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蟠桃园九稚逢厄难 奇贱司一痴迷心机
　　话说赵世褍被他父亲禁闭三日，未曾踏出房门半步，他平日自是热闹惯了的，如何耐得住寂寞，自悔平日贪玩堕殆，如若勤奋点，跟哪位修为高深的仙尊学得那穿墙遁地之术，又何苦遭这等罪孽。每日饮食下面小厮自是照料得极为妥当，但终究成日形影相吊，一只蛐蛐儿的叫声也难以听见。不觉怪他父亲狠心，自己不过就是道了些是非，又何曾犯下扰纲乱纪，触犯天条的重罪来？也不顾个好歹，为了几个毛头小厮，一张破绢竟发了这么狠的心，若长此以往就是这般日子，倒不如遂了他老人家的愿，下界去做个九流牲畜，又有何妨？横竖还有个把猫儿狗儿跟着厮闹，自是强过这里百倍！
　　
　　正自这么想着，就听房外门子叫：“王母娘娘派人来请，命小爷去蟠桃园品酩尝果。”赵世褍听得，喜出望外，就像遭罪之人得了赦一般，感天谢地起来。又自思自己虽也是仙界有些身份的人，但那蟠桃园的盛宴哪次又叫自己去过，今日为何在这受罚之时，来这等好事？不觉心中疑惑，半晌，心中豁然，暗自揣测定是父亲上下疏通，俱各照应，为自己谋了个有体面的差事，故此王母懿旨，召自己前去领赏呢。想到这层，不禁对父亲敬重得五体投地，想这三日禁闭，乃是叫自己明白苦尽甘来的理儿呢。这里自己连忙整衣束带，打扮齐整，跟着那小厮，朝府门外走去。
　　
　　到得府门之外，刚要随小童乘那云辇飘然而去，只见他父亲肃然立于门外，与他说道：“我儿，为父虽贵为仙班股肱，掌理人间一应贵贱贫富，但终属玉皇圣母御前臣工，天道昭昭，圣谕煌煌，做臣下的哪里敢有半分违拗。今番娘娘特旨许尔入蟠桃园，必要委以重任，我儿福泽不浅。只是天道二十八层各诸仙班，均有职守，与我儿无缘，况尔年幼，本该锤炼，方成正果。此次前去，为父料定圣谕必是下界寻那某山某洞，当个真人，自行修为，待来日功德圆满，见了众仙，为父与尔惧得体面！尔今番前去，为父不知何日相见，都道下界人心险恶，尔需时刻谨慎，不可任情使性，胡作非为，好自为之！”说毕，也不等儿子答应，便飘然不知所踪。
　　
　　赵世褍也只好跟定小童，乘上云辇，一路细想若应了父亲方才之语，也未尝不是好事。天庭虽招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有那不计其数的珍馐佳肴为食，奇物异件作耍，但终归无味。俱道人间花草世界，酒肉天地，各等男欢女爱，你侬我侬的风月之事屡见不鲜，哪里会有天庭这般了无生趣。又听闻人间今夕不同往朝，女子早已没了束缚，谈及情欲之事也不再避讳，情哥情郎叫得甜甜蜜蜜的，甚是有趣。如今自己既得恩典，也正好遂了心意，去那凡尘花街柳巷好歹也要风流富贵一场，也不枉了这尊贵身子。只是可惜了鑫銮妹子，不知何时方能谋面，若是她也跟我同去，那可谓头等美事，想她在天庭恼我，皆因鸣心那杂种胚子挑唆坏事，若到了凡尘，我俩定是一段美好姻缘。
　　
　　心底自是这么乐滋滋地想着，耳畔却传来一阵噪杂的谩骂之声，把个昏昏沉沉的赵小爷从爪哇国一把拽了回来。这姓赵的晃了晃神，又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时，早已到了蟠桃园的界面。又见那园门口，那七、八个正厮闹着的也不是外人，正是当日在文曲老儿府邸为那绢帛之事一顿浑闹的鸣心等人，一位不落，半个不多，金、木、水、火四姊妹兼那三童俱已在内。左右分成两派，正骂得不可开交呢.！赵世褍见此情形，就如那庙里的丈二和尚，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
　　
　　赵世褍在此满心狐疑，那边炙焰却撅嘴嗔骂：“你们这几个不要脸的下流胚子，害你娘哪门子的臊！也不撒泡狗尿自己照照，这蟠桃园可是你们这群下作之人随便闯入的？还敢妄称王母懿旨，要请你们前来品酩尝果，真真是乾坤倒置，越发没谱儿了，好生等着，改明儿王母还会召尔等个个入赘呢，呸！一群舔猪屁股的狗杂碎，仗着你们家三个老糊涂虫的势，苍蝇肚子里也藏着虎胆了！”话音刚落，早有一人耐不住性子，赵世褍辨出相貌，乃是灵宝天尊家的忠悟，只见他横上前去，横眉瞪目对炙焰喝道：“好个耍疯卖骚的婆娘！原来见你也是南天门门神的千金，故此给了几分颜面，今儿个还敢在太岁爷头上动起土来了，真真不知个死活，好生听仔细了，你个小蹄子！爷可没咱小爷那么好的性子，若是把爷惹急了，管你是炉子里邋遢的煤火还是哪个野男人心里的欲火，撒泡尿就给你灭了！”听了这番混话，把个刚烈的炙焰气得肝胆俱裂，浑身火热，冲着那忠悟怒骂：“今儿个你倒真在你姑奶奶面前使上性了，可见我方才说的乾坤倒置的话儿倒也不曾枉了你，如今借你百个胆你倒来试试，真刀真枪的咱们凌霄宝殿上闹去！横竖把你家主子一锅儿端了，还有你那被色迷了心窍，专躲暗处行那淫贱勾当的半个主子，也一并发落了！”
　　
　　炙焰一番话语，赵世褍一字不落听得清楚，见她没好气的揭了自己的短，不禁又羞又愧，又气又恼，猛一起身，跳将出来，走向前去，挥拳便打，口中还不住聒噪：“叫你个没脸的娼妇在爷背后说三道四，挑唆是非，今儿个不教训你就越发不懂规矩了！”说完，抡起拳头，定要毒打一番，鸣心见状，哪容迟疑，一头朝赵世褍身上撞去，将一身光鲜的赵小爷弄了个四脚朝天，旁边的忠悟看了，哪里能沉住气，仗着平日有些蛮力，一脚向鸣心踹去，这里躺在地上的炙焰又爬将起来，横身挡在鸣心身前，一把熊熊烈火在身上烧得正旺。梧桦、鑫銮、鸿汝三人俱已吓得脸色苍白，大呼救命。
　　
　　正在难分难解之时，在那地底下冒出一个老头来，大喊：“各位仙尊，切莫胡闹！蟠桃园乃天庭清净之地，王母有命，要我好生看守，今日诸位这番厮打，若是被娘娘知道，老朽性命事小，诸位声名事大呀！”这一番话俱已传入九人耳内，转身看时，正是蟠桃园的土地爷。那姓赵的见了土地，噌地从地上爬将起来，也不容分说，扯住土地衣领，喝问：“老儿，我且问你，今日奉了娘娘尊谕，命我到这蟠桃园赴宴，为何一时来了这么多闲杂人等，你倒与我说个明白！”
　　
　　旁边的炙焰听见，不觉笑道：“哟，怎么又来了个没羞的东西！成日里只知道斗鸡走狗，窥隐探私的不说，又未曾如我等姊妹忠职恪守，看护天庭平安，如今也巴望着蟠桃园讨赏来了，真如想讨鑫銮姐姐欢一样，定是散了魂，迷了窍，竟痴心妄想起来！”赵世褍听了，怒道：“你个不要脸的浪蹄子，爷是何等身份，岂可与你这等下流小厮同日而语，你若识趣，速速离去！如若不然，先把你腿打折，日后奏报娘娘，说你假传圣谕，欺君罔上，要进这蟠桃园，偷酒窃果，到那时，看你何处说去！”
　　
　　炙焰听得，还要争辩，只听那土地说道：“诸位休要罗唣，再生事端。今日我确系得奉娘娘口谕，说定有机缘因果的年少仙尊前来园中，嘱咐老朽好生侍候，但未曾言明是哪处仙驾，云辇几乘？今日你们一时来了三处尊驾，老朽皆不敢妄自揣测真假。素日闻得娘娘赐的御酩，有一奇特之处，只需一滴入口，有心赐恩者神清气爽，耳康目明。若是被冒名顶替者误饮，则如一滩烂泥，身乏体衰，手足无力。如今诸位各说皆有娘娘之谕，何不入那园中，沾酩一滴，是非真假，一试便知！”众人听得，皆道极妙，是故跟着土地，入得那园中来。
　　
　　且说鸣心等九人尾随土地沿着园内小径迤逦而行，不多时，便行至一张玉雕九曲盘龙十八环的茶几前，几上齐齐摆放着各色珍馐佳馔，奇花异果，神酿仙酩不计其数，旁边又有那一应精致的积善琬、散福筷、久仁杯，不余不亏，正好九副，皆是些新奇器皿物件。那九人平素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心里各自欢喜不迭。
　　
　　土地侍候着九人围几坐定，提起几上一壶满满的御酒俱各倒入那久仁杯里，恭恭敬敬地放在各人席前，说道：“这便是娘娘恩赐的御酩了，请诸位仙尊慢慢享用，倘若真个有些不适，还望速速离去，莫让娘娘责备方好，是非好歹全由老朽担待则可。”
　　
　　不容土地说完，心急口馋的赵世褍端起杯具，一饮即尽。酒入肺腑，果真甘甜清爽，气定神闲。赵世褍大欢，高声闹嚷，换那积善琬来，定要一醉方休！鸣心等人见此，也各自畅饮起来。
　　
　　只落下鸿汝一人，硬是滴酒未沾，土地见她如此，殷切问道：“众仙尊皆举杯畅饮，嬉笑喧闹，为何北天门的令爱滴酒不沾，老朽斗胆问句，莫非今日仙尊金体欠安，忌讳酒肉，又或者尊驾……”还没等土地说完，只听鸿汝恼道：“老儿，你也不必讽我，我身子尚安，也实系娘娘召来的，只是你这杯儿我使不大惯，如今你要探我也罢，且摘一片新破土的嫩叶来，在那尚没染尘的片儿上沾上一滴酩来，我喝与你看便是！”土地听得，颇感古怪，又不好违拗，只得将身旁新竹上刚刚长出的一片叶子摘了下来，将酒滴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奉与鸿汝手上，鸿汝左手接过竹叶，右手托掌去接那叶尖滴落的仙酩，而后捧掌将酒泯入口中。众人见她这般，无不纳罕。
　　
　　未几，那酒侵入肌肤脏腑，九人皆感一阵头晕目眩，四肢乏力，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须臾又精神一振，兴奋异常，以至身不由己地手舞足蹈起来。恍惚之间，仔细回想，定是这仙酩作怪，待要寻那土地问个仔细，哪里还能见着半个人影，早已不知藏在哪个旮旯窝里去了。
　　
　　再过些时候，众人越发狂躁起来，纷纷勾肩搭背，喝五邀六，吵吵囔囔地厮闹起来。独独鸿汝一人，倒也安分，自个儿坐在阴凉处撕着花瓣儿玩，只见她将那撕下的花瓣按着从一到九的份数儿依次俱各排开，正好分成九个等分，痴痴呆呆地望着，不知何意.
　　
　　鑫銮见了，莞尔一笑。喜道：“诶呀！妹妹在这摆阵法呢！难不成终是要得道的！如今别的阵法我且不知，素闻有个九宫阵法甚是有趣，将之三三排列，得一方形，横、竖、斜三数聚合皆得十五圆满之数，我苦思数久，终未偿愿，如今不知有哪位奇才高士，可与我解上一解？”
　　
　　一席话，将众人愣了许久，不得其解。不多时，只听那惠智抱着酒壶嚷道：“这有何难，待我解给你看！”说毕，便满步蹒跚地挪到花瓣前，拾了一根竹枝，一边拨弄着那九堆花瓣，一边口中念道：“头顶九重天，足下一轻烟。燕儿右双飞，王八咬左腿。四季海棠西天摘，六品官儿右足踩。三七婢女左右舞，中间端坐着王老五。”言毕枝停，众人再凑前去看那花瓣，只见横、竖、斜各数相聚，皆得十五，由此对惠智佩服地五体投地，击节称赏。
　　片刻又见那几上并未那珍奇的蟠桃果子，自是无趣。又思既是王母请我等前来品酩尝果，我等自行攀摘，也未尝不可。只可惜周围果树棵棵高大挺拔，伸臂去摘，离身体还有数尺之高，又恨自己法力浅薄，难以遂心。不想正在踌躇唏嘘之际，只见忠悟顿时兴起，发了狠心，也不分好歹轻重，横竖就是一腿往身旁树干上踹去，只听哐当一身，那树连根带蒂破土而倒，树上的桃儿叶儿散落一地，狼籍不堪。
　　
　　此时只听那始终呆愣着的鸿汝“诶哟”一声，呜咽哭了起来。众人看时，原来，刚刚那树连根翘起时的泥土溅了鸿汝一身。那炙焰撞见，晓得她平素是最爱整洁干净的，如今却被这尘土渣滓污了一身，料定她会哭得死去活来。慌忙走到她身边，将她衣履上的尘土一丝一毫俱各收拾干净，凑近前闻闻，倒也不觉邋遢，反倒奇香扑鼻，不觉暗自欣喜，拿出袖中香囊，将之一片片轻轻装入囊中，与鸿汝说道：“妹妹，你倒闻闻，你衣履上倒不是什么肮脏东西，反倒是件稀奇物件，真真好香呢！想来它必与你有缘，不如这个给你，你好生留着，日后必有个因果！”说毕，便将香囊往鸿汝手中塞去，不想鸿汝却道：“什么稀罕物件，我才不要！污了我一次不说，还要终身相随，姐姐若是喜欢，就自个儿留着罢！”
　　
　　炙焰见状，也不恼火，反倒欣喜异常地往自己袖中塞去，不巧被那平素最爱偷香猎奇的弥元瞧见，定是扯着炙焰衣袖要看要闻，将炙焰恼的往他脸上就是一个耳刮子，喝道：“没脸的狗杂种！女人的物件也要乱拿，羞了你老娘八辈子的脸！”旁边的忠悟见他兄弟受了欺侮，哪里肯依，挥拳就要上前狠揍炙焰，不曾想腿脚如棉，头昏脑胀，一时之间竟晕厥过去。余者八人亦在此时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待得九人俱已清醒，其身早已不在蟠桃园内，只见周围黑漆漆的，昏沉潮湿，万籁俱寂，又见自己衣冠皆已被人褪去，换上那带“囚”字的服裳，方知已身陷囹圄，纷纷叫苦不迭。高声叫嚷，又无半人作答，真真是有冤无处诉，有状何地投。
　　
　　如此这般，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忽一日，只听那铁窗之外有脚步声，皆念终可有救了！半晌，只见一处灯光，将整间房照得通亮，睁眼看时，当中站着一个与他们装扮不大相同，白脸无须先生，那套行头惠智倒也认识，下界凡尘唤作“中山装”。只见那人神情肃然，笔直身躯，走到鸣心众位面前，吩咐左右道：“只将鸣心一人与我带走，余者自有安排!”左右走向前去，果真只将鸣心一人解了镣，去了锁，拉住胳膊，提到那人面前。那人也不多言，径直向牢门外走去。左右拿着鸣心，尾随其后。余者八人，俱各又要高声喊冤，不提。
　　
　　路上，鸣心满心疑惑，问道：“阁下究竟何方神圣？怎么平时并未见得？如今阁下将引我于何处？”那人见问，先是沉闷半晌，方才答道：“我本是凡尘一腐儒，姓邹，双名佐仁，生逢乱世，身历涂炭，听惯了生离死别之惨状，见烦了烧杀掳掠之暴行。而我却生性懦弱，不好争斗，本想躲在个僻静之处听雨观花，了此残生，不想却成了叛国误民的下流之人，遭世人唾骂。幸得文曲星老爷点化，方才得仙悟道。又念我文采风流，做事谨慎，故此方给了我个九司判命郎官的差使，今日前来提你，正是奉了玉帝之命，将你携往奇贱司投胎转世的。”
　　
　　鸣心一听此话，大惊失色，急道：“我在天庭多年以来，从未听过有个奇贱司的地方，师傅也未曾告之，点化了你这么个人，想必定是讹我！”、
　　听了这话，邹佐仁并不慌张，只听得他道：“你这小童，知道什么分寸，我这九司俱是有来历的，依次分为上、中、下三等，第一等三司为：奇忠司、奇贵司、奇福司；第二等三司为：奇富司、奇智司、奇艺司；第三等三司为：奇贱司、奇淫司、奇恶司。每司又分九册，每册九位，故此每司通共皆是八十一位。那些在天界犯下重罪，又有些灵巧根基的，便听由我九司发落。如今谨遵圣谕，将你派往九司下等一行发落，我念你平素也并非淫恶之人，姑且就派去这奇贱司去经历一番孽缘罢！”
　　
　　说话时，已到了奇贱司门外，鸣心仔细看时，见门口两边贴了一副对子，道是：
　　
　　去尊除贵寻常人家方有天地
　　历难犯劫卑贱心性焉知祸福
　　
　　踏入门内，只见九个橱柜依次排开，上面用贴签从壹至玖均以表明，此时，方听邹佐仁道：“玉帝钦命，赐你今日戌时二刻投入慧岩城一傅姓人家。想来此时正值人间申时初刻，时辰尚早，你且在这屋中作耍，时辰一到，我便自来度你！”说毕，化作一股青烟，不知哪里去了。
　　
　　这里鸣心在屋里转悠，各处翻看，也倒觉得稀奇。走到底端第捌处橱柜，拉开格子，仔细看时，见得一个册子，打开翻开，见有词作九首。其一道：
　　
　　【如梦令】
　　戾雨邪风侵骨，落魄呆儿别母。多少凄凉秋，痛断冢中枯骨。儿苦，儿苦，堪破人间凄楚。
　　
　　鸣心看毕，不觉心酸，又看其二，上面写道：
　　
　　【三字令】
　　镜中花，云间雾，有中无。娇贵女，叹无福。丧魂针，催魄剂，将春负。
　　人憔悴，性痴愚，面容枯。羸弱身，劳父母。廿春秋，招猛虎，命难度。
　　
　　看到这里，心里像被针扎得一样难受，再也无心续读下去，方弃了那册子，径直走到第壹橱柜前，拉开格子，见里面也有本册子，打开看时，亦有九首古词，逐一下去，乃是：
　　
　　【锦缠道】
　　委婉端庄，自是大家闺秀。叹人间、是非良莠。颜和色悦胭脂透。玉叶金枝，万艳居魁首。
　　自从红枣来，误从禽兽。泪汪汪、月亏花瘦。抱憾终生怒向君前道：我身污矣，何以清泥垢？
　　
　　【减字木兰花】
　　小家碧玉，质朴无华愁不已。待字闺阁，二九芳龄性顺和。
　　情真意切，哪个来将心锁解。举目苍茫，休怪春风使愁长。
　　【浣溪沙】
　　
　　恶少酸儒俱不交，平生素雅自清高。红尘风雨任飘摇。
　　自锁心门离污垢，偏逢倜傥是魔妖。孤洁自此殆霜刀。
　　
　　【喝火令】
　　率性存肝胆，无暇坦荡心。清白龌龊俱分明。数载犹如春梦，仍道真性情。
　　沃土奇葩见，双飞燕子轻。烈日斜西月纯清。门外良辰净壤，从此是知音。
　　
　　【清平乐】
　　终生痴悟，举步荆棘度。年少屡遭人世苦，爱恨情仇难诉。 岁月艰辛蹉跎，诗书礼乐厮磨。功成情色不惑，西郊寺外神佛。
　　
　　【菩萨蛮】
　　皆道富贵身外物，只怜商贾难清楚。阔绰赛石崇，美娇藏几重？ 不惊走卒闻，斗胆肖（xiào）西门。金去财倾尽，方痴酒色人。
　　
　　【卜算子】
　　腊雪困寒梅，傲世煎其苦。任尔风霜雪雨去，功利挑肩负。 金榜撰其名，自此温言无。性癖心浊秽迹多，哪堪交贫故。
　　
　　【满江红】
　　铁骨钢筋，随心傲，非禽即兽。怀武艺，耍枪抡棒，唾贫欺幼。弱冠年华泥中度，华发父母劳心碎。不回头，操尽血骨情，俱东流。 命犹好，得美肉。居高位，食花酒。莫欣羡，任其狐朋狗友。跋扈恣睢遭世事，严冬催命终折寿。最可怜，结发美娇妻，何处留。
　　
　　【一剪梅】
　　自古风流在少年，玉带华冠，俊朗容颜。心竭力劳赚情痴，犹负佳人，作乐寻欢。
　　玉体横陈酒肉边，心窍皆迷，欲海胡天。可怜闭月妒骄阳，痛恨当初，误了良缘。
　　
　　鸣心逐一细读着，时而悲叹，时而凄凉，时而纳罕，时而暗自泪下，不觉昏昏沉沉的，欲将睡去。忽然听见耳畔有人在骂：“孽畜！还不起身，误了时辰，悔了终生！”
　　
　　不知骂他之人究竟是谁？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