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张书齐的干净钱
　　
　　到了西子看守所，唐声找了个熟人，对他道：“我是张书齐的律师！有些细节要问他！”那个熟人很是诧异，道：“没听说他请律师啊！”但张书齐在看押期间，消息很隐蔽。既然唐声知道张书齐在这里，他想那一定不会假了。况且，重要嫌疑人虽不能和外界有联系，却是有权利见律师的。因此我们很顺利的见到了他。
　　
　　在一个很小的房间内，张书齐坐在了一张桌子后面。只见他大约不到三十岁，面子长的颇为英俊。此刻尽管是个在押的犯人，但脸上仍然没有一丝颓唐！他见到唐声的时候，很是惊喜，道：“唐老师！你终于来了！我是冤枉的。只有你能帮我了！”唐声小声道：“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要紧的别把细节漏了！”张书齐道：“我先问一下，是谁告诉你我出事了的？”
　　
　　唐声向我看了一眼，道：“是这位施墨仁先生！”张书齐向我点点头，道：“辛苦您了！我不会食言的！”我自然知道他所说的不食言，是指的那条子上说的酬金一百万的话！我听得一笑，道：“我不是为了钱！”张书齐也是一笑，道：“我不大喜欢客套的！”我看的出那笑容中满是讥笑。他大约以为我是在跟他客气的！我亦回敬道：“我胆子小，钱我是喜欢的，但不干净的钱我没胆子要！不义而取，与我是祸！”张书齐嘴角一掀，笑道：“我的钱是干净的！”
　　
　　我冷哼一声，不与嘲理。张书齐扭头对唐声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很简单的！……”他顿了一顿，开始叙述道：“我有一个堂兄，叫张书简。是我叔叔的儿子，大我一岁！我们俩从小感情很好。只到半年前，我和嫂子，也就是他的老婆发生了点不愉快！”说到这里，张书齐的脸上一片愤恨。
　　
　　他平了平情绪，继续道：“我嫂子为人尖刻，善于算计。而且十分喜欢炫耀。堂兄是个很成功的生意人，开了很大一个厂子，因此家境富裕，这更是她所骄傲的。嫂子和我的妻子在同一年生育，她生了个儿子。我妻子生了女儿！”他的话此刻略显啰唆，我见唐声很耐心，只得也跟着听下去！
　　
　　张书齐道：“在农村，生儿子也是件很露脸的事情，嫂子越发得意。对他的儿子过于溺爱。因此那孩子颇为娇惯！长到七八岁，与我的女儿到了一起，经常动手将我女儿打的大哭！有一次，我带了我的女儿到她的家里，嫂子便对我说起他儿子如何如何的聪明。我听惯了她的卖弄，因此，根本不大理会。正说着，她的儿子放学和一群小孩子回来玩，她便对我道：‘我儿子是很爱妈妈的，不信你看！’便对那孩子道：‘刚才你叔叔打我了呢！’那孩子有仗势在侧，越发大胆，抬脚便往我的腿上踢了一脚。我想他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因此没躲，熟料他那一脚倒真的厉害，后来看时我腿上青了一块！当是我心中便怒了，倒不是有多疼痛，只是怪嫂子全没必要的显摆他儿子的勇敢！
　　
　　“嫂子当时眉开眼笑，并逗我的女儿道：‘你看你这个没出息的，你爸爸被打了，你怎么不报仇？’我女儿听了，果真便去打那孩子，但她一个女孩子，力气哪有那孩子大？我赶忙拉住。嫂子显然很是得意，指着我们道：‘得了！一家子都是没出息的！’虽然是玩笑话，但我听了也很不舒服！
　　
　　“当时我想，何必和她这没教养的一般见识呢？便强做笑脸谈些别的事情。那小孩子刚才显了本事，此刻更显得不可一世！趁嫂子和我聊天的档儿，偷偷的指着我女儿对一个小伙伴道：‘你看！我一脚便能把那个小姑娘踹倒！’说完飞身跑过来，将近我女儿的身边时，一下子跃起身来，借势伸脚踹在我女儿的肚子上！我女儿一下子便跌在地上！周围那些小孩子拍手欢叫起来。我女儿早已经失声大哭了！
　　
　　“我心中一疼，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见我女儿哭的可怜，不由怒了。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脚将嫂子的孩子踢的远远的！嫂子一愣，跟着便一把将那孩子抱起，冲我道：‘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跟孩子一般见识呢？’我余怒未消，心想，我不是和孩子过不去，我多想给你几巴掌啊！便指着她叫道：‘都是你们惯的！要知道心疼，就教得他学规矩些罢！’
　　
　　“后来，嫂子大约把这件事情和我的母亲说了，母亲叫我去道歉赔不是！我当时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去？后来遇见堂兄的时候，还跟堂兄说气话：‘你告诉嫂子，她别看不起我，我现在是没钱，气急了我，我找人绑架了你那宝贝儿子，我跟你要多少钱，你就得给我多少钱！’哪里知道，就是这句气话，把我害到了！”
　　
　　我一面听他说一面摇头！历来因为小孩子打架而闹到两家不和的情况很多！大人们反目了，小孩子却隔不几天便又去一起玩耍了。实在不值得！张书齐见我摇头，便道：“施先生一定不以为然了！但我问你，如果我不管，单让嫂子客气性的对她儿子呵斥几句，或者甚至象征性的打他两下，便能杜绝以后那小子不再打我女儿，这可能吗？”我想了想，道：“既然那孩子不是第一次发横，可见你嫂子的呵斥是没有作用的！那是长期纵容而至！”张书齐点点头道：“不错！如今的社会太复杂，现在我只是踢他两脚而已。那孩子一旦养成了习惯，日后到社会上再犯贱！挨两刀都是可能的！”我无话可说，只是想：“这人好会给自己整理！这么一说他踢人家两脚，反倒是看那小孩子亲了！”
　　
　　唐声忽然说道：“你跟你的堂兄说了要绑架他儿子的话以后，他的儿子就果然被绑架了是不是？”张书齐叹了口气道：“不错！那次不愉快以后的第二天，我就从你那里离开了。我嫂子这人是个典型的势利小人，我觉得自己必须要赚些钱才能让她在我面前服帖！后来我就在东城开发区里的一个建筑工地上打工。忽然有一天有几个警察来找我，将我带到了公安局里。并且拿给我看一张勒索信，那封信电脑打印出来的。上面说我堂兄的儿子现在在他们手里。并说要他们家准备二百万的现金，放在指定的地点等等！有个沈京局长亲自审讯我！他们怀疑是我写的。”
　　
　　我道：“沈京不是那么武断的人，一定还有别的证据！”张书齐看看我道：“不错！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居然知道我有了二百万！老天也忒会做巧！我偏偏就真的有了二百万！”一个在工地上打工的人，忽然间有了二百万，的确是可疑。我看看四周，只有一个人在门一边站着，那门距离甚远，估计他也听不道我们谈话，于是压低声音道：“那钱是罗四丁给你的是么？”张书齐一愕，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接着问道：“他为什么给你钱？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是不是他绑架了你堂兄的儿子？”
　　
　　唐声在一旁显然不大高兴了，这些话应该是他问才对！只听张书齐道：“没有，他是个癌症晚期的老头！他的子女将他赶出来，无家可归！无意间我们认识了，见他可怜，我经常接济他。并把他接到我租的小房子里一起住。一开始他给我算卦，说我是个好人，日后定有好报！还说我会发财。我当时不信，便开玩笑道：‘如果我能发财，我就给你养老！’那老人当场便哭开了，说他辛苦养育的子女居然连一个外人也不如。
　　
　　“过了几天，他要我请假陪他出去一趟。我只道是他有事情要我帮忙。因此便和工头说了一声出来了。他带我到了一个银行，然后要了我的身份证进去，不大会功夫居然拿来一个银行卡给我，说上面有二百万。是给我的！我当时哪里会信，仔细询问，才知道他很早的时候偶然花两块钱买了彩票，居然中了五百万的大奖。他说他给过他儿子无数个机会，只要他们对他好一点，那这钱就是他儿子的了！结果……嘿嘿……结果他失望伤心之余，就给我分了一半！”
　　
　　我不信道：“如果你的钱是这么来的，你干么不说出来呢？”唐声张了张嘴，显然他也想问，却又被我抢了先，但他脑子转的很快，不等张书齐回答，便猜测道：“书齐一定是怕把这件事说出来，警方便会按他所说的去核实。到时候，罗四丁的儿子们一定会把钱要回去的！”张书齐点头道：“是的，罗老伯屡次告诉我，说他的儿子不好惹，经常和一些黑道的混混在一起。他一来怕我会有危险，二来他不想让他的儿子得到一分钱。所以他逼我发毒誓，对谁也不能说这件事情！”
　　
　　我喃喃道：“原来如此！但沈京问你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张书齐黯然道：“我只说我的钱是干净的，当然不肯说出来。他也去问过罗老伯，罗老伯也没有说！”我想，罗四丁一定是取出了现金，然后再存到张书齐的名下的。否则沈京只消查一下汇款记录就能知道钱是哪里来的了。
　　
　　只听张书齐又道：“唉！沈局长问我那孩子究竟在什么地方，我没有绑架，当然说不出来。他们便把我关在这里，想等找到孩子后再审！我是个重要嫌疑人，案子又大。所以他们不许我和外面有联系！有一回不知怎么我住的屋子里，飞进一只麻雀来！我便将它逮住，写了那个布条！”说着他将衣服下面的一角掀开，里面一个衬衣的角上少了一块，那布料的颜色和我发现的那个布条果然一样！我问他道：“你是怎么写的？哪来的笔？”张书齐道：“我把手指咬破，用麻雀的翎毛写的！”我笑道：“你是ab的血型吧？”张书齐道：“不错！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我点点头道：“你怕那麻雀飞的太远，所以将麻雀饿了几天才放了出来，对不对？”张书齐冲我投来极是佩服的眼色，道：“不错啊！施先生真是个聪明人！”唐声脸上很不好看，哼了一声道：“我也早猜到了！”
　　
　　我慢慢道：“其实罗四丁后来倒是想说实话了，可惜！他找沈局长的时候，已经病危了！始终没机会说了！”张书齐一下站了起来，急道：“什么？他……他……”我心中也很难过，道：“他已经死了！”张书齐慢慢坐了下来，眼中的泪水滚滚而出，道：“可怜可怜！”接着一咬牙道：“要如此，我更不能说了，罗老伯的儿子真的混蛋！不能便宜了他们！”我道：“不但罗四丁死了，你那个被绑架的侄儿在今天凌晨的时候，也发现了尸体！”张书齐张大了嘴，半天才道：“那！那凶手找到没有？”
　　
　　他猛然又站了起来，道：“你们要尽快找出真的案犯来，只有这样才能把我洗脱了！”他这话的神态语气，俨然就是个将军在发号施令！唐声看看他，道：“你别着急！既然我们知道了真像！一定会想办法的！”张书齐道：“唐老师！请你去看看我妈妈好吗？请你告诉她，等我出去后，就可以过好日子了！还有我的妻子女儿，告诉她们，我不是坏人！”唐声忽对我道：“你还打算告诉沈京真像吗？”我刚要答话，张书齐已经开口道：“不！不要告诉他！请你们一定答应我！施先生，恐怕你不知道，我的唐老师，是个很厉害的私家侦探。他一定有办法的！”
　　
　　唐声显然被这几句话熏的很是受用，面上微笑着道：“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帮你的！”我素来知道罗四丁的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此刻见张书齐这么激动，倒真的想帮他了，道：“如果我告诉沈京，他这人一贯有板有眼，一定会把这事情查个仔细。到时候恐怕那二百万怎么来的，难免要被人家知道，那钱不就飞了！”张书齐道：“我倒不是担心钱，我只怕便宜了不肖子！罗老伯死没说出来，我们不能辜负他！”我也学着张书齐一开始对我的嘲弄表情笑道：“我知道你不贪钱！放心，我先不和沈京说。等我们自己找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