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红薯
小时候在乡下,也是这个季节,偶尔,姥姥会挑细长的红薯,埋在灶膛余烬里,用热灰慢慢煨着。一会儿就有红薯的香味充满了屋子。我们等不及,隔一会儿就要问:“熟了没?”姥姥总摇头:“没有呢,急不得。”
那时觉得等待的时间漫长。红薯在灰里悄无声息,该是睡着了吧。其实变化正在发生——淀粉在低温下慢慢转化成糖,只是我们看不见。
二十多岁在城里奔波,冬夜下班,常在巷口买个烤红薯。小贩的铁桶炉子冒着丝丝白气,红薯皮烤得焦黑,掰开却是满腹金黄。我买回家去,喂给女儿吃。女儿刚满周岁,已会说简单的句子,诸如,“拿”“给”“不”之类。我故意不给她,她就会伸手说“拿!”,她知道小心地剥了黑色红薯皮,送到我手中,说“给!”。我说,“不吃了啊”,她一脸不高兴说“不!”。那时是最艰难的日子,红薯的甜却和童年一样真切。
如今姥姥已经故去,女儿已经成家,有了孩子,我也渐渐的老了。烤几个红薯吃已经不再奢侈。
吃红薯真是美的享受。把烤红薯掰开,橙红的瓤子冒着热气,糖汁从纤维里渗出来。那种甜不张扬,是经历火与时间后的沉淀。我想,烤红薯过程,像极了人的一生。
红薯还是那个红薯,火候不同,经历不同,甜味就不同。人生大概也是如此,经历过的寒冬,都会变成糖分储存在生命里。岁月是文火,慢慢烤出心灵深处的甜。
------------------------ 吾如鱼虾,人间如水,无形之钓者常常有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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