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所有的声望终将被推翻。他们只是
　　玻璃做成的摆设。”他在我的前头喃喃
　　
　　他的书写手势似乎带有错误的倾斜，
　　（现实更多诗人觉得那是很明显的）
　　单调的重复，与词语无关，这是我要拒绝
　　的方式——语言首先比诗人的身份重要
　　——在这蓝色的江滨，思考才是合适的姿态：
　　整个时代像匹巨兽带着人们不知所以狂奔，
　　城市却总在制造静止的错觉，我浮在空中
　　内心不断回头，朝那些在旧日繁华
　　和历史烟云里闪着光的地方看去，
　　是某个词汇任凭时光荏苒依然发亮。
　　
　　重新抚摸往事，我变得沉默，而耐心。
　　“从绝望重生，与自己和解。”从头上掉下来的
　　如同命令一般，就像是一种不可预料的东西，
　　但是我就陷入旋涡之中，要面对的是下沉
　　以及可能的窒息，但即使死亡也不能使我双手作桨
　　慌张地拍打挤压着身体的洪水，纠缠在一起的丝弦
　　反而更增添了安全感，心中的柔软却异常踏实，
　　如同红土地，嫩枝从硬壳伸展出来，
　　穿透的铿锵声仿佛远古未息的钟吕。
　　
　　我在河边散布的时候遇见他坐在草地
　　的石头上翻着一本诗集，还有纸和笔，
　　凝视石头的每一条裂缝仿佛进入一道门，
　　里面是发颤的笑声，比冬天的霜叶要绚烂，
　　温暖的气味是春天越过湿润的绿色
　　扑向我，比任何力量更重，压住四肢，
　　所以我必须对明天满怀希望。
　　
　　“躲在河湾寂静的一角，做真正的自己。”
　　他用阅读的速度靠近我的眼睛，和话音一样温和，
　　短距离所拥有的真实比石头坚硬，可以看出
　　世界也有慢下来的时候，如蜗牛爬行似的，
　　踽踽在原地。它舞弄着手中的小刀，
　　雕刻着生活，好比砍伐一棵树，那棵树老了，
　　还是因为疼的原因满眼泪花，吃力地咳嗽。
　　
　　虽然一切缓慢了，我仍然需要更长的一段时间用来沉默。
　　
　　当沉默成为一种语言，生活变得游刃有余，
　　就像没有任何爱情不埋下猜疑，一切美好
　　带有缺陷，从容的空间能够任性地撒野
　　缺少对话却让满怀的绿色将手指都染成一样，
　　划过的每道痕迹只有一个季节的气味，文字般浓烈
　　呛得声带发生响动，于是他听见了我压抑的声音
　　就起身走开，一整页一整页的密密麻麻的符号
　　都似曾相识地微笑，比他擦肩而过的表情还要熟悉
　　那渐渐走远的背影在蓝色的河面倒映着如签写上我的
　　
　　名字。变幻的时光，飞驰的社会，笔画有些模糊，
　　欲望却是掩盖不了的，它在霓虹灯下反射出自身，
　　从岁月的深处披着白风衣走出来，也说他的话：
　　“阅读使人丰富，谈话使人机智，写作使人精确。”
　　这些事情让我得到充实和满足，耐心、温和、沉默
　　还有希望 拥有得更多，推倒那些玻璃的雕像
　　激起内心的波纹：什么我们肯定做不了
　　但也许同样肯定会不想做。
　　
　　（二）
　　伫立纷闹的街头，谁会投来眼角那抹余光？
　　人们行色匆匆，表情模糊，或许情绪并不一样，
　　车流不断鸣笛打亮转向灯，这些动作都无法
　　阻止 流水迅速地卷走背影、书籍和磁带，
　　物质和精神在这个时代都不可靠，就像爱情：
　　我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够将你认出，
　　但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因为我将不能
　　和你在一起。一遇到这株红色的野草，
　　我就已经识别它不是灵芝就是毒药，
　　生长旺盛地漫过脚踝漫过膝盖漫过腰，
　　遮掩了你遮掩了光芒，使氛围柔和而适于读诗：
　　
　　无论我多么虚荣在太阳的唇下朗读，
　　堕落都在身体画上条纹，就像陶罐有了裂缝
　　渗出水，写下了相横交错的记忆：“你妄图
　　把诗歌变成活塞封闭或放开一切吗？
　　文字不过是几颗摇摇欲坠的头颅，如果将
　　生命完全消解于此，你就世世为奴！”
　　他在背后的某个地方向我发射子弹，瓷片的泥土
　　纷纷振落，重新获得光泽，肌肤就更性感，
　　迷人的究竟是肉体还是烙在上面的花纹？
　　来不及等答案给出，阴影已经开始变淡，
　　你和时光在指尖如精灵般舞动，那些消逝的
　　没有人发现，沉静是一个老和尚敲木鱼的状态，
　　座下女诗人和男诗人谈论着儒释道和清净，
　　“你戒了烟酒有什么呢，我连老公都戒了”，
　　也许只是一种说法，但是谁真的从逝者如斯夫的
　　时代大潮获得了一根残留体内已久的针呢？
　　
　　即使跟不上你的脚步，却不能使爱情减少一分，
　　匆匆的时间里一个比坐禅更舒服的姿势——
　　搬个躺椅到庭院里，在太阳底下晒太阳，
　　在暖风习习半梦半醒中默念佛号还是箴言。
　　修行并非只是坐和行，那只是一部分，
　　真正的修行是，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
　　——“放下一切，轻便了才能走得更快，
　　不必想着我是在和谁赛跑，走自己的路！”
　　——他的警醒是一块隐形的石头飞旋头顶。
　　撞击使我远离物质，手持利器，血液沸腾，
　　夜幕降临了，依然相信有光会从天边亮起，
　　不需要哼安魂曲或者数山羊，骨头作响，
　　要更安逸地读书写字，偶尔素描你的肖像。
　　
　　（三）
　　“这是叙事还是庄严的审判！”
　　话音优雅却又咄咄逼人，如同春天
　　桃花似的明媚，木制的生活一旦停止发言
　　一箱箱的沉默搬进棺椁，掩埋，销声匿迹，
　　土壤被死亡压得塌方了。我要出席仪式——
　　或主或客。废墟貌似辉煌的宫殿，如此青红
　　
　　的乞丐的栖息地。满是肮脏并圣洁的颅骨，
　　包括城墙。在这土地上哪儿才能终止流浪？
　　一袭黑衣的鸟抵达，过程有山林、湖泊、岛屿，
　　它脚下的广场许久没人打理，只有绝望
　　的树木，不可停留，人们飞得更加顺从，
　　相悖的航线使你和我越来越遥远。
　　
　　“当你想起距离，你想起我们是不朽的，
　　你想起它们是从我们出发的。
　　所有的距离都是从我们出发的，
　　没有一个死去，没有一个被忘记。”
　　——这如同古训，紧紧套住了肢体，
　　连眼珠都艰于转动，躺在海和星空之间，
　　我紧闭着双眼，却注视着时间：滴答滴答，
　　世界上最弱小的虫子的呼吸，比巨石沉重
　　使人行走急促想要赶在死亡之前被赦免，
　　上帝说我们都是有罪的人，天降殛罚，
　　他在我前面，血管突暴起来，炸裂，红色飞溅，
　　
　　
　　蓝色让身体更轻，你依然在我上方，
　　生活高于一切，爱情比生活更高，隐藏于死亡
　　尾巴那蓬松的毛发之下，无法拖动的是
　　比拒绝更加坚定的语言 褶褶生辉地显映
　　谁的去留。在夏季到来的时候成为
　　你我褪下衣物潜进水里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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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不改名行不改姓，风若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