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袁知县有心教化重认贤侄 陈兵部无缘归天再生宝地
冬夜,监狱大牢深处,石屋的墙壁渗着寒气。袁了凡装扮作囚犯,蜷缩在稻草堆里等着一位重刑犯的入监,这已经是他多次尝试并且行之有效的悔囚方法了。只片刻,他就听外面刑室传来由远及近的沉重的铁镣声。
袁了凡抬头,见狱卒一举着油纸灯笼,另一狱足押一重犯而至。那重犯戴有重枷,昏暗的灯光掠过囚犯面容,袁了凡看到那人面目俊朗,目光呆滞,右眉断成了两截,像是被刀砍留下的疤痕。
袁了凡一愣。他想,这人似曾相识,他是?……
此时,那狱卒已将犯人推进牢房,铁锁咔嗒一声落下了,渐渐远去。那年轻人犯踉跄跌坐在袁了凡的对面墙角,脚镣在地面拖出暗红血迹。
袁了凡从墙角的草堆上站起,摸出怀中半块硬硬的高粱饼递给戴镣的人犯:"人犯可是从京城来?”
那人犯形如朽木,萎靡不振。
“可是姓陈……?"
"将死之人,名讳何用。"囚犯接过硬饼却不食,忽然抬头,认出袁了凡,一副吃惊的样子,慌忙伏地,“不知袁大人在此,请先生恕罪,受晚生一拜”。袁了凡将其扶起,“贤侄,落魄如此,竟是为何?”那人犯低着头,不语,指节在霉烂饼皮上摩挲,忽然大哭,问,"听闻袁大人著《改过》《积善》,说行善可改命数,确否?"
油灯忽明忽暗,袁了凡看见对方囚衣领口绣着褪色的蟒纹——这是三品以上官员才配的纹样。他想起月前,曾听说盐商陈某案发,牵扯多名高官。
他喉头突然发紧,"袁某少年时遇孔先生算命,言我仕途止于县令,无子,寿数五十有三。"袁了凡拨亮灯芯,墙影里浮现云谷禅师的面容,"后遇高僧点化,日行一善,终得..."他嗅到一股血腥气,里面还混着龙涎香那淡淡芳香——那该是御用之物。他看到囚犯虎口的厚茧,知道那分明是常年习武之人。
"放屁!"囚犯突然抬头,起身,铁链哗啦啦撞在石墙上,"我父散尽家财修桥铺路,上月却被顺天府衙活活杖毙,何得善报!"他扯开衣襟,胸口鞭痕交错如蛛网,"我陈瑜,一心报国,赤胆忠心,何来善报?"
“你……果是陈瑜?”袁了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刻,一阵风吹开了天窗,雪粒落入室内,袁了凡的心头一抖。夜渐渐深了,混着远处更夫的梆子声。
"令尊陈万金……?"
"家父京城米商陈万金。"囚犯突然诡笑,露出缺了颗犬牙,"大人该是听说过我父'陈半城'的名号?"
袁了凡心头剧震。半月前听说富商陈万金勾结兵部侍郎陈瑜,纵民私售军粮。他点点头。“正是人犯之父”。
袁了凡端过一只粗碗,倒入茶水“贤侄莫急,喝了水,且慢慢说来。”
“吾父为济灾民,将家中钱粮散尽,不足,请开备仓不得,遂出下策……事发问罪被……”
“来人呐,把人犯重枷去掉!”
袁了凡攥紧了拳头,决定天亮进京。
……
------------------------ 吾如鱼虾,人间如水,无形之钓者常常有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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