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袁知县一身正气见巡抚 李大人两袖清风问赈济
　　
　　
　　三月，窝头河河床裸露出森白的蛤蜊骨骼。袁了凡站在岸边，望着不远处枯黄的芦苇荡，手指叉腰，深深掐进腰带。
　　"大人，口东乡王庄子又死人了。"师爷捧着册页过来，"二十七个村子断了粮，树皮草根都吃......"
　　 “仓粮尚存多少？”
　　“仓粮已放过……已无……”师爷一脸无奈。
　　袁了凡从袖口抽出一封书信，递给师爷，“拿了我的手书，速去玉田，请叶大人帮忙筹一批粮食，速去。”师爷应声而去。
　　袁了凡回身唤来衙役，将袖中另一封书信递过，“你去蓟州府，找蓟州兵户吴总督，借粮三万，速去速回！”拿衙役亦应声而去。
　　 ……
　　当夜子时，烛火将袁了凡的影子投在《京畿水利图》上。他蘸着朱砂在奏折册页上写下一行小楷："恳请蠲免赋税"。然后将奏折夹进泛黄的地图，地图背面密密麻麻记着各村人口与存粮数据。
　　五更时分，驿卒的马蹄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袁了凡惊醒，从座椅上站起身，伸了腰，腰痛，双手捶打。就听大门咣当一响，师爷匆忙进来，将一封书信递上来，“袁大人，玉田叶大人说，明天午时，粮食一万斤送到。”
　　袁了凡放下书信，“准备分发，不得有误！”
　　“是。”师爷去了。
　　衙役破门而入，“袁大人，蓟州粮食到了”
　　“立即入库，天明分发！”
　　……
　　初夏，巡抚李文襄令船在窝头河泊住。此人官至州丞，自以精明，着便服，欲效微服私访者，与亲信绕开官道，专挑小径，斜插麦地而行。一路而来，凉风吹麦浪，阵阵飘香。尽管鞋沾泥土，汗水透衣，竟未觉疲乏。
　　"……都说宝坻遭了大旱，这袁黄也学会说谎了？"李文襄捻起一把麦穗，金灿灿的颗粒簌簌落在绣着仙鹤的袖口。
　　午时，李文襄一行走进县衙。此时，袁了凡刚刚吃罢饭，躺在榻上。多日的劳累，偌大的年纪让他有些吃不消。正在此刻，李文襄破门而入，就将一腔怒火撒出。他拍打着案上折子，"本官上月路过蓟州，那里适逢大汛！你倒好，趁火打劫，竟敢调走蓟州户粮！还谎报灾情，该当何罪！”
　　"卑职请罪。"袁了凡摘下乌纱帽，露出花白的鬓角。"大人，宝坻大灾，百姓流离……仅口东乡于老汉家把女儿都卖了......"
　　"住口！我轻车简从，步行而来，你以为我不知！"李文襄打断他的话，“难道是州府救灾不力？”
　　“大人，蓟州军户粮食只是暂借……”
　　李文襄突然注意到案头摆着的《京畿水利考》，这位与袁了凡同榜进士竟有点嫉妒，“袁大人又有新作了？”。
　　话音未落，雷鸣骤起。
　　“李大人明查，开春时节，鄙人曾将拙作登门送上了”
　　李文襄顿时面露尴尬，“……听说袁大人正在河堤种树？”
　　“是。大坝新筑，需要固堤”
　　"荒唐！"李文襄的皂靴陷进泥里，"朝廷拨的救灾款是用来专款专......"
　　"是用来买牛。"袁了凡突然大笑，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鸽子。
　　“可是，你买的是树……"李文襄的表情诡异，似乎是已经抓住了袁了凡的“七寸”，“朝廷的拨款可是买耕牛，你违反了专款专用，从中渔利……”“大人明鉴，卑职岂敢。我们用朝廷赈灾款，去张北买了耕牛三十一头，并未挪用，这里有账，人证俱在”袁了凡从容应答。
　　“那树苗是怎么回事？”李文襄步步紧逼，“有人说你用赈济款买牛专款买了树苗，还想抵赖不成？”
　　“大人，那是有人诬告本县。本县得知，的确有人将牛赶去蓟州，用耕牛换回了树苗，已种在了河堤......”
　　“你转手从中私自谋利……”李文襄一阵冷血的笑。
　　袁了凡将账册收回，“我为大人算笔账，按现在市价，以普通肉牛（10,000元）和普通绿化树苗（3元/株）为例，大约每头牛可换树苗3,300株。31头牛，我们可换树苗102300棵，实换树苗106000棵，多换树苗3700棵，可以说是价格公道，哪里有私？私在何处？何况，以货易货是百姓交易的常态，是自发的行为，也有益于赈济百姓，有道是，有容乃大，还望大人以宽容为是，原谅草民则个。”
　　李文襄呵呵一笑，从袖中取出那份诬告文书，“看来是本官冤枉袁大人了？”
　　袁了凡接过文书，说，“非也非也。卑职治县多有不力，您宽怀大量，还望包涵。惭愧，惭愧，在下已备薄酒，为李大人洗尘接风呢！大人，在下多有怠慢，还望担待。请移步后室——请！”
　　后来，听师爷说，这一天袁了凡酒喝多了，还在李文襄临走时带上了几袋黄庄贡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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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如鱼虾，人间如水，无形之钓者常常有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