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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1974年的逃亡 收藏:0 回复:2 点击:5002 发表时间: 2003.03.29 18:27:23

夏洛的网和这个春天的孤单


  这个春天和上一个春天一样姗姗来迟,坐在桌前额头沁着汗,外边的阳光忽然的强烈起来,它的光亮有些咄咄逼人,热度迫着人层层的褪去衣裳,桌子上的绿色电话忽然响起来,“滴铃”一声,中断,片刻的沉寂,然后持续着响起来,滴铃——滴铃——滴铃——,急促着,象有人牵动了套满铃铛的绳索。这个落满灰尘的电话居然会响么?
  
  “喂,在家?”非常熟络的口吻
  “在家”
  “我以为家里还是没有人,打这个电话总没有人接”
  “可能总是我不在家的时候打来吧。”
  “我回万州了”
  “回万州了”明白过来是eyes打来的电话——2001年的夏天他离开这个城市到南方去打工,匆匆动身前以为很快就可以抽空再回来,所以就连过冬的衣裳和皮箱还丢在我床底没有带走,可是eyes没有再回来。我在这个平原安静的城市里无所事事,他在堕落的南方象古龙一样宿醉和追逐女人,温暖的南方不需要过冬的衣裳。
  “可以把我的东西寄过来吗?”
  “你不再"上来"了”
  “很忙呀,要找工作,要相亲”他呵呵的笑起来,很满足“东西很多,寄起来不方便,想其他法子吧……万州老城还没有被水淹没吗?”
  “还早呢,明年或者后年的事情。快下来看看吧”
  “再说吧”我们不着边际的聊了一阵子,然后挂了电话。
  
  eyes的东西很多,外套、毛衣、甲克、书籍字典、名片夹、两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寻呼机、一块坏掉的“seven mile”手表、一个重庆女孩子给他打了一半的海马绒线衫、另一个成都女孩子在陶吧敷衍出的烟灰缸、还有被我骑得失去了脚踏、坐垫、铃铛,嘎吱作响的单车,我不知道对他什么东西应该丢弃,什么东西应该留下来带回长江之上185米的故乡。
  
  关于eyes就说到这里。
  
  我躺在床头,惦记着硬盘里没有完成的文档——有个中年男子,下岗的妻子和在银行工作的异性邻居去了泸沽湖,他被我撇在厨房里,不知所措的切着白菜;史诗里的英雄在乱军里中了一箭,清晨的时候他活过来了,战争还得继续;《花样年华》和《春光乍泄》已经被评论家们把玩得索然无趣,我还在费力的猜测柬埔寨古寺的柱子里藏着什么秘密……我总是半途而废,一个字一个字敲打上去的故事悬而未决,它们从WIN98的桌面上清理到E区,然后从E区让位游戏移动到放置MP3的D区里,仍然等不出一个结局。时间过去了两年,偶尔会想起D区里漫漫无期等待着的人物——天花板上挂着2001年8月EYES和前女友三峡归来买的一副弹弓,呆滞着,我的视线照旧懒散的停留在上边。这个房间里如果有什么令我迷恋之处,就在于关上房门里边的一切都静止了,甚至电话也是形同虚设。
  
  春天某个下午,在被一条阔绰的新路拦腰斩为两截的烟袋巷体检,抽血样的房间和往年一样排了两列队;一列轻快的闪身而出,另一列迟钝的移动着,虽然这一列抽血的大夫动作慢得引起不耐烦的抱怨,可是我知道他是细工出慢活,这个经验来自连续到这里例行体检的八个春天。我的纪年如此轻松的就可以从“一”数到“八”,这让我有些隐隐不安。驱除不安的办法是在体检结束后,到我所熟悉的小街偏巷寻找旧书店,离烟袋巷很近就有一家——它是梨花街旁、皇城公寓下的淘书斋。梨花街瘦小的梨树,稀稀拉拉开着几蕊白色的花朵,名不符实的街,街旁简陋的营业房已经不再,拔地而起的皇城公寓下是一道匆匆砌起的工地围墙,“淘书斋”已经从我的旧书地图上轻轻抹去了。可是我不遗憾。一月前最后一次来淘书斋,在上上下下两人高的书橱淘找,找到了《夏洛的网》,就是比我年长些的人们童年时阅读那本人民出版社79年一版一印的怀特《夏洛的网》。字很大、书很薄,它是淘书斋留给我的最后一份惊喜和纪念。
  
  一只需要很多爱的小猪,一只敏感、脆弱的小猪,一只容易觉得寂寞的小猪。
  
  小猪从芬的苹果树下搬到查克曼谷仓里时,有五个星期大,那时依旧是春天。威伯还迷恋芬爱抚的把它抱在怀里 ,为它喂奶;芬对小猪的的溺爱包括——和洋娃娃睡在一起,推动婴儿车直到小猪把睫毛长长的眼睛闭上;带它到溪流边,芬游泳,小猪到暖和潮湿的烂泥里嬉戏;苹果树下干燥稻草里安逸自在的窝……“日子天天快乐,夜夜平安”。五个星期,对一只小猪来说,是它逐渐长大进入集体生活的时间,查克曼的谷仓里鹅、有牛、有老羊、有老鼠谈波顿,这是一种各自忙碌着照顾自己的集体生活,威伯必须懂得自己照顾自己,生活不可能永远得到别人的悉心关照,不可能人人都喜欢自己,处处为自己考虑。但威伯是只娇嫩缠人的小猪,它没有独立应付生活的能力,谷仓里的动物们不喜欢威伯。寂静、冷漠……威伯太小了,它觉得沮丧、不快乐,想要哭——它还不知道这个东西就叫“寂寞”。
  
  夏洛出现了。小猪到谷仓里这么久,除了每天只能定时探望威伯的芬,只有夏洛真正关怀和喜爱这只单纯稚嫩的小猪,初次见面,夏洛兴致勃勃的向威伯展示她捕食的技巧,吐丝——织网——向网中的苍蝇急冲——抛出丝线来回的裹住苍蝇,一直到它不能动弹——然后“我喝他们的血。我喜欢血”夏洛清脆愉快的声音更加愉快,对习惯淋浴着迎头而下的食料一边嘟哝一边香甜吞食的威伯,夏洛生动的自介把它吓唬坏了。它很快就会知道,夏洛粗暴残忍的外表下有一颗仁慈的心。
  
  夏天,威伯长胖了。威伯重新快活起来,因为拥有夏洛对它不求回报的爱。有什么爱象夏洛对威伯那么忠诚、真挚而深沉呢?即使夏洛因为生命的逐渐消逝疲惫不堪,小猪缠着夏洛一定要她讲故事,夏洛也把会捕鱼的姐妹、做空降兵表姐的有趣故事讲给威伯听,“唱一支歌”威伯意尤未尽的闭上眼睛,夏洛就轻轻哼起催眠曲
  
  “忘了恐惧,忘了孤独
  听蛙鸣,鸟语歌颂世界
  从树林和草丛中
  睡吧。我的爱,忘怀一空”
  
  聪明的夏洛不无轻蔑的认为“人们都很蠢……容易受骗”,她之所以这样想并非对人类怀有恶意,而是为了制止农场主查克曼把小猪威伯变成圣诞节前美味的腊肠和腌肉。人类渴望奇迹,他们把种种奇迹归于万能的神,可是却忽略了一个小小的事实——几乎所有的奇迹都是博大真挚的爱所创造的。夏洛在网上不断变换出这样的词来“好猪”——“杰出”——“光洁”,这些上帝显灵的句子果然令查克曼和附近的人们受了骗,他们交口称赞威伯为一只“神猪”,威伯谦逊的低着头,创造奇迹的夏洛默默的停在谷仓高处的角落里,她是快乐的吧,她爱的威伯不会遭受厄运了……夏洛几乎忘记了自己,忘记短促的生命即将结束。
  
  县里一年一度的集市,夏洛听从威伯的请求去了——她没有告诉威伯,她就要死了,如果去集市,她甚至不能安宁的死在温暖的谷仓里。为了让威伯打败对手,评为最优秀的猪,夏洛用尽自己仅存的力气,制造了最后的神迹——在微风和露珠的摇曳里,闪烁在蛛网上字母“谦虚”,光洁谦逊的小猪威伯如愿得到了特等奖,而夏洛,冷冷的秋风中,夏洛在集市上空寂寞的死去。
  
  “你是我的朋友。友谊本身就是件了不起的东西。我替你织网,因为我喜欢你。生命本身究竟算什么呢?我们生下来,活一阵子,然后去世。一个蜘蛛一生织网捕食,生活未免有点不雅。通过帮助你,也许使我的生活变得高尚些。天知道,任何人的生活都能增加一点意义。”这是夏洛最后对威伯说的话。
  
  “扑通……”我从书页上抬起头,席地而坐的树林下边,是一个小小的鱼塘。风起了,逗留了一个冬天的枯叶离开新蕾萌发的树枝,在斜斜的风中沸沸扬扬的洒落下来,树林里是风低声的呼啸,叶子簌簌落在地面的声音里,鱼塘里的鱼儿在寂静中扑腾的跳跃了一下。这里是我的书斋——这个春天是如此的孤单。
  
  生命本身究竟算什么呢?
  
  轰隆隆的列车从头顶飞驰而过,慢慢的合上了书页——这个春天是如此的孤单
  
  2003.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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颓望处雨收云断,青天寂寥洗清秋。
何人月下临风诉,顾恁惜春更残红。

原创(0001)    收   藏  

回帖


回复人: 飞舞琴铮 Re:夏洛的网和这个春天的孤单 回复时间: 2003.03.30 11:26

    爱情可是一个人的事情
  友谊呢?
  我想也许一些关心也可以是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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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acstasies of the love and anger,joys and agonies ,all the passions that plague man from birth are lapped at in unimpassiones ear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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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衣衣 Re:夏洛的网和这个春天的孤单 回复时间: 2003.03.30 18:02

    或许每个人都需要一份友谊,神至比爱情还温暖的友情。像夏洛一样幸运,空怕只是奢望。祝你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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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衣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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