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的遗孤 |
影孤单单的坐在咖啡馆里,捧着丢了柠檬片的咖啡。
窗外 ,风沙正袭卷着这座城市。
一片树叶被风吹得贴在了玻璃上。影看见它细细的脆弱的脉络。然后树叶钝重的跌落在地上。
“如果它可以讲话,它一定在喊痛。”
影低下头,轻轻的搅拌着咖啡。
午后四点。看不见阳光。
“你好。我可以坐下吗?”
影没有抬头,只有小匙敲击在咖啡杯上发出寂寞的声音。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她似乎瞥见窗外一个身影闪过。警觉的抬起头来却只看得见遮天避日的沙尘。
她想,也许这就是世界末日的样子。没有人。没有希望。
咖啡杯内溅起阵阵涟漪。其实它们早已冰凉透了,只是影依然固执的捧着它。
不肯放下。这是若若的习惯。
今天。2002年9月30号。
一年前,若若像一只蝴蝶一样飞离了这座城市。飞离了她的爱,她的痛。走前。她只给影留下一封字迹模糊的信。当影冲上二十八层楼顶这个小城最高的,若若说过可以看见希望的地方时,那里已经空空荡荡。接近荒芜的楼顶阁园,草儿已经开始衰败。很静。只有风响过耳边的声音。
影追前趴在楼沿边上。她看见若若在风中绽放开的大大的裙摆,洁白的发出震耳的绝望的呼啸。泪眼里她似乎看见若若抬头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抬起了手臂。。。。。。她们已经离得很远。可影分明的看见若若眼中的泪。
影想要说什么。声带微微振动了一下——寂寞。
很钝重的一声,世界便没了喧哗。
若若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躺在人群中央。只是没有花香,只有辛辣的气息。
影歇斯底里的呼喊着。
那一刻,她真想也就这么跳下去以一个拥抱的姿势,幸福的告别这个伤痕累累的城市。
许多年后。影还会重复的梦到它们。大风。裙摆。手臂。泪光。血泊。。。。。。
“影,爱的太累了便想休息,每日每夜我都会想起那些已经败絮的片断,散发着异党的芬芳,让人觉得抚慰而绝望。曾说自己是一颗种子,过多的漂泊已开始濒临腐败,可还是想扎根并绽放出芬芳洁白而巨大的朵瓣的。于是我在君的手中试图扎根,不是放纵不是矫情不是妄想。只是盲目。为了根本看不见的希望。曾经我以为它存在着,它是梦想。
可我又错了。他终于把我推进了万劫不复的绝望里。我爱他,可爱的懦弱。所以只好离开。——从我们生活着的大楼上。我在想,从君的窗口经过。我能看见什么?能最后一眼看见他在想着我吗?
这里虽然很高,可以看到一切,可是却根本看不到希望。
影,你是幸福的。不要伤心更不要跟随,留守这个世界好好的生活,替我幸福。我只是离家出走,我会回来。相信我,当你找到幸福,看到沧海桑田时我就回来。幸福的等待。
听人说有梦想才有活下去的理由。
曾经我也有一个好简单的梦想。有个家,爱人,BABY。他每天外出工作,我做家务带宝宝。然后烧美味的饭菜等他回来,他会很用力的拥抱沾了油烟的我。很是幸福。可现在才明白,我永远也盼不来。有些东西不属于我。
影。我怀了君的孩子。我想会是个漂亮的女孩。脆弱的小生命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心跳。她的眼睛一定很像君,深邃明蓝。只是。不会空洞。本想可以把她生下来,可我等不到。原谅。我的残忍。
君只送过我一件裙子。我会穿着它结束。到那时,在我的碑上也刻上孩子的名字吧。她叫念念。
FARWELL。我爱你。
若若。2001.9.30”
当君看着若若的绝笔时,影分明地从他脸上看到了冷漠。她终于明白什么是铁石心肠。她恨的真想杀了他。她甚至怀疑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过爱情。看者眼前这个男人。英俊而平和的脸上渗透着让人颤抖的东西。他的眼睛,影注意到。的确让人绝望。
她给了他一耳光,拿过那张泪渍班斑的纸逃离了。如果这一巴掌甚至更多可以换回一个鲜活的若若。。。。。。可是不能。她愈加恨他。
她也恨自己。
当若若为他而躲在自己怀里抽泣时,当若若听不进劝告,当若若颗粒不进时。。。。。。她想不通自己怎么狠得下心对虚弱的她严词挫伤,甚至打她?。。。。。。嘴角流出的血,惊恐的而又渐渐暗淡的眼神。平静。影儿问自己——那是我要的平静与坚强吗?那其实是更艰难的隐忍。渗入骨髓。她发现原来自己才是刽子手。
其实影是心疼若若的。
君根本不能照顾这个像植物一样脆弱的女孩,他只会让若若一次次的更绝望。可若若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她固执的爱着这个吝啬的根本不会给她爱的男人。像罂粟一样。欲罢不能。
若若喜欢心情好的时候请影来这个咖啡店。就坐在窗边。她们数着过往的情侣,揣测他们的故事。然后若若会很大声地讲君最近的良好表现。叮叮咚咚。叮叮咚咚的敲着咖啡杯,说自己看到了希望。浅浅的将幸福的微笑挂在嘴角。
影总是微笑的静静地看着她,心里渗透着浓稠的担忧。若若太过脆弱,快乐的时候都让人担心。
今天清晨影去看了若若。车开了很久,影看到了悬崖。很深很深的沟壑,风在山谷中穿梭。奔跑着,斯叫着,绝望地。
她带去了若若所有喜爱的东西。只是没有带去君。
她将德芙,怡口莲,咖啡,柠檬摆满了若若小小的桌子。咖啡的热气在冷风中很快飘散。地上是若若喜欢的SNOOPY。影想,但愿小BABY也会喜欢。
她燃着了一小堆火,给若若寄去了一封泛黄的信。
“11月16号。若若今天是你走后的一个又十六天。很想你。总觉得你只是离开。开始习惯每天夜里写信给你。你好吗?今早一睁眼就收到花店送来的礼物。看着熟悉的字迹已经热泪盈眶。本以为不会再有你的祝福了。百合很新鲜。花瓣上的露珠像你的眼睛。没有开PARTY,一早搭上火车来到一个小镇。不知是哪里只是坐着车一直往西走,那是宿命的方向吗?车在中途时脑袋一热就下去了。关了手机。在异乡的旅馆里。静静想你。”
“2月8号。若若。你说你会回来。我便不敢离开。辞了工作,专心在家写作,写你,写我们,写过往,写未来。可是我只能想像,我什么也看不到。今天是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我好想能看见你依然站在我面前。”
“5月15号。若若。每天夜里都会听见窗外的风声,似乎还有人哭泣。是你吗?”
“7月9号。今天搬家了。离开了公寓。若若可我依然在这个城市里不会离去。经常看到你从窗口坠下的情景,看见你安静的脸庞。也不敢开窗看外面。我似乎在时光中脆弱了起来。又搬回了我们小时住过的平房。这里还是很冷,不过不要紧,你认得路的,要回来。“
“9月30号。若若。一晃一年过去了。我想我已可以慢慢接受了。有个男人真心爱我。他说会给我一个家。只是还没有一个像你一样的朋友。我想也不会再有。这些只字片语是很多个夜晚写的。哽咽的常常抑住了笔尖。今天全寄给你。但愿你不会孤独。”
风渐渐小了,也渐渐听不到沙石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影抬起手拭去睫毛上的水珠。
久久以来她始终揣测不透若若的那句话:“当你找到幸福看到沧海桑田时,我就回来。”她也曾将疑惑写在信上。可是又擦掉了。她怕。怕自己会寻不到答案。
傍晚七点。夜色迷离。城市活跃起来。
影儿收回目光,看了坐在对面的男人。英俊而平和的脸。
“纵使自私,我也得说。希望你能听完。”
影看着大厅中央的琉璃,柔和的光线在不大的空间里奔流喧泻。她不知道除了恨,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
“我一直深爱你。久久不肯离开若若是想接近你。只是没想到。。。。”
影儿站起身颤粟的将那杯冰凉透的咖啡泼在了这张让她厌恶的脸上。转身间,她看到泪与水的交融。
泪水填满了原本空洞的眼睛,原来也可以一样温情。却也一样脆弱。
“我恨你。永远。”
影儿走了。似乎很狼狈的逃走。
不久以后。影儿离开了这个空洞伤悲的城市。她依旧写作。
每年的9月30号,若若的墓前都会有满满的零食还有SNOOPY。另外还多了一束黄玫瑰。是思念亦或自责?
一个女子的身影总是在黄昏的山顶出现。在一个坟前。手里久久捧着什么。
天上飘着大片大片的灰烬。
橙黄的暮蔼中。最后的候鸟正飞离这座城市。
影儿终于知道。在若若经过君的窗口时。房间里没有人。
电脑的显示屏上闪烁着影儿甜蜜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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