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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zigui 收藏:0 回复:0 点击:2606 发表时间: 2007.06.06 21:51:46

一个孩子


  
   沉默不是天生的
   人生来就是不同的吗?命运却是注定了的,没有人的命运是同样的,即使同样是不幸的,不是也有人说吗?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一个孩子的不幸在于他生于一个不幸的家庭。
   他从呱呱坠地,所闻所见的就是上天赐给他的那所谓的“父母”的无休止的争吵与打骂,更不幸的是,他没有因此也学会争吵与打骂,他学会的却是沉默。我从他那里得知,童年,是可以沉默的。他沉默着被送到外婆家,沉默着穿一袭看不出颜色的破衣,沉默着一天天长大。
  
   闪亮的时光
   那是他一生中最闪亮的日子,因为,他让人感动。
   对他来说,上学是艰难的,年迈的外公外婆不能为他提供什么条件,但他毕竟也像同龄人那样背起了书包,不知道他在学校的生活是怎样过的,外公的眼圈红红的,说,他每周只花几分钱买开水,而且不舍得喝,一瓶水要喝两三天。我只看见他的衣服似乎一律是看不出颜色的而且打了补丁,他似乎打一出生起就一直穿着那样的衣服,他黑黑瘦瘦的脸膛似乎也一样看不出颜色的变化。
   但他课堂上的表现让我惊讶而感动,至今这一切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以至于时时地刺痛着我。
   因为没有人会像他那样。没有人会像他那样从来都坐得笔直,没有人会像他那样每一个问题都举手,没有人会像他那样对老师的崇敬近乎虔诚——我很快就知道,他的虔诚是对知识的最热切的渴望,所以尽管他的生活那么与众不同,可从来没有人嘲笑他,因为他不仅品质优秀,乐于助人,任劳任怨,而且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直到今天,在久久的哀痛里,我依然能够穿越几千个日子的空隙,看得见他那虔诚地举起的右手。直到有一天起,我在课堂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挣扎的日子
   我坚信他的天真,我相信他一定怀着天真而美好的梦,所以当他连每周几分钱也不忍心从老人手里拿的时候,他离开了学校,他揣着那些美好的梦境开始了一生中唯一的远行,他只身来到了陌生的海滨城市,在这里,他见到了美丽的大海,他开始用稚嫩的肩膀承受生活的压力,每月一二百块钱对他来说是多么惊喜!他喜欢从自己手里将这钱寄给年迈的外公外婆,他甚至开始帮助身边的人。
   冬日的大雪纷纷扬扬,似乎连浩瀚的大海都要掩埋掉,春节临近了。
   过年了,孩子该回家了.
   他也要回家。
   尽管他没有家——因为他的家太多了: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自小长大的外婆外公家。
   可是,一个孩子,没有家的孩子,最最想家。
   于是他与几个伙伴一起到老板那里结算工钱,但是,老板说:“没钱。”
   可是,他想回家,即使没钱。
   茫茫的大雪肆虐着,可并没有盖住这座城市的街道。于是他上路了。
   他从工棚里走出来,穿越一条又一条街道,他朝着家乡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他只是来的时候走过一趟,但他心里装着家的方向。他毫不犹豫地走着,渴了,路边挖一捧雪;饿了,再吃一口雪;冷了,可他心里有个家;天黑了,他要加紧脚步,为了早一些赶回家;清晨来临了,他发现方向有些偏差,于是重新调整。
   我不知道他走了几天几夜,我无法想象他怎样独自一人用脚步丈量着上千里的路程!但他回来了,在一个黄昏时分。而且,他去了最近的一个家,那是他母亲的家,他本来不想去的,因为他从来都不想去,可他太累了,当他路过那个村头的时候,他忍不住去了。
   我不知道一个母亲的心会不会因为生活的痛苦和艰辛而变得粗粝,他的妈妈已经好多年不再流泪和吵闹了,再嫁的生活有苦难言,她已经默默地接受了命运给予她的一切,她甚至可以为儿子的归家而无动于衷,草草地吃过晚饭,村里放电影,妈妈说你去看吧!他说,我不去。于是母亲带着孩子和丈夫去了。
   于是,这个陌生的家里只剩下他了。
  
   梦断家园
   他回来了,这是一个家,可是他开始怀疑,这里不属于自己,望着这个家里陌生的一切,在这个静静的夜里,他发现自己是没有家的!
   那么,他为什么要走那么远的路回来呢?他的肚子里还装着雪水,他的脚底还散发着那个遥远的城市的气息,他的耳边还响着老板打发他的语气。
   夜很长,电影似乎永远也放不完,可是那一切与他有什么关系呢?走出这个家门,门外是与家里一样的陌生,田野干干净净的,他从那个陌生的家里拿了一样东西:一瓶农药。
   第二天早晨,当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静静地躺在一片栗子园里,他和死神挣扎过,因为他的手边躺着一根带血的树枝,看得出,他用它探过嗓子。
   死亡是恐惧的,对于一个孩子来说。
   毕竟,他只有十七岁……
  
  后记:
   一直想为他写下些文字,因为他一直沉重地压在我的心上,但每每提笔就止不住泪流,就会心情更加沉重,今天我只剪了几个简短的片断,但我依然禁不住热泪盈眶,我知道,只怪我自己……
   这个孩子从小我就是认识的,因此也是了解的,我曾经试图帮助他,但我发现他是有一颗孤傲的灵魂的,我理解,他需要的是爱,而不是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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