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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老鬼 收藏:3 回复:0 点击:773 发表时间: 2002.04.14 20:10:17

大油坊轶事 二


  张君
  
   让三爷畏惧的人很多,但真正让三爷害怕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大油坊第一丑妇,因为三爷的脸皮厚不过她,“黑”亦不如她。一次三爷欠了她十几块钱的球资,言明三天必还,却一月未见,一日,市场偶遇,破口大骂至狗血喷头,使三爷羞愤难当无地自容,更厉害的是临走扔下一句话——明日不还,登门去骂!三爷大骇,当即借钱求人代还之。回到院里三爷怒不可遏:“生可忍,熟不可忍!”立誓戒台球,一个月后自己解除誓言又去玩,却一毛不欠,大反以往作风。
  另一个让三爷“怕”的人,就是张君。他和我同年同月出生,天生模特身材,面白肤净,鼻梁高耸,只是眼睛有点象书上写的桃花眼,但是女孩子或者女人喜欢的似乎就是他这种色迷迷的,半大不小的小眼睛。家里两个姐姐都已嫁人,没有兄弟,所以倍受宠爱,他的衣服向来比我们多,也比我们穿得好看。
  初中以前,我俩是同班前后座,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同。一起踢球,一起逃学,一起去果树园偷果,无非也就是看园子老头的两条狼狗追来时,他比我们跑的都快一点,一般情况下定是第一个爬上墙头。初中后,我上的是普高,他上的是职高,也许就是那个旅游服务班把他上坏了。我去过他们学校几次,他们班里只有几个男生,大多数都可以称为俊男靓女,隔壁就是别号“寡妇班”的幼师班。可能是众香国里受染太久,或者百花园里怡情太多,高二前后他的绯闻不断飞来,先是和他同校的院里的哥们儿说他不够意思——重色轻友,后来干脆说他男生堆里找不着,再后来就传说有众多女生为他争风吃醋,一半的男生是他的情敌,再再后来大院里无事闲极的老太太、小媳妇都“热情广播”:今天有几个姑娘在楼下喊张君啦;明天他又领了一个回家啦;后天又换了一个啦。义务宣传员里就有我妈一个,我妈曾经对我说:“你可别学张君,那孩子可不咋样!”我说:“我倒是想学……”
  开始,张君还不愿承认,后来人尽皆知时,他也就大明大放再无顾忌了。知道的事情越多,哥们儿们越发羡慕,后来就有些钦佩了。三爷说他是现代拆白党,吃软饭的。张君不以为然嘿嘿一笑:“我吃你的了?你是不是嫉妒?”的确嫉妒,同样是青春少年,谁不想多几个“红颜知己”,多一些浪漫温馨、回味无穷的故事,可是院里的哥们儿都无可奈何的甘拜下风。
  张君毕业后在一家酒店打工,能说会道的又有眉眼,颇得老板赏识,正准备提拔,突然发现他和好几个女服务员的关系已搞的乱七八糟,其中还有一两个是老板比较动心的人。只好告戒他:“注意点啊!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分。”又过了一段时间,老板确实想重用他,猛然惊觉:师大毕业的老板娘竟然和他也有些不清不白了。黑社会出身的老板一怒之下,要打断他的腿,还是老板娘暗中通报,传呼留言,让他躲过一场大祸,以至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不敢出门。这其间又不幸染病,他说是肾炎,我们却怀疑是性病,也许是希望他得的是性病。果园比邻市第二医院,第一个星期他每天到二院输液,大概就是某某杀星之类的药。第二个星期,居然有一个已婚护士每天上门服务,据说她还是车队一个老职工的儿媳妇。
  痊愈之后,有一次我和张君还有三爷上街闲逛,回来时在13路汽车上遇到一个秀颀、可人的女孩子,张君遂挤到伊人一侧。当时正值盛夏,车内拥挤不堪,起车刹车的估计占了不少便宜。终点下车,张君让我俩稍等,独自追去,好一会才带笑而返。三爷急问:“搭上了?”我问:“怎么搭上的?”他仰头哈哈一笑:“小意思,我跟着她一直走到一个路灯下面,她回头看我,我就盯着她说:”小姐,请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你看我象坏人吗?有我这样的坏人吗?我没别的意思,只想知道你的名字,希望以后能做个朋友……“
  “告诉你名字了?”我追问,张君又嘻嘻一笑:“只说小名叫鹿鹿,但留了传呼”。“这么简单就说了?”三爷有些震惊。张君又笑:“只有这么几句话还能用这么长时间?这只是开头,减轻她的敌意,然后树立好感……你那么多书都白看了?都顺着屁放了?哈哈。”三爷小声嘟哝:“就你还有脸说有你这样的坏人吗?你不是不是坏人!”
   
  我最佩服张君的是他的幽默,三爷最怕的也是他的幽默。小时候张君并不欺侮三爷,亦不拿他取笑,大家都毕业以后,三爷才和张君亲近起来。没事总拿本书到他家里看,主要因为张君家里白天没人,是一个“纵情”看书的好所在,而三爷老娘的河南长舌实在让他不堪忍受,读书人需要的是清净,兼还有免费的磁带可听,有时还可以看几盘录象带。张君也乐的有人解闷,尤其是三爷那种久被人笑,习以为常,又随时都让人发笑的人。
  三爷进门,总要脱鞋,张君故做惊叹:“大哥,求您件事,别把脚亮出来行吗?要不晚上我妈回来又说我没冲厕所。”三爷的超级汗脚遭人非议多了,不以为然,大步入室,插电源,选磁带,从不征求主人意见,尤其喜欢较小音量听叶倩文、林忆莲的歌,边听边大声哼上几句自娱。张君就坐在旁边目不转睛的注视,三爷歪头看他,他就呲牙咧嘴挤眉弄眼的笑,如此几番,三爷就笑骂:“你这厮,鸟人。”张君更笑,学三爷陶醉的样子晃着膀子乱哼。三爷只好抓起书避到另一房间去看,习惯性的将两腿搭到凳子上,看不几页便又盍书长叹。张君就在一边也长叹:“伟大的思想家就是这样诞生的!”片刻,三爷转回去听录音机,张君也随着过去,三爷嗔怪:“你老跟着我干啥?”张君一本正经的回答:“八成我是爱上你了。”
  三爷上班时,同事里有位相貌一般且有明显罗圈腿的小媳妇,对三爷特别关心。张君偶知此事,又见此人,遂对此妇冠恶名为“骑兵司令”。后常在哥几个谈笑的时候,突然一脸严肃的对三爷说:“报告军长,敌人的骑兵司令冲过来了!”三爷恼。一次夏夜,众人都坐在大院中一段预制板上乘凉,三爷的老爹仅着三角裤头来唤三爷回家,张君见状大叫:“看看看,国际名模闪亮登场!”无人不笑,三爷大怒。三爷不愿与张君同行,嫌他个子太高,有时就怨天尤人,骂老天不公,张君就说:“回家多吃点标准粮,没准你还能发育成标准个儿。”三爷在充满惆怅时爱饱含感情的唱几句,张君闻听,肯定要一脸痛苦的说:“大哥,您还是锯了我吧!”
  久而久之,三爷不堪忍受,每见张君便挥拳打去,张君轻松跑开,然后慢步踱回,变本加厉的贼兮兮的奸笑。三爷无可奈何:“你妈的,我哪块儿得罪你了,你他妈天天折磨我?”张君又做惊诧:“没有哇,我是为你好啊,我想在香港回归之前把你送到香港去,住——青山医院。”相见不如不见,只有敬而远之。三爷好与院里闲老一起小赌,家人唤他吃饭,可以不回,几块钱输光了,可以不回,只要见张君姗姗而来,必弃牌而走,异常坚决。所以有时在三爷打了几把好牌,得意忘形的时候,有人就故意说一句:“哎,好象张君来了。”三爷定浑身一震,扭头急望,嚣张气焰便如樯橹灰飞湮灭。当然,这也只是一段时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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