简？
林说简这很简单。我只是在你登记完之后看了你的住宿登记。林说简那天在酒店门口我开车走到路口的红灯时又开了回去，因为回想一路上的一幕幕我突然觉得你是太脆弱太需要照顾的那种女子了，因为你眼神里的冰冷和逼仄。还有你一直拒人千里的那种沉默。可是直觉告诉我你相信我这是你这样性情的人极难有的信任。我因此珍惜这信任。我觉得至少在这个城市当你需要的时候我会在。
林的话令我感动并动容。我觉得刹那间我跟这个男人之间完全没有了陌生和距离。林说简我们干杯好吗？我说好吧林为了相识。林说简你介意听一个男人的心情吗？我告诉林如果他想说我就一定会听。
于是林跟我说起了他一直为之奋斗的事业。林说他的事业的成功是他生命里唯一的支撑。林说当他看到老婆孩子住到他一直希望给予他们的房子，还有他想给予他们的生活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失去了意义。林说没有意义的人生便失去了方向。而失去了方向的风筝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你懂吗简？林说当你低着头的时候你可以不问路，可是简，当你扬起头你的眼睛里就注满了泪水。而你不能够令那泪水流出来于是你只能拼命克制。简，你知道这样的毅力需要用生命才能完成吗？
我知道林这样的男人不需要回答。他只是想有一个人听他内心深处的声音。而这个人必是懂得的。
林在诉说的过程中几次扬起头。我知道那是林在拼命抑制自己的泪水向外流。林说，简你是这世上唯一见到过我的泪水的女子。林即使在已经被酒精混乱了心智的时候还这样不忘克制自己。这个隐忍的男人突然令我心疼。
夜深了。我和林走出酒吧。上车后林很快睡倒在副驾上。我发现我没有办法送林回家于是叫的士领路把车开到酒店。
林睡着的时候眉头深锁。我长时间的凝望着他，凝望着那张被岁月的艰辛和内心的绝望摧毁过的脸。这时他的孤独与无助暴露无遗。而白天那个脚步坚定目光锐利而有着直指人心的笑容的男人呢？而如果时光能够静止，我希望我可以这样握着他的手给予他他要的陪伴和温暖。
但是，时光不会静止。
凌晨的时候林醒来。当林发现我坐在地毯上他问简你为什么不睡觉？林说简原谅我失态可是简我知道你不会鄙夷我。林说了几句话后很快又睡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躺在床上。没有林。茶几上有林留下的纸条，林说简你醒来的时候打电话给我。下意识的看看时间，不由笑。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开始起床洗澡。然后预订去往另一个城市的机票。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很想马上离开这座城市，我没有给林电话。当一切准备好之后我开始走出酒店。我想给自己在这个城市里的最后一次晚餐。
当我走出酒店门口，林的车子还有他的笑容同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觉得自己无以拒绝，气急败坏的以为晚餐之后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可是，没有结束。三年的时间足以让容颜苍老让很多事面目全非。但却使彼此想念的两颗心越加紧密，而心里隐藏的情感和忧伤也越加疯长。
后来我渐渐明白我的提前离开广州是潜意识里的恐惧。我怕自己会如此迅速的不可救药的爱上这个叫林的男人。也是后来才明白三年来林深情的守望和无望的坚持给我的心带来的是怎样的喜悦和伤痛。我不能指责林什么，林从来就没有推却过对于家庭的责任。林说他是男人无论怎样当初没有人绑架他结婚生子。林说即使为了他有那样的白痴儿子他也不会离开家。林说即使他的女人每天生活在先天性自闭症的儿子的狂乱之中但依然因为拥有他而感觉幸福。他说即使那幸福是虚妄的但他给予他们的所有都是真实的。
后来林说简我喜欢你从看到你的时候就注定了我们的宿命。林说简我只能喜欢你而你能够把我们之间的一切看作是美好的吗？林说简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
我因为林的坚持而坚持。我开始看轻一些世俗的拥有。很多次我在林的电话中感受林的心感觉林仰起头不让泪水流下来的隐忍。林说，简，有想念有倾听有牵挂还有快乐足够了。很多次林问简我可以来看你吗？我说不林。我知道疯狂的想念过后我已经开始冷静的思考，我知道林的坚持意味了什么。我知道林的责任关乎我和林以后所有人生的幸福。林的坚持林的信仰一样的坚持在我心里凛然成为标志，那标志是关于英雄的。
爱从来都不止是意象的。尽管我相信柏拉图式的爱恋是一种存在。
所以，我会在这个傍晚，在这个傍晚浓重的夕阳里看到林的时候痛哭失声。这是三年来自那个城市的最后的晚餐后唯一的一次相聚。林说，简，我在你的城市的机场。林说简你来接我。那时我一路疯狂的开着车泪水一次次淹没视线。林在机场看到我的时候紧紧的拥抱我，林说简我要看到你的笑容你要一直笑给我看。那时，林的笑容温暖而明亮。
所以，我会在林背转身的这一刻感觉撕心裂肺的疼痛。林没有象以往一样仰起头拼命的克制自己的泪水。我知道林的泪水一定是在肆无忌惮的流过面颊。我知道这样的肆无忌惮只因想念。还有，美好。
我迅速的调整自己的情绪。我要在林转过身来的时候要他看到我的笑容。我要一直笑给林看。我要让林在离开我以后的日子回望时全部是我的笑容里的灿烂。而那时，林的笑容也一定是温暖而明亮的。那是我可以感觉到的最具意义的幸福。
这样想着便走到林面前。我用手拭去林的泪水。林的笑容骤然间在唇角漾开。
我看到林开心的笑。林说简我开始相信世界上有一种感情超越所有甚至爱情之上，林说简我始终喜欢我们彼此倾听彼此跋山涉水的心声。林说简我们终于抵挡住疯狂完成一种跨越。林说简我以为我们之间是一种优雅的方式这方式其实多么动人。
而我，开始注重这种生命中的体验。我在一场关于爱的沉沦中体验着生命的凝重。我在林和我坦荡明亮的笑容里懂得我们悉心照料和坚持的，其实可以给生命带来快乐。而这快乐，极具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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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估量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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