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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鸟人 收藏:0 回复:0 点击:2690 发表时间: 2010.07.24 07:30:10

淮阴的那个金秋(六)


  父亲从来就是雷神,有一点事他就暴跳如雷。而且还喜欢动粗,从小到大,他打我无数,我同他之间多少有些隔阂。我同父母有好几年没有在一起了,自从上高三后,我就同家里人生疏起来,为了考大学,我的心理变得异常,不愿意同家里人交谈,即使有时间坐在一起,同父母也没几句好话。父亲是个人云亦云的人,别人说的话,他句句当真,别人说的事他毫不犹豫地告诉我,包括外人对我们之间情感挑拨离间,儿女之间的是是非非。上大学是我的选择,因为我觉得大学是座天堂,但父亲也有自己的打算,农村还是那句老话,嫁出 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他终怕我这水耗费他太多的钱,当然,他本来也没多少钱,又担心老来的事,幂幂中他觉得我是一个靠不住的人,若不是母亲的坚持,也许他早已把我从幻想中拉了出来,也许那样还会是个满意的结果。
  
  母亲常在电话上说父亲很想我,这也许是句实话,他没有多少人挂念,我是他唯一的血脉,然而,我们在一起久了都是经常性地争吵,他急了就吼着要打我,我们两人都人疯子,他经常同母亲吵架,用脏话咒骂母亲,在我眼里,母亲永远是个弱者,我同情父亲,又可怜父亲,因为我们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弱者,只能用争吵来摆脱内心深处的矛盾和痛苦。
  
  我呆呆地坐在凳子上,望着屋子里的桌子、板凳,它们仿佛在大笑,隐隐振动了整个房间,我的热情被泼了水一样冷却,回想早上那丢人的场面,我始终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我的内心还是沉沉地阵痛,一个人就这样木木地坐了一个上午。肚子里滴水不进,但又不觉渴,也不觉饿,我想,他们的决定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真的不太开心!母亲说得对,他们一直不放心我,怕我上当受骗,所以先派琏跟我来到江苏。等我携着几万块钱离开万州后,小姑父去了二姑家,对他们讲了许多耸言听闻的话,说我是如何幼稚,甚至是一个很可怕的骗子,我在他眼中怎么个不靠谱。二姑同姑父听后瞠目结舌,立刻打电话给我父母,对我父母施加压力,这种情况下,母亲对他们作出承诺,如有什么闪失,她拿全家性命担保。小姑父回到家,内心存有不甘,又打电话给我父亲,说我可能是拿着钱做传销,父亲听后捏了一把汗,赶忙叫母亲打电话给我,当我听到了这样的追问后,内心凉透了!
  
  我刚抹了一把泪水,琏却领着家人进了店面,他们再楼下叫我的名字,我赶紧擦了脸,走下楼来。
  
  “您们都醒啦?怎不多睡一会儿?”
  
  “不睡啦,过来看看。”
  
  “看不好,我们下午就准备走!”父亲仍板着面孔,对我冷冷说道,母亲用手拐了他一下。我知道,这是他们几人一上午商量的结果。
  
  “不是的,别听你老爸说!”姑妈笑着拉过我到处看,“这店也不小嘛。”
  
  “要走也还得先去吃个饭吧!”我挣脱姑妈的手,笑着对父亲说道,“走吧,我们先外面去吃饭。”
  
  “不用了吧,你这里什么都有还要到外面去吃吗?”姑妈把冰箱翻看了一下,“还蛮丰富的!”
  
  “是呀,那我们就自个弄得了!走,我们先买米去!”母亲推着父亲出去了,姑妈出冰箱里掏出一包包东西出来,姑父走到厨房试弄煤气,我愣在一旁,倒觉得束手无策。不一会儿,父亲扛着一袋大米回来,顿时,整个屋子变得热闹起来,洗洗刷刷,屋子一下有了人气,姑父同琏摆桌子,父亲同我洗碗筷,姑妈和母亲一起炒菜弄饭,早上的那份僵持一下烟消云散,一大家子人变得高兴起来,最后围着一桌子菜,边吃边聊起天来。
  
  正在其乐融融之时,杨正国夫妇来了,他们在娄下呼我的名字,一边上得楼来,刚出楼梯口,一见我们这么多人围着桌子吃饭。
  
  “呀,好热闹啊!”杨正国老婆大声说道,“这么一大家子人!”
  
  姑父站了起来,出衣袋里掏出烟。杨正国穿着绿色军装,他忙向我姑父摆手,我搬了两张凳子,二姑叫他俩上桌跟前吃饭。
  
  “我们吃过了,打电话给小吴,电话总是关机,所以找到这里来了,几时到的?”
  
  “昨天。”
  
  “这是小吴的父母吧?”
  
  “是的是的!”父亲站了起来,弯着身子点了点头。
  
  “一路辛苦了!晚上我请客,为你们接风!”
  
  “不要客气啦!不用啦!”
  
  杨正国必定是部队里混出来的人,接人待物的确是很有一招,父亲也不再是排斥,反而毕恭毕敬地坐在那里听他夫妇俩讲话,大家也没什么辩驳了,反而因他们的回入,彼此变得热情起来,我却成了受气的皮襄,内心的苦楚谁人知道,这就是人情世故,还不如穿一身绿军装。
  
  下午,杨广政从楚州驱车过来,大家在一起签了合同,合同的条款是杨广政拟的,大家拿在手里看了一遍,似乎没有什么争议,最后各自签了字,并落了自由式份证号码,二姑家是二姑签的,姑父属局外人,这店面与他没多大关系,我们家当然是我,父母过来是帮我的,同时按月计工资。杨正国不能签字,因为他是部队里的干部,不能涉足经济,只能由他老婆来签,最后是杨广政签了字。一人一份,父亲从我手中拿过合同,拿到太阳光里,同母亲一字一句地看过,也许他们真的比我更重视这件事!
  
  晚上,我打最话叫燕子到店里来吃饭,燕子在电话那头吃惊地问道:“店面开张了吗?”燕子带着兴奋劲儿来到店里,大家已弄好了饭菜,燕子对我说:“我们再也不用上饭店买来吃了!”母亲听了这话,指着我说:“你们仨儿都懒,这屋子里有这么多东西可吃的,非得到外面买!这就是不知道居家过日子!”
  
  第二天,我们就开始搬东西砸东西,姑父同父亲一起把厨房里的铁架搬出来,然后用铁锤把陈旧的灶台捣毁。杨正国找来做铝合金门窗的老板,两个男人把屋子的横截面丈量好,作了记录。我跑到盐河桥找了个钻孔的师傅,钻孔师傅带着他老婆来到店面,楼上楼下共钻了四道孔,主要是为了安装饮用水管和下水管。小两口很随和,还算正经人家,肤色黑黑的,男的高高大大,女的皮肤粗糙,讲着一口的淮阴话,把楼上楼下打量了一翻,取出铁钻,拉上电线,女的拿着自带的取水工具,麻利地跑下楼打来水,两个人呼噜噜开了钻孔机。钻完孔已是中午,两人身上粘满尘土,女的拍了拍身上的土,从我手里接过钱,这时,我母亲做好了饭,大家准备吃午饭,于是我邀请他俩吃过饭再走,女的连忙摆手,男的也忙忙推辞,还没来得及细细拍去灰尘就开着摩托车走了。
  
  “这两人蛮好的,”母亲站在门口,望着他们说,“叫他们吃饭也不吃!”
  
  “你们不是已经找了个师傅吗?”姑父走来对我说,“干脆叫他来帮忙,从明天开始,给他计算工资!”
  
  “还是我们自己弄呗!”父亲站在一旁,望着姑父。
  
  “早点完成早点开业,耽搁一天也是钱!”
  
  我打电话给张师傅,没想下午他就来到店里,同家人一起干起活来。农村人,做起事来很有劲儿,也蛮踏实,看着我们这些陌生人,他不大讲话,要东西时才咕噜咕噜说两声。父亲蛮喜欢跟他在一起干活,而且对他问东问西。父亲不会讲普通话,但他努力学那腔。
  
  “你老家哪里的?小伙子。”
  
  “洪泽的。”
  
  “你们那里怎么样?”
  
  “比起淮阴来,不行。”
  
  “好好干,小伙子,我们那里也不怎么样。”
  
  父亲他们砸墙搬东西,母亲同姑妈负责把泥土搬弄出去,我到个面找焊接老板大自然焊接铁架,到竹架铺寻找适合的楼梯,或者买泥刀泥板之类的东西,只要屋子里有什么需要,我得立马往外跑,不几天人就晒得漆黑。有一天,我刚跑到店里,有位环卫女工找上门来。
  
  “请问哪个是老板?”环卫女工头顶着帕子,穿着一身刺眼的黄色工作服,声音很大,也很粗。
  
  姑父惊讶地盯着那女的,然后朝吧台处的我指了指。
  
  “你就是老板是吧?你们把那么多泥土倒在路边。等谁来处理啊?”
  
  “大姐,对不起,你说,我们应该把泥土倒在哪里好?”我边说边忙着为她倒了杯水给她,“外面挺热的,喝口水吧。”
  
  环卫女工抬眼看了看我,一把抓下头上的帕子,然后拉过凳子坐下来,也没发话,只是咕咚咕咚喝尽了一杯水,我伸手拿过杯子,又为她倒了一杯,递给她,“天太热了,没事到屋子里来纳凉。”
  
  “这样吧,我去推个大的垃圾车来,你们就把它倒在车里好了。”
  
  “谢谢大姐!真是麻烦你了!我们初来乍到,也不知怎么处理,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环卫女工喝完水,将帕子搭在肩上,出去了。
  
  木梯一直没找好,淮阴人的木梯真叫人不放心,而且也不够长,所谓的木梯,在淮阴来说多关是竹梯。淮阴只有水竹,而这种细小的竹竿承受不了多少力,最多钓钓鱼,做些篱笆之类的东西。淮阴的竹具多半来自安徽,但他们对竹子工具的制作却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这竹梯也就格外显得不保险。最后,父亲亲自跑到做竹具的家里选了一架粗壮的竹梯,要是在老家,这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淮阴有两种水泥,有一种水泥叫白水泥,实质就是石灰。淮阴的石灰主要来自徐州,或者连云港,因为淮阴没有山,没有山就没有矿石。没有山的地方,石头是非常贵的,他们铺石建路必须得从外面买石头,而这石头便有了等级,当然,靠近平原的山石也就遭殃了。在徐州,你无法看到一座完整的山,在连云港,突兀的山石已被一次次铲平,花果山能被完好地保留,那也算是奇迹。于是,我又同父亲一道出去买了,和袋水泥,实质上,父亲成了我的脚力,他帮我把一包包泥土从外面扛到店里,但他没有一句怨言!
  
  在我们忙乎的第四天,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五十多岁,穿得有点考究,脚上的皮鞋擦得亮亮的,头发一顺溜儿向后梳,人有些瘦,大眼睛,鹰钩鼻,虽然黑,但也看得出是城里生活的人。
  
  “听说你们这里招厨师?人家介绍我来的,我来看看,我以前就在市里‘7+7’快餐店上班,本人姓戚,家住市区,今年五十多,唠,这是我身份证,这是健康证,我干厨师几十年了,对于学生餐这一块还是很有把握的,我在大饭店也干过,东土啊,昆仑啊,不想在那些饭店上班了,钱不要多的,只要人觉得舒服就行了。”
  
  我用人心切,给他开了一千五,他没有犹豫,说第二天可以来帮忙,但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在店里走来走去,不断同我姑父搭讪,问了很多他想知道的东西,这位戚师傅一看就是久混于世的人,我姑父如此玩猾的人也被他套出了许多话语。戚师傅的话很多,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一张嘴,一个下午也没有停。这时,张师傅从外面买东西回来,看见戚师傅正同我姑父聊天,他瞟了一眼,赶紧上楼去了,戚师傅闻出了味道,立马上楼去,两个人在楼上,用淮阴话嘀咕起来。
  
  “她说话还作不了主。”
  
  “谁做主?”
  
  “有个男的,他不经常过来。”
  
  “还有个男的?”
  
  “是啊,她是他情妇!他说了算!”
  
  “哦,还这样啊!还情妇啊!”
  
  父亲就在他们旁边,但他听不懂淮阴话,埋着头吃力地敲打着手里的水泥块。戚师傅同张师傅聊了很长时间,两个人在楼上,一直待在太阳西落,戚师傅整弄了头发和衣服,从楼上下来,对我说他走了,姑父母转过身,叫他吃了晚饭再走,他也不客气,便装着帮姑父的忙,又在那里话叽起来,随后同张师傅一起忙了顿晚饭,大家一吃,觉得戚师傅的菜要比张师傅好出多少倍,于是大家渐渐有了亲近戚师傅的热情。
  
  戚师傅说,隔壁眼镜店的小陈是他朋友,戚师傅一没事就上小陈家聊天,小陈三十来岁,胖胖的身体很壮,他到我们店里走访过两次,但大家语言不通,也就作罢了,而我又不怎么喜欢交谈,更何况是个女人,最多同他老婆说笑两句。眼镜店的生意不大好,每天得过且过的样子,夫妇两也不怎么言笑,为人有些死板,他们老家泗阳,在淮阴做生意几年,有许多朋友在淮阴。说实在的,我不怎么喜欢这个邻居,因为他的强悍使我觉得不安,有时看见几个怪模怪样的人来找小陈玩,在他家喝酒打牌,对路边的女学生贼眉贼眼,讲话粗声粗气,一直以来,我对小陈存有陌名的防范心理,觉得远离这种人是最好的办法。
  
  父亲在乡下住惯了,又是一个勤快人,老喊晚上自己睡不着,所以早上早早从床上爬 起来,同母亲一大早到店里,拿起工具乒乒乓乓干起活来,看见他们这样,从来好睡的姑父只得同姑妈也早早地起了床来到店里整弄,他们还开玩笑地说父亲精神就好,成天没多少瞌睡,父亲听了来了劲儿,便讲起家里的琐碎事情,他说,淮安这天亮得真早,四点钟就泛白了,不过在老家,他四点钟也起床了,一大早摸着黑担粪到地里浇菜,一个人在山上,听到猫头鹰叫早,咕咕咕的,等到七八点钟,他已干完了好多事情。姑妈笑着回忆了往事,提起她年轻的时候是何等吃苦,两兄妹一边说一边回忆,便把儿时的家庭故事讲了出来,说爷爷怎么打骂他们,奶奶又是怎么持家过苦日子,于是,又提及年迈的奶奶,不知道她在家习不习惯。二姑要求姑父给家里打个电话,拨通了号码,奶奶接到电话,二姑和母亲轮流同她说话,说着说着两人哭了起来,站在一边的我,不知所措,是劝也不好,不劝也不好!
  
  我们这样早起了两三天,隔壁小陈跑来对我提了意见,说他们有晚睡的习惯,希望我们不要太早开工,实在是扰得他们这两天没能休息好,我笑着道了歉,说一定会注意的。我把这事对大家讲了,父亲表现出自责的样子,看着他不开心我心里也难过,但是他无法支躺在床上捱时间,所以,天天还是早早起了床,同我母亲四处转悠,有时还到盐河边上吹吹风,看那些运煤的船队,他俩也跑到田间看人家怎么种菜,说平原的人真好,骑着自行车下田,也不背只背篓,挎个大篮子就行了。我对他们说,平原竹子少,他们手里的筐子是柳条做的,姑妈瞪大了眼睛,说还有这回事,她一直以为柳树栽着就是图个好看。
  
  母亲说房东太太人好,天天上楼来找她聊天,他们同房东共用一只热水器,起初我是打算买个二手的,但一商量大家都说先将就,没必要花那么多钱。房东家用的是井水母亲他们在老家没用过,不知怎么出水,房东太太便教我母亲打井水,一来二去,两人竟姐妹相称,特聊得来,有时在一起还聊些知心话,虽然两人讲话都比较吃力。其实母亲为人和善,也喜欢聊天,只是成天到晚忙于农活,显得郁郁寡欢的样子。
  
  自从母亲来后,我就没有洗过衣服了,一是我太粗心,二是母亲唠叨自己太闲,总想找些事干。她帮我洗衣服的同时,也带着把燕子的衣服也洗了,弄得燕子一点儿也不好意思,我对燕子讲,不要见外,就当家人一样,燕子也一天天变得随和起来,同大家有说有笑,不在同起初那样生疏了。
  
  铝合金老板把做好的门窗用三轮车拖了过来,几个人将那白晃晃的东西扛到楼上,两个男人叮叮当当地将门窗装好,一间大厅立刻形成了两段,新的厨房有了个框架。装好门窗,他们开始丈量玻璃的面积,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玻璃也到了,大家小心翼翼地将玻璃搬到大厅,两个男人算好了工费和材料费,等我把钱交到他们手里时,才忙着装玻璃,装完玻璃天已黑尽了。
  
  由于大刀阔斧地拆迁了原来的厨房,所以那小小的房间显得狼狈不堪,为了补救,我们得买黄沙加水泥将其坑洼处填平。在电话里,我对杨广政大喊,说他一点也不关心店里的事,现在黄沙难找,问他怎么办?他开车过来,同我四处打听黄沙的正东和,我们开车一直走出营西也没有发现有黄沙,两人倒了回来,却在营西桥口撞着一家黄沙店,经过好长时间的交谈,店主终于同意我们一些,说现在黄沙紧缺,难找。我们向别人借了一辆三轮车,将黄沙一锨一锨铲进车里。父亲同姑父一起把三轮车推到店里。杨广政回到店里后,对四处墙壁指正,说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活像个大领导。见他那样,我心里很来气,但又不好当着众人面说他,只得忍在心里,等待时机。
  
  戚师傅主动找杨广政谈话,杨广政装内行向他问了几个问题,戚师傅似乎看到了颠倒正的老板,话少了,人也拘束起来,对杨广政的提问也作了认直的回答,最后,两人就着发展的问题,对淮安的未来发表各自的见解,可能是年龄相仿的原因,两人陶得挺投机。吃过晚饭后,我送杨广政一程,在车上,我说了许多张师傅的好话,说这个人勤快,跳实,自从到店里帮忙,为店里做了不少事,而戚师傅这个人,手艺的确不错,但那张嘴实在让人心烦,恐怕以后会闹出祸端。杨广政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什么话也没说,最后我对他提出,意见,说他做得过分,对店面提了同问题就行了,何苦要官腔压人,在店里干活的都是平起平坐的股东,认都没有权力指责别,领导谁!杨广政从位置上坐了起来,望着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准备把楼下大厅的墙壁改为粉红色,我上网查过,粉红和桔黄会激起人的食欲,而白色属于冷调,同时,为了节约开支,把原先的厨房也粉成粉红色,并装上壁灯,以达到美观作用。我这样的想法,对有些人来说是大胆创新,比如我身边的所有人,就连燕子也觉得不可思意,一开始他们相当反对,觉得红红的一个屋子,实在叫人生怕,我笑了笑,对他们说,白色久了会灰暗下来,而红色融光,让房间变得更加柔和。我是个比较坚固持己见的人,也比较顽固不化,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在我的方法下行动起来,买来红色漆,同白石灰相混和,深红色变着了粉红,几个人戴着报纸折成的帽子,自己刷了起来。
  
  不几天,师院开学了,学生们从四面八方赶了回来,小街变得热闹起来,各个店面一家一家开张,鞭炮声声,震耳欲聋,有的小店在街上发传单,为了拉笼生意,老板们不惜重金,玩起各种招揽生意的花招,横幅竖条挂满了街巷,“欢迎同学们回来!”“我们想死你们了!”“还记得我吗?我就是那个贴饼的大郎!”有的推出买一送一,甚至还有礼物。每每放炮,父亲便顶着一脸石灰浆跑出去看热闹,他兴冲冲走进来,大声喊,“快点!快点!我们也把店面搞起来!”
  
  厨房已基本成形,就差个漂亮的炉灶,杨广政打电话承诺陪我一起到市场上选炉灶。刚好下了一场雨,天气凉爽,我们开车去了市区,并带着张师傅一起。张师傅显得很开心,话也多了起来,在车上,他不断地讲着厨房的事,要用什么样炉灶才好,怎样的厨房才算科学,刀法、铲法、站姿,一条一条的,他说他是厨艺学校毕业的,还拿到了等级证书。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我坐在前座有点想笑,是父亲推荐他来的,父亲说,他懂得多,了解不少,人看上去本份,带着他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其实五十来岁的戚师傅懂得更多,我本打算请他一起来的,但这个人狂妄,给他一点阳光,他就会灿烂,我不想以后站在一座高山下面喘不过气来,更何况他对市区熟悉,对市场了解,这买卖的事,价格公道,质量有保证,而戚师傅的为人,我担心他是某个店里的托儿。我们三人在汇通市面上场转了很久,最后在一家旺德买下了两孔式炉灶。戚师傅说这家还算公道,他说自己在这一带转几次了,比较了解这里。炉灶花了一千八,老板愿意把货拖到门上,他叫来几个壮一点的人把沉重的炉灶抬到一辆小卡车上。我同杨广政先回去了,张师傅跟车,必定是年轻人驾车,轻卡尽比我们先到,许多人围着轻卡瞧看,有的是饭店的老板,说这炉有好有坏,问及价格有人说贵了。戚师傅卷着裤筒,翘着二郎腿远远地坐在门口,他不肖地同小陈讲着话,一副莫不关心的神情,有说有笑,好像在讲一则笑话,两个人同量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这沉重的粗货,大家憔头烂额。父亲年老体弱,姑父向来没干过重活,只有张师傅还有些力气,几个人争执不下。这时,隔壁店的老板伸出援助之手,同他们三人一起将炉灶从车上抬了下来,五六个人,甚是吃力,连推带拖拉到大厅,刚放好,戚师傅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用手拍了拍炉灶,显出不安的神情,对我姑父说:
  
  “这货不咋的,看来他们三个人都是外行,这炉灶一烧就坏了!”
  
  姑父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里明明透露出几分不快,我装着没看见,同轻卡司机说话去了。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长得秀气,说话也温和,他问了店面的一些话,说以后经常来捧场,我连声道谢,他还留了张名片给我,叫我有事找他,他一定愿意帮忙。
  
  父亲围着炉灶转了几圈,伸手摸摸光滑的表面,指着中间的一道孔问张师傅,张师傅说是烧水用的,父亲于是把手伸进铁皮里面捣了一阵子,说:“这里面真够大的,要多少水来装!”然后蹲下身子,用手拍拍灶膛,发出空空的咣咣声,张师傅也跟着蹲下身子,指着一个个开关,告诉父亲每个开关是干什么的,你并联赞叹着说,“好家伙!现在硬是发达,什么都科技化了!”
  
  戚师傅也蹲下看了看,对我父亲说道:“这家伙是好,但不知你老兄怎么把它抬到楼上去!”
  
  我们打算做个烟筒,做这个烟筒很麻烦,因为厨房在二楼,又选择了面街的方向,旁边还是一条出其不意出入入的小巷,巷子里头有一家菜馆。为了这事,大家又伤破脑筋,戚师傅同张师傅争着拿出自己的方案,张师傅说把烟筒垂直向下,一直延伸到地面,戚师傅骂他愚蠢,两个人差点吵了起来,最后,我们选择了戚师傅的方案,把烟筒曲成半圆,向上排到屋顶,这样黑色的烟尘就控制住了,不至于影响到楼下的行人,也不影响店面美观。戚师傅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笑了笑:“这倒是解决了,但油烟这东西,就怕它不往上面跑,积多了还是从烟筒里掉下来,关键是这厨房没设计好,不应该在二楼。”
  
  “那你说应该安排在哪里?”我气愤地问道,母亲赶忙扯了我衣角。
  
  “也是,的确不好安排,我看了一下,真的不好安排。”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戚师傅,提着包出去了,在路上,我给杨广政打了个电话,对他说了许多戚师傅的话,杨广政在电话那头懒懒地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他这人自以为年事已高,说话有份量吧!如果不行,你就单找。”
  
  我站在马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想了想,“他的厨艺是没说的,连我姑父那么挑剔的人,对他也赞不绝口,我想还是算了,做生意不是为了赌气,忍一忍也许就过去了。”
  
  “你这样想就好,我也没什么话要说,不过万事你自己看着办,反正人是你选的,你不说他比张师傅强吗?我可不敢干涉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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