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还有个小和尚。老和尚很老，80多岁了；小和尚很小，还不到10岁。
　　有一天，老和尚对小和尚说：“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小和尚琢磨了一整天，也没琢磨明白。第二天他才发现，老和尚圆寂了。
　　从此，小和尚孤孤单单守着庙，守着那句偈。
　　
　　2、
　　小和尚长到16岁，心里有了人。山下村子里，有个20多岁的寡妇，对小和尚很好。每次小和尚化缘的时候，她都会偷偷塞给小和尚两个煮熟的鸡蛋。
　　小和尚想啊想，思念炽烈若炉火。忘记年龄的差距，没想过世俗的眼光。他只知道，有一个人对他很好，真的很好。
　　那么，为你还俗好不好？他每天这样问自己。
　　
　　3、
　　木鱼敲着敲着就破了，僧衲穿着穿着就旧了。小和尚煎熬得憔悴不堪。假如修行是通往彼岸的舟，那么他独独少了摆渡的楫。
　　他每月都会下山化缘一次，去时若风萧萧易水寒般壮烈，归时若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他总是没有勇气，深情表白一次。
　　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我说？或是不说？
　　
　　4、
　　寡妇要做一场法事，找小和尚商量。那是秋日的下午，阳光透过树的枝桠，洒在寡妇的头上身上，竟是有了斑斑驳驳的色彩。
　　小和尚痴了，终于问出久想问的一句话。问过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问。不过既然慷慨悲歌地问了，总是要等个答案吧。
　　寡妇笑笑，她居然笑笑。法事后你就会明白。
　　
　　5、
　　那一场盛大的法事，一直是村民茶余饭后的谈资。虽然只有一个小和尚，但他的确用心了。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轮回，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寡妇用一把锐利的匕，刺入自己的心怀。她断续着对小和尚讲：“我在你这样的年纪，也曾经，爱过，一个人。”小和尚哭了。
　　那一世，她是他掌心里零落的花瓣，碎碎的颜色。
　　
　　6、
　　小和尚终于熬成老和尚，头顶的戒疤渐渐淡了，心中的佛意渐渐浓了。每到秋深，他还是会去寡妇的坟前坐坐。念一声阿弥陀佛。
　　只是，不能复起当年的老和尚于地下，他一直解不开那句偈。不甘啊不甘。他收了寡妇的远房侄子做徒弟，每日暮鼓晨钟，说着空灵不着边际的话。
　　我说即是空，何处不是空。
　　
　　7、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还有个小和尚。老和尚已经很老了，小和尚还很小。老和尚恍惚思念着从前，思念着递给他鸡蛋的那一截皓腕。
　　生与死，离与别，不过是一场梦幻。佛主慈悲。于是某一天，老和尚对小和尚说：“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
　　小和尚想了一辈子，也没有想明白。他没有看见，老和尚圆寂时坏坏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