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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林-特区文谈天下版主:戈壁红柳912     晴雨西子 [登录] [注册] [发表新文章]  

作者: 宫砂 收藏:0 回复:1 点击:3350 发表时间: 2011.08.14 12:10:37

画事


  天气很好,我开着窗,在房间里对着教科书画了张水墨画,画的是一个撑船的人,名为《人生三苦》。只是作为illustrator软件的习作,没有任何艺术上的价值。
  
  想当插画师,一直都想。为文字配上形形色色的图。唯美的、奇趣的、阴郁的……总之就是当插画师比什么都好。
  
  作为非艺术专业的学生,学起插画来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困难。因为我没有素描基础。
  
  想画好画,素描底子是必不可少的,因为线条的承接,画面明暗的转化会直接影响着画面的精度和生动性。再就是,很少接触美术鉴赏之类的课程,在审美的水准上还是会有点欠缺的。
  
  我这里无意将美术或者艺术和画画等同起来。
  
  但是于我而言,画画的过程是快乐的。能使人快乐的方式又何尝不是一门艺术?
  
  喜欢画画,对于那些优美的线条,复杂的图像和色彩,从小时候稚嫩的蜡笔画到现在的高级的软件编辑的图像,对他们,我一直怀着一种欣喜的情感。
  
  小时候第一次握笔画画的情景已经不记得了,但还是能记得起,五岁那年住在外婆家,每晚在睡前用铅笔在糊了报纸的墙上画画的情形。那时候画的大多是细腰大眼的美女像(现在想起来那些“美女”简直就是怪物),只可惜,外婆去世多年,那栋摧枯拉朽的老房子也似乎也随着老人慢慢死去,那堵糊着人民日报的老墙也在周围新建起来的洋房中渐渐矮了下去。
  
  我想除了电脑前的自己,谁也想不起,也不会在意,那堵墙上还会有我那时候稚嫩却画的分外仔细的铅笔画。
  
  童年那颗黄发飞扬的脑袋从来就不会学着回忆过去,也没有太多过去去回想。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我在外婆含着泪花的送别中离开了乡下。回到镇上,我依旧画画、画铅笔画、水彩画、蜡笔画,在课间甚至会在老师的板书上偷偷地描上几笔。我在上课画、下课也画。一年级的画画课上,别人只会画些苹果和梨,而我已经能对着课本里的插图临摹了。我能记得是一颗大树落叶纷纷的样子,就是那句“秋天到了,树叶黄了,大雁一会儿排成‘人’字形,一会儿排成‘丁’字型……”
  
  
  
  谁都知道,左萦梦是这么的喜欢画画。
  
  谁都知道,左萦梦上课不认真听讲,就躲在书桌底下偷偷地画画。
  
  
  
  那时候的孩子似乎是以打小报告为荣的,父亲在接我放学的路上听到同桌李强的话,气的差点在街上给我一顿狠揍。
  
  
  
  不是那样的。因为心虚,我小声辩解着。却对一旁的同桌恨得牙痒痒。
  
  那晚,父亲没有直接带我回家,而是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他们在里面攀谈着。父亲忽然像换了副脾气,谦和小声地说着话。
  
  
  
  哎,随她吧,她成绩是学校最好的。是班主任无奈的声音。
  
  原先心虚地站在外面的我腰板忽然就耿直了起来。
  
  她成绩是学校里最好的。
  
  当然,现在的我清清楚楚的明白,那是父亲下班在家每天为我严格的辅导的结果。
  
  
  
  于是还在画画。整个不谙世事的小学时代,我似乎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画画。五年级的时候,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画夹,军绿色的样子,我把以前的画的画都夹在里面,背在肩上,走在街上会莫名感到自豪和虚荣。就像在我表姐那一代,喜欢穿牛仔裤、回力鞋,弹吉他,看海子和顾城的诗歌的文青范儿。而在我过早的年纪,我似乎也在慢慢体察到那种与别人不同的一种感觉。尽管,现在想来是有多么的可笑。
  
  上初中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和我一样爱画画的女孩子。其中一个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就是我现在常常提到的北北。北北写字很好看,说不上什么来头的书法,工工整整的版书,字体溜圆却也大方。画出来的画就像她的字,都是很卡通可爱的模样,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涂鸦画。
  
  一段时间里我很私下地很是妒忌,有时候我会拿她的画偷偷临摹。一直到现在我始终认为,在手绘技术上,北北始终是我高我一大截的。
  
  但是北北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又是那么的相像。
  
  一次语文课,我们学的是《陌上桑》。语文老师叫了我们两个根据书中的描写在黑板上画出罗敷的模样。我记得我们两个画了不同的风格,北北的画了个卡通色彩的古代美女,大眼睛圆脸。我画的罗敷,细长下垂的眼睛,惺忪的头发。两幅图都得到班里学生的赞赏。上初二的时候,我们两个突然冒出了个画漫画集的想法。于是去街上买来了不少的画纸和彩色铅笔。还能想得起来,画的名字叫做《米米和麦麦》,那个只完成了一个开头的故事说的是两个女孩子,一个马尾辫一个短头发,似乎有我们两个的影子。
  
  
  
  那时候,我们的教室在一楼。外面种了高大的广玉兰。某个神情恍惚的下午课上,我们在玉兰花瓣上写纸条给对方。那段时间,花瓣上讨论最多的就是我们的那本漫画集了。
  
  而那时候,我已然不是老师嘴巴里“她成绩是学校里最好的”的学生了。我开始严重偏科,数学成绩差到到了常常不及格的境况。到了一看到函数和圆就头痛的时候,我的数学成绩几乎就要成了班里的垫底。
  
  
  
  又是谈话。数学老师兼我的班主任在周五下午的自习课上把我叫到教室外面。
  
  有人反映你上课不听课画漫画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状况有多糟糕,你近几次比班里的XXX都要少。教室外面的广玉兰味道本来就有些冲鼻子,我红着鼻子点点头。
  
  我当然知道老师口中的XXX是只指谁,就是那些班里成绩最差最贪玩的那群孩子。
  
  
  
  你语文和英语功课那么好,可是你数学这么差,这有什么用哦?你看人家钱蓓蓓(北北),和你一样的底子,分数就高你那么多。
  
  我抽了抽鼻子,嗯了一声。
  
  小时候差不多和这个情景一样,只是那个年迈的班主任说“随她吧,她成绩是学校最好的”。
  
  “数学这么差,这有什么用哦?”“你看人家钱蓓蓓,和你一样的底子,分数就高你那么多。”
  
  数学老师长了双犀利有神的眼睛。
  
  ……
  
  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些道理,最后是那句,你记住了我说的话了吗?我点头。最后进教室。前排的几个用功的女孩子在草稿上写写画画,是些数学公式和几何原理。班里的人,包括北北,似乎都带着一股好奇的眼神看着我回座位。
  
  终于,还是忍不住趴在桌上呜咽起来。“数学这么差,这有什么用哦?”他没有任何严厉的责备,而是说“这有什么用哦”,“你看人家钱蓓蓓,和你一样的底子,分数就高你那么多。”
  
  字字如铅。
  
  
  
  “数学这么差,这有什么用哦……”
  
  我在昏黄的夕阳里骑着自行车回家。和我一起上课画画,传纸条的北北的成绩却高出我那么多,而我的数学成绩名次近乎沦到垫底的位子。
  
  我那时在回家的路上感到这似乎是天底里最伤痛的一个故事。
  
  日子还在继续,我的生活轨迹没有因为这个“天底下最伤痛的故事”而改变。我依旧按部地遵循这个生活规律,上学放学吃饭睡觉,和北北一起逛文具店。但我真的也就再不画画,突然间如一个看破红尘的大人。不在课上画画,偶尔在草稿上画几笔就又被涂掉。
  
  但我的数学成绩依旧那样不见起色。北北依旧画画,依旧有个很漂亮的分数。
  
  混混沌沌,惶惶恍惚地上完了初中。
  
  我被分在镇高中的普通班,北北在重点班。
  
  
  
  依旧上下学一起回家。然而彼此间却少了点什么了。
  
  
  
  我又开始画画。
  
  谁都知道,左萦梦是这么的喜欢画画。
  
  谁都知道,左萦梦上课不认真听讲,就躲在书桌底下偷偷地画画。
  
  
  
  
  
  数学课本里满是我的手迹。已经有了在高二的时候选美术的打算。
  
  到了要分科的时候,又被叫去谈话。老师说你父母已经跟我说了,你真的想好了要学美术吗,你看看那些学美术的孩子,有几个是好学生,那是没有出路才选美术的。我们这小镇上又能出几个艺术家。你学美术,可惜了。
  
  
  
  
  
  
  
  不才上高一吗,加把劲,数学成绩就上来了。不要老想着学美术走捷径。用功学习才是真的……母亲在乒乒乓乓的厨房里唠叨。
  
  我眼神空洞地想着那些穿梭在校园里高三美术生。他们总是拎着颜料桶和画具,穿戴时尚又怪异。而那时的我连零花钱都是不好意思跟母亲的学生。
  
  
  
  最终,我还是没能走上学美术的道路。而我的数学成绩也并没有因为“加把劲”就进步了。
  
  高考查分下来,数学成绩拖后腿。北北发挥超常,进了省内的一所名牌大学学英语翻译。我在语文老师的指导下填了所上海的学校,学习设计专业。
  
  我在新生的手册里,查自己的专业方向,发现自己终于不用学数学了。
  
  终于不学数学了。
  
  再也不用数学了。
  
  
  
  
  
  和北北聊电话。自然而然就会想到中学时代的那些糗事以及我们的共同爱好,XX课上偷偷画老师的肖像、哪天晚上熬夜就为了敢班里的手抄画,不一而足。北北说她现在已经不画画了,懒得去画,加上上大学本来就更少接触纸笔,倒是很迷那些电子产品,苹果的东西买了一大堆。
  
  而我很庆幸的是不光不用学数学,更重要的是学校专门为我们这类文化课学生开设了美术基础课。教美术的是个上海老太太,一如我想象的上海老女人那的样风华洋气。大一下学期的时候,画颜料画做色彩练习,画平面构图,我私下底很得意她常常给我的习作打很高的分数。
  
  大二的专业课除了理论课上大都跟美术有关。现在有了photoshop和illustrator、painter这类的软件,比传统的作画方式方便快捷多了。我可以在宽松的环境里,一画就是一个下午。无论美丑,都是自己欢喜的。
  
  
  
  渐渐,我在高考失意的情境里,走出阴霾。
  
  和北北之间,似乎又熟络了起来,她在电话里说“阿梦,其实你不用这么自卑”。
  
  
  
  然而,还是会想起,那些个偷偷躲在书堆底下画漫画的中学时代,多少个为数学分数暗自哭泣的夜晚,以及更远的,恍惚的童年时期。那时候又怎么会像这样想起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呢。数学课本上的美人头也好,老屋墙上的稚嫩笔迹也好,“天底下最伤痛的故事”也好,一切又都似乎在挣扎着的曲线段里回归成了圆润的圆圈,是以这样的方式慢慢向前递进。
  
  
  
  就像,此刻淡定地写下有这些。人生的圆圈又滑过一个周期时,将来的自己也应该会淡定地记录下自己另一段某个经过挣扎的人生和时光吧。是这样的吧。
  
  是明天呢还是后天还是长长的未来。谁也无法预测。
  
  但是,还是会来的吧。
   2010.10.6


原创[文.百味人生]    收   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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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戈壁红柳912 Re:画事 回复时间: 2011.08.14 13:02

    这些长长短短的“画事”,就是一个孩子的心路。
  有梦!有梦好。
  祝福有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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