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我卷手成筒置于唇边,又一次忍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仿佛有根细细的钢丝轻轻磨拉着纤柔羸弱的肺弦,一起一落,象钱塘的潮水,倾来乍去,过眼处,淡淡如梦,不留半点余迹。
真的什么也未曾留下么?
我抬起头仰望窗外,黄昏的天空跌跌撞撞地飞过一只斑头雁,啁啾啁啾消逝在霞光的尽头。夕阳悄悄缓缓缓缓悄悄地坠入夜的初幕,是的,将要夜了,这又将是一个繁星缀梦的夜晚,而我却只剩七天的生命。
“大哥,喝口水吧。”晚河给我端来一杯水,她眼圈微红,显然刚刚哭过。
“傻丫头,我命由我不由天,大哥没事的,你看----”我笑着喝了口水,伸手取下悬挂在墙角的剑。就着晚霞的余晖,两个镂金隶书小字“相思”折射出淡淡的光芒,我微微一按剑柄,熟悉的感觉浮溢胸膛----弹指飞花岁月流痕,老伙计你竟已跟了我十八年。我的手徒然一颤,“妹子,大哥为你舞剑----”一道精芒破空飞腾出屋,时而龙腾蛇行,时而虎跃豹击,残黄破败的墙上,一个漆黑的身影肆意挥洒。恍惚间,山水转合,踏碎了千里万里山河,起起浮浮,几欲乘风西去。十六年前的水清月色下,那个白衣少年也曾如此倾力醉心的舞剑,剑光如梭,豪情如酒,仿佛只需这风涨长情的遥遥一剑,便可将功名利禄踯躅粪土。一轮大好的明月穿越朽朽老去的黄昏破空而来,辉映出少年星眸里闪蕴着的风采。月光静静,泻了一地的纯明,那个娇娇俏俏倚树含笑的少女忽起弹铗高歌,铃音清越激昂,和着少年的剑舞抹就了一幅山水写意收放自如的画卷。
她欲归来。
“大哥----”晚河失声惊叫道。
我只觉胸口突然一震,便从半空直直跌落。止不住的长咳,百日咳,百日咳,我仅有七日的性命,你竟还要摔我如此一跤,但教我一舞无终。
“大哥,还在想她么?”晚河眼里隐有涟漪波动。
我转过身,对上晚河的目光,手腕猛地一松,“相思”跌落在地上。晚河蓦地低头,顺着她的目光,我不禁浑身一震。两道浅浅的寒光直冲天际,不知何时,头顶竟已转过一阙清明新月,那赫然竟是----剑柄上哭泣着的“相思”二字。
是夜,不再言语,寂寂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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