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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林-特区文谈天下版主:戈壁红柳912     晴雨西子 [登录] [注册] [发表新文章]  

作者: 戈壁红柳912 收藏:0 回复:1 点击:2572 发表时间: 2017.11.02 09:30:47

老冯家的文化人(插队笔记)


   俺们插队那地方有文化人。这印象,第一天刚下车就感觉到了。村口黑板报大幅“欢迎知青”的内容,一顺儿漂亮板书,十分扎眼:“空心”字,粉笔写的。不知道那字怎么写空的,勾画的么?挺纳闷儿,瞎琢磨。嗨!谁叫俺在校读书时,也被打着鸭子上架,丑字上过黑板!曾经还有过沾沾自喜呢,这一比,觉出自己的矮小没见识来。后来知道,写板书的是个老三届的高中生,大名鼎鼎冯志新,十里八乡都知道。老三届高中?那可比俺们这几届高中毕业的强,强出许多呢。那空心板书的写法俺后来也知晓了,冯老师把黑板刷好之后,拿沾湿水的布条什么的先写一遍,然后,勾勾画画,红红绿绿,各色粉笔有棱有角一装饰,即成。
  冯志新是俺们南渠大队小学的教师,他老婆是俺们生产队妇女队长,记得是叫张月兰吧。冯老师腿有残疾,娶得老婆可是伶牙俐齿,麻利能干,貌相虽然一般般,但整日里笑咪嘻嘻的,家里家外一把好手。拿现在话说,那是情商高,得人缘。
  俺们那地方,女子但凡出嫁到婆家,第一不情愿就是下地劳动,因此,妇女队长那活儿不好干。给张月兰摊上这差事,喜啊还是忧啊?冯老师吃商品粮,见天去学校上课,地里活儿没指望。就是不去上课,一个腿脚不利索人能干什么?张月兰既然没有任何理由不出工下地劳动,别的妇女就没理由和她攀比。这么着,妇女队长角色,蛮合适她。
  那些年,生产队里天天晚上都开社员大会,谁不去扣谁工分。总有那不爱受着拘束参加会的。俺们知青下去后开头那几个月,队长为开会的事儿,省心许多。原因很简单,念书读报纸根本不是事儿了,知青代替了,普通话也甚是标准,有那社员们听不太懂的,知青还能边读边解释一、二。还有,来了些城里娃,举止斯文,讲话礼貌,媳妇、女娃们围火炉挨着坐,一起伸手烤火。城里女娃那手尚未经锄头、铁锹把儿磨砺,细嫩、白净;论脸蛋儿也粉粉的,好看,再看穿著,和乡下人不一样,新鲜劲儿的,养眼养话题。上边呼呼哈哈大讲特讲,底下嘤嘤私语开小会,牵起线头,没完没了!
  社员大会忽然鲜活人多起来,家里没拖累的、白天出工没出力的、出工出大力的,顶替爹妈来的乳臭小儿、黄毛丫头,单身汉子,躲家务的,闲着无聊的,省家里柴火和油灯钱的,等等。
  会议内容也有所改变,过去念完报纸,只有队长、副队长轮流发言,你一套,我一套,一说说到鸡娃子叫。烦死个人,困死个人!知青下来以后好了,知青也参与发言,讲些个文对题,文不对题、文绉绉的感想,落个积极上进、能说会道的评价,往后或许派上用场。
  前面说了,俺们队有文化人。
  有一天,队长社员大会讲了:农闲时候要善养牲畜,可队里那些骡子、马,毛驴、黄牛,还有骆驼,喂养了一个冬季,咋地看起来还是低头耷脑,乏塌塌地,没一点点精气神,说话就春耕了,都说说,这怎么回事,饲养员老李头你到底尽心了没有?草料喂谁了?半夜不喂,回家干啥起了,懒得抽筋呢是不是!自家炕头太热乎了是不是?
  队长头天会上这样讲,二天晚上开会,有人举手要求发言。那时候,俺们生产队还没通上电灯,四方桌上搁一盏煤油灯就是队长的“公堂”。队长的脸天天晚上都亮堂堂的,哈哈,煤油灯照得呗。那些灯影儿之外靠墙根儿枯木头上坐的,不是生产队里的庄稼把式,就是家族里辈分高的,也有那调皮捣蛋的刺儿头。听到有人主动提出发言,队长避灯亮儿一看,是冯三爷家的老二儿子,嘿!这人,二十好几,连个媳妇都没说下!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爱下地干活,庄稼活上,啥、啥不上手。哪个女人跟他?吃啥喝啥?愁人!他要发言,新鲜!说吧,快快说。
  我说!我说下“黄尖尖和白月月的控诉”!冯家二哥站起身,对,权且叫他冯家二哥。
  啥?黄尖尖?那不是队里牛角尖泛黄的老牛么,白月月也是牛,额头一弯月牙白……俺们来生产队两、三个月了,黄尖尖、白月月,俺们下地干活打过交道。哈哈哈,它公、母俩咋地要控诉,且听冯家二哥分解来。社员大会顿时一片哗然。
  咳、咳!冯家二哥站起身往灯影儿前靠靠,将手里两张纸“哗、哗”抖搂了两下,清清嗓子,一溜儿地往下念起来。别说,文章写得很生动呢,通过黄尖尖和白月月的对话,冯家二哥把饲养员老李头怎么偷懒不给牲畜们添夜草,又怎么偷偷把喂养牲畜的豆料一把、一把揣口袋里回家,还有,无缘无故抽不顺眼的哪个牲畜几鞭子的事,讲了个明明白白,兜底儿朝天!
  哈哈哈哈,呔!冯老二你没睡醒吧?黄尖尖和白月月咋个还会说人话了?你胡编求啥呢!它们说话是你教给地?啥时候教会地?别不是你搂着牛脖子教得吧?
  会场上说啥地都有,闹哄哄地,但重点全然不在饲养员尅扣饲料上,哈哈俺们队的社员真是太聪明了!后来还是队长使劲敲着桌子才制止住会场插科打诨、乱哄哄的局面。
  这件事社员大会之后怎么了结的,不知道。但冯家二哥的文字水平,俺们知青都挺服气,这家伙,就算是出风头吧,也达到了目的。一个针尖对麦芒有斗争的事,硬是被冯家二哥举重若轻,黑色幽默着给捅出来亮相了!
  据社员们讲,冯家二哥在生产队来了知青以后,下地出工干活比过去强了许多。队长也可以拿他当壮劳力使唤了。俺们知青不仅在农事上常常和他搭伙儿干活,干活儿时也一起家长里短、天南海北、关于读书看报什么地聊天。
  冯家二哥既然和俺们读着同一个地域的教科书,纵使不在一处上学,文化交流还是相通的。每谈起他的“黄尖尖和白月月的控诉”,冯家二哥往往难掩得意之色,至于黄尖尖和白月月俩牛仔的待遇改善也无,饲养员又受到什么处罚,俺们知青和他都避而不提。
  俺们插队那生产队,冯姓和张姓属大户人家。南渠小学的冯志新老师和冯家二哥是堂兄弟关系,看来,冯家家风也还尚读书。但没赶上读书的节奏,只能怪时运不济。
  恢复高考之前,俺们知青就都陆续招工离开乡下了,不知冯家二哥有没有“知识改变命运”?赶没赶上末班车的趟儿去读书,又有没有成家立业、生儿育女?
  人啊,直到自己有了点儿年龄后,才会回顾从前的事、念及从前的人,即使这些人事已于自己无什么瓜葛。
  冯家二哥到底叫什么名字?熟熟的在嘴边,却愣是没想起来叫不出口!冯家二哥:失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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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雁字云笺 Re:老冯家的文化人(插队生涯记事) 回复时间: 2017.11.05 01:34

    出墙报咱在学校干过,印象深的是那本花边书管用极了。还有就是那个前线歌舞团演少剑波的他儿子和我们一起出墙报,站在长条櫈上吹着小曲,眼瞅着他横着横着挪着挪着脚就掉下櫈子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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