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袁知县先后手大晒黄册 王大人东西厂暗纵明火
　　
　　
　　袁了凡站在广济寺天王殿前的台基上，望着阶下黑压压的众人，手指不自觉地按了按腰间佩剑。
　　"知县大人这是搞什么鬼？不是要断了咱们大寺的香火吧？"这一声喝问让天王殿前的气氛骤然紧张。这时，角门忽然被推开，有人抬着几只大木箱进来，放在了石阶前。
　　一个乡绅模样的胖子立即从人群里钻出来，赶忙来打圆场，“众位乡绅，众位乡绅——大家不可误会了”他站上台阶，高举双手，示意大家静下来“肃静，肃静——下面，请袁黄袁大人讲话……”
　　袁了凡往前站了站，清了清嗓子，用半生不熟略显生涩的京话说，"本官今天要在这里晒一晒本县黄册。"
　　“袁大人，啥叫晒黄册呀？”有人不明白，大声问。
　　袁了凡挥挥手，等大家静下来后说，“黄册就是征派赋役编造的户口册籍，晒黄册就是把每家每户的税赋情况公之于众……”
　　人们听说要公开账目，一阵骚动。
　　袁了凡转身朝几个衙役一挥手，让大家安静。晨光中他青灰色的脸庞格外明亮，目光坚定。"这就是说，要让众乡亲了解我们的税赋账册，看看哪里不合理，有何问题。尤其是请大家要看看这些漕粮账册。"他抬手示意，书吏们立即将几只木箱抬上殿前石阶，铺开展示。
　　“好！”人群中有人鼓掌叫好。
　　“住手——！”
　　忽然，大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的一声呐喊让大家不知所措。几名玄甲兵直闯进寺院，打破了寺院清静。但见当先之人捧着鎏金木匣，身穿蟒袍玉带的华服，原来是户部侍郎王大人。
　　袁大人上前施礼，“王大人，不知王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谢罪谢罪！”
　　王大人不屑地挥了挥手，在香炉青烟里眯起眼睛，发出一阵冷笑："袁知县好大的胆子！圣上钦定的漕粮数额，乃为军机，岂容尔等随意泄漏之？"
　　袁了凡嘴角泛起微笑，从怀中取出一策:“在下已经户部准许。”
　　王大人上前一步夺了袁了凡手中准文，边撕边喊“我看你还有什么准许！”。在场民众大惊失色，一片不平之声。
　　袁了凡不急，双手抱拳“吾皇在上，苍天可鉴，”随后对王大人“王大人，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大人撕毁的不过是一张副本！”
　　王大人脸色大变，“你……你……”说不出话。
　　袁了凡一身正气，“袁某不才，为宝坻黎民百姓，愿肝脑涂地，履职尽责。如负苍生，天雷焚之！"
　　侍郎听罢，手伸向腰间短剑，腰间的玉佩撞出清脆声响。袁了凡恍若未觉，径直走向殿前香案。他将手中黄册《皇明祖训》展开，当着满殿乡绅的面，大声朗读"凡守令贪酷者，许百姓赴京陈诉"，字句重若千钧……
　　此时，人群中一声尖叫，人群一阵慌乱，随后见西南县衙方向有浓烟升起，袁了凡紧咬牙关，“来人！速去查看！”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大人！"，衙役赵二拨开众人，已到近前，“大人，衙门黄册库房失火！”袁了凡大惊失色，后背出来一阵冷汗，“速去查看！”。衙役应声而去。
　　一阵得意的奸笑，王大人面露喜色。袁了凡刚要发作，忽见有两名衙役紧揪着个头戴面罩身穿灰袍道士模样的人前来，"袁大人，正如大人所料，巡抚台的快马队假扮道士，纵火要烧毁黄册库房，被我等擒获，火已扑灭，人证在此！"
　　假道士瘫倒在地上。
　　袁了凡一拍桌案，“把面罩扒下！”衙役数人上前扒了那人面罩和外衣。
　　“老实讲来，你是何人！”袁了凡怒目而视。
　　那人面无血色，抖如筛糠，一指王大人“袁，袁大人，是王大人让我干的，这是……”说着从袖口掉出一块金条。
　　话音未落，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王大人已悄然钻出人群，上马欲去。
　　“王大人，不许走！”袁了凡抓起案头青瓷茶盏摔向地面，茶盏尖锐的碎裂声中，一阵梆子响起。这是袁了凡与众衙役约定的行动暗号。衙役数人上前将王大人按于地上。
　　……
　　又有马蹄声由远及近。“袁大人——！”一衙役过来，报告“不好了，有人包围了寺院——”。
　　袁了凡看去，寺院山门处国子监祭酒匆忙进来，将鎏金木匣重重拍在袁了凡的案上，案上的《楞严经》震得乱动。
　　"圣上有旨，彻查漕运弊政。"祭酒大人手中捧着的竟是皇帝朱批密诏，烛火将诏书上的"朕知了凡忠贞"六个字映得通红。
　　袁了凡心头一热，血流上涌，竟差点晕了过去。他勉强扶案而立，眼含热泪。他忽然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忠君不如爱民，爱民当如爱己"的话。遂成五言一首，
　　"一朝晒黄册，免贡东厂银。宁为苍生碎，不向浊流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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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如鱼虾，人间如水，无形之钓者常常有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