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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漫步长天 收藏:0 回复:0 点击:3766 发表时间: 2007.03.25 01:38:36

关注身边的贫困人口之四


  进入新世纪的第一年,国家发改委在西部7个省有侧重地开展移民搬迁试点工程,投入的资金比较大,建设规模前所未有,安置方式新颖而且合理。国家在较短的时间内,为移民建成简易住房,平整好耕地,修好渠系、道路,架通输电线路,供给人畜饮水,配套学校、卫生所、村委会等公共设施。最关键的是,移民搬迁具有整体性,核定的村组必须全部迁完,把原来的山头变成无人区,用来封山育林和实施生态造林。
   这种扶贫方式从形式和内容上,都与过去大不相同,有政策的保障,有政府的组织,有系统的管理,有明确的目标,更有需要完善和创新的空间。从上到下都是一片叫好声,方方面面也报有很高的期望值。一大笔钱投进去,轰轰烈烈搞建设,过去的荒滩变成耕地,遥远的黄河水引到地头,村庄道路通向外面的世界,进门有自来水,开灯有照明电,学校和卫生所就在家门口,房子虽然简陋,但住进来就可以生活。有很多人感叹,现在的政府多好,啥都给弄好了,移民迁下来不用动手,躺在家里享受就行了。我们也都这么想,如此扶贫,效果应该是不错的吧。
   然而,移民情况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顺利,遇到具体问题,设想全是空的,政府有政府的计划,移民有移民的打算,两列车驶不到同一个轨道,就永远不能挂靠在一起。只有了解山区群众的真实想法,让他们主动走出大山,开辟新的生存空间,才是扶贫工作的重中之重。对这一点,当初设计项目方案时,有点忽视并且忽略了。
   当我们再一次来到山区,动员群众搬迁时,遇到的最大问题竟然是,拒迁!一个村子,十几个山头,经济条件较好的村民,已经远走他乡,留下空荡荡的院落,还有破败不堪的羊舍、草棚和猪圈,整个村子看上去如同遭遇了一场战争。留下来的村民中,年轻的一代,对政府组织的移民热情很高,相应非常积极,早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家当,准备走出大山。但是,也有少数年龄偏大的村民,对搬迁漠然视之。开会不参加,报名不举手,个别谈话也是哼哼哈哈,没有明确的态度。我实在想不通这些在贫困山区生活无望的人们,心里倒底在想什么。
   一夜的群众开会没有丝毫进展,想搬迁的人把会场嚷得像闹市,不想迁的人一言不发,蹲在会场最远的地方,只顾抽烟,连头都懒得抬一下。我知道,开会的目的,主要是解决不搬迁的那些人的思想问题,这些人不发言,再开下去,一点用处都没有。散会后,已经是深夜一两点钟了,可我没有一点睡意。政府要求的是整体搬迁,要是部分村民不迁走,这个地方更没有社会基础了,留下来的这些人,怎么管理,怎么生存,孩子们上学怎么办,基层组织又怎样运行。还有诸多的社会治安问题,搞不好,会把这些地区变成政府管理的盲点。不行,说什么也得让这里的人全部搬出去,不论化什么代价,磨破嘴皮子都值得。
   山区没有严格的时间观念,人们起居劳作,都是看太阳的影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四季寒暑,都是如此。我有早起晨练的习惯,加上一夜无眠,躺在山民的土炕上,翻来覆去总觉那儿不对劲,索性起床到外面透透气。早晨的山区还真有点冷,尽管是十月份的天气,但寒意已经很浓了。我走出院子,极目四顾。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远处的山顶蒙上了一层晨光,山谷深处拥挤着一团一团的夜色,像滞留在车站的旅客,焦急地等待着下一趟客车。忽然,从西面的山谷里传来一阵哭声,在清冷的早晨显得格外刺耳。哭声时儿悠长,时儿短促。像在很远的地方,又像是在附近。侧耳细听时,那声音没有了,不去注意吧,那声音又冒了出来。我吓了一身冷汗,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或者是因为一夜没有睡好,出现了幻觉。刚进村时,我就听人说,这地方闹鬼,有人亲眼见过一位穿红衣服的女子,清早从山顶上飘下来,一路地哭着,在村口的一个破旧院子里,直直地站着,等太阳快要出来时,又哭着远去了。
   我不会是遇见鬼了吧,我不停地问自己。按说从小受的教育,还不至于让我迷信世上有鬼,但这哭声从哪里来的。天还不有亮,山里人起床还早得很,这忽高忽低的女人的哭声,不会是从山顶上飘下来的吧。我转身走进院子,那哭声也追了进来,听上去非常凄凉,像在倾诉什么。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行,我得弄个明白。我叫起同来的一个小伙子,还有这家的主人,一个年轻力壮的山区大汉,三个人顺着声音一路寻去。那个大汉手里提着一个木棍,小伙子跟在我后面,咕哝着说,要是有支枪就好了。转过山口,走了三公里多路,来到一个不太起眼的山坳里,有一片坟地,杂草丛生,高高低低的坟丘中,一个年轻女子边烧纸钱,边在那里长一声短一声地哭泣。见我们三个人走到跟前,那女子停住了哭声,有点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我看她不像山里的女子,打扮时尚,人也秀气,还有股城里人的气质。没等我开口,那汉子已经骂上了,谁让你这么早在这里哭叫,像个鬼一样,赶快回去,外面多少年了,连个规矩都不懂,上坟也没有时间,太不像话了。那女子没有应对,收拾好上坟的用过的祭品,歉意地看了看我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来的路上,那个汉子告诉我,刚才的那个女子,是从新疆来的。他们村这几年搬迁到外地的人越来越多,都是自发走出去的,没有人动员,也没有人扶持。最早迁到新疆的已经快十年了,日子过得比山区好多了。那个女子出去时才十几岁,现在已经出嫁,听说在一家餐厅打工,丈夫承包土地种棉花,收入很高。我问,你们村出去的人都过得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不愿搬迁?汉子想了一会,说,故土难离嘛。见我没有听明白,他解释说,我们山里人把祖先看得很重,人可以离开家乡,但祭祖上坟是不能少的。听说这次是整村搬迁,有些上了年岁的人就不想走了,你想,一家人都走了,谁给祖先的坟上磕头烧纸。我听了,心里一阵酸楚,山区的贫穷还不仅是物质方面,而且有精神的贫穷,有观念的贫穷。那个女子大老远从新疆来,就为了给祖坟烧一沓无用的纸钱。因为时间紧张,不得不清早爬在山坳里哭泣。那些不愿搬迁的山民,也是让一堆一堆的坟丘拴住了心,让他们难以离开,怕背上不孝的罪名。
   简直让人难以理解。活人为了守住一个代表祖宗的土丘,竟然放弃了重新选择生活的权利,这是山区的传统还是山民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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