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最香，
　　毒花最美。
　　
　　一、
　　当华凌将那张成绩单放到乔蒲面前时，他感到一阵头疼，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糟糕的成绩。
　　“萧总希望你为她辅导功课。”华凌说道。
　　如果不是华凌的关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下这份苦差事的。
　　“别好像接了一份苦差似的。”华凌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那孩子挺特别的。”
　　“特别？”乔蒲不置可否的歪了一下头。被宠坏了的有钱人家小孩，从小衣食无忧，个性定是轿纵奢侈，以为世上没有钱办不了的事，根本不把学习放在心上，永远不可一世。
　　“反正你见到就会知道了。”
　　乔蒲看了一眼成绩单上的名字——白竹，挺清秀的名字。
　　
　　二、
　　到白家去的时候是7月初的一个下午，烈日炎炎，没有一丝风，耳里听见的尽是知了的叫声，一个烦燥的下午。
　　白家的房子是一幢式样很简单的两层楼别墅，窗户上挂着的尽是白色的窗帘，窗户几乎他部打开，这让乔蒲感到奇怪，这个季节人们不是该紧闭窗户享受冷气的吗？
　　“那孩子不喜欢冷气。”华凌说道，按下了门铃。
　　特别？乔蒲想起华凌对她的评价，出神的看着飘动着的窗帘，风是从哪里来的呢？
　　佣人打开门，向他们打着招呼，进门的时候乔蒲瞅见庭院的西角有几株树，白色的花朵零星的开着。
　　一进门，乔蒲便感觉到风在屋里回荡着，华凌示意他抬头，他便看见天花板上悬挂着几把样式古朴别致的吊扇。乔蒲几乎是用欣赏的目光打量屋里的陈设的，没有一般富贵人家常有的那种富丽堂皇，样式简洁的沙发、茶几，然后便是多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室内植物了。大大小小的花盆摆放在各个角落，花架上，窗台上，包括吊在空中的，乔蒲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植物园。
　　“这样会比较凉快。”一个声音从落地窗边传来，乔蒲望向那边，一个女孩站在那里，她穿着白色的裙子，仿佛和窗帘融为一体。“你就是妈妈找来的老师？”
　　“是的，我叫乔蒲。”他缓缓说道。
　　“乔蒲？”她反复念叨了几遍，然后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老师。”
　　“小学？中学？或者大学？”
　　“中学。”
　　“我也读中学呢，可是我不喜欢我们学校的老师。”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喜欢我。”
　　“只是为了这个原因？”
　　“当然，我干嘛要喜欢不喜欢我的人？”
　　很充分的理由，一个刁钻的孩子。乔蒲想好好打量一下她，可她是背光站着的，他看不清她的脸。
　　“你会喜欢我吗？”她突然问道。
　　乔蒲不禁愕然，5秒钟后他回过神来，“咱们离这么远说话让我不习惯。”
　　她沉默了数秒，从阴影中走出来，当光线映照在她的脸上时，乔蒲不由得愣住了。太漂亮了，头发乌黑油亮得像刚研出来的墨一样，长长的披落下来。眼睛像黑夜里的星子一样流光溢彩，鼻子的弧度完美得让一流的雕塑家都叹为观止，嘴唇小巧，娇艳欲滴，像刚摘下的樱桃。那是一张已经达到完美境界的脸，以至于任何细微的增减都会无可挽回地减损其魅力和神韵。那么漂亮的女孩，乔蒲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已经走到了乔蒲面前，他只是那么看着，忘了做出任何反应。
　　“你会喜欢我吗？”她再一次问道。
　　她离他那么近，以至于他都能感觉到她说话时呼出的轻微气息。
　　“乔老师。”她叫道。
　　他回过神，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窘迫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他当然会喜欢你的。”华凌替乔蒲解围道。
　　她的目光移到了华凌脸上，轻声说道：“凌姐姐，我能单独的和乔老师说话吗？”
　　她的语气非常轻柔，但却让华凌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她看了看乔蒲，他微微的点点头，于是她说道：“那我先回公司去了。”
　　　 华凌走了，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吊扇卷起的风在身边盘旋着。
　　“我们坐下说好吗？”她微笑道。
　　他点头，然后突然意识到，女孩竟轻易的掌握了主动权。
　　
　　三、
　　茶几上的茶杯里飘出淡雅的茶香，乔蒲有些神思恍惚，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异的国度，夏日的炎热和知了的叫声被完全隔绝在外面了，而究其根源却是因为眼前这个漂亮得出奇的女孩。正是她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难怪华凌会说她很“特别”，她的存在使一切的“平凡”变为了“不平凡”。
　　“你多大了？”
　　“28岁。”
　　“刚好是我的两倍呢。”她显得有些兴奋。
　　14岁，乔蒲思索着这个年龄，再过两年，不知道会有多少男人为她神魂颠倒，如果他再年轻十岁，肯定也会不可自拔的坠入对她的迷恋之中。
　　“你说老师们不喜欢你？”
　　“是呀，和同学们也处得不好。”
　　这令乔蒲惊讶不已，像她这样的漂亮女孩应该在班里很受欢迎的呀。
　　“也许他们认为和我相处会有压力吧，所以都对我敬而远之。”她解释道。
　　乔蒲恍然大悟，她因为外貌太过于完美，反而让身边的人自惭形秽，所以纷纷与她保持距离。
　　“不喜欢学校那地方。”
　　“是因为不喜欢才不认真学习的？”
　　她点头表示正确。“如果是乔老师教我，我就会认真学的。我喜欢乔老师，从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了。”
　　“只看一眼就喜欢了？”
　　她笑了，“你是个好人。”她顿了一下，又说道：“乔老师，我已经喜欢你了，你也一定要喜欢我哟。”
　　　 乔蒲在她的眼神凝视下有些脸红，在一个14岁的小女孩面前脸红，换了昨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那么，我们开始吧。”她说道，在乔蒲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拉着他的手向楼上走去，她的手是那么的细致柔软，连手都漂亮得让人惊叹。
　　从楼梯到书房，乔蒲再一次见识了种类繁多的植物和样式独特的风扇，令他叹为观止。
　　“我喜欢自然的东西，比呆在冷气房好。”
　　　 乔蒲表示赞同，自从进入这屋子里来，他已浑然忘了这是夏日最炎热的季节了。这是他来白家的第一天，奇妙的地方，奇妙的女孩，即使在很久以后，这一天的情景仍深印在他的脑海，宛如刚刚发生一样，他仿佛只要一闭上眼，便置身于那幢房子之中，便能看见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四、
　　开始补习后的第三天，乔蒲不得不推翻了之前对白竹一切的看法。她实在是个太聪明的孩子了，以至于好几次他都惊讶得瞠目结舌，他开始怀疑那张成绩单的真实性。
　　“那是真的。”她说道。
　　“比那更难的题你都会做，而且应付自如。”
　　她撅了一下嘴，显得俏皮可爱，然后小声的说道：“好多题我都故意做错的。”
　　“为什么？”乔蒲疑惑不已。
　　“成绩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暑假以后你就初三了，考上一所好的高中对你的未来是很有利的。”
　　“对于别人来说是那样，可对于我来说，考不考高中，念不念大学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我的未来早就被安排好了，我会继承妈妈的公司，我什么都已经有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努力的呢？”她像是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
　　乔蒲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古以来，读书都是给人一个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可是白竹已经在龙门里了，成绩对她来说还有什么重要的呢？况且，她什么都会，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成为全校最好的学生。
　　乔蒲有些颓然的往椅背上一靠，那他在这里的意义何在？
　　“乔老师，你能一直为我补习吗？”白竹突然问道。
　　“你根本不需要家教，我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不是那样的。”她将手放在他手上，乔蒲凝着那纤长的手指，又一次折服于造物主的神奇之中。怎么可能有这么漂亮的人呢，完美得让人感觉不真实。“乔老师。”她轻声唤道：“我一直都很孤独，没有朋友，没有什么人真心爱我，没有谁对我好。”她的语气中流露出来的忧伤让乔蒲心里一紧。
　　“你还有妈妈呢。”
　　她皱了皱眉头，那模样委实让人心疼。“妈妈也不太喜欢我，她只在乎她的公司，而且……”她将嘴凑近她的耳边，像要诉说什么秘密似的小声说道：“她老是打我，昨天晚上也打了。”
　　乔蒲惊诧的看着她，她缓缓的将裙子提起一点，他便看见她腿上数条触目惊心的淤痕。怎么可以这样？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愤怒，怎么会有人忍心对她下如此重的手，而且那人还是她的母亲！
　　“她觉得我给她丢脸了，可越是这样我越想和她对着干。”
　　“傻瓜。”她心疼的看着那些淤痕，“还会痛吗？”
　　“不痛了，不信你摸摸看。”她说道。
　　乔蒲的手指很小心很小心的滑过那些淤痕，他感觉到她的腿微微颤动着，愤怒漫延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我必须告诉她，她没有权利这样对你。”他霍地站了起来。
　　“别……”白竹抓住他的手，安抚他重新坐下。“你说了，她就不会让你给我补习了。我想要天天见到你。”
　　她最后那句话让他的心跳紊乱了起来，“我对你来说有什么用呢？”他黯然的想着，在她面前他活像一个小丑。
　　“你会对我好，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蹲在他面前，抬头望着他。
　　在她眼神的注视下，他有些昏昏然起来。
　　“你会陪着我的，对吗？”
　　“对。”他茫然的回答。
　　“你会喜欢我的，对吗？”
　　“对。”
　　他仿佛被她催眠了似的，她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总能轻易操控别人的意识。
　　“太好了。”她兴奋的跳起来，迅速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退到了窗边，看着窗外。
　　乔蒲愣了半晌，她柔软嘴唇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他的脸上，不过是一个孩子表达欣喜的方式罢了，乔蒲提醒自己不要太在意。白竹就这么站在窗边，因为窗帘的飘动带来的光影变化使她的脸如梦似幻，乔蒲发现，要单纯的把他当成一个孩子实在很难，除了年龄之外，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她都已经具有了一个女人所拥有的神韵了。
　　离开白家的时候，乔蒲再一次注意到了庭院西角的那几株树，他走进一看，才发现那是几株夹竹桃。
　　怎么会有人把这种花栽在自己的花园里呢？
　　
　　五、
　　乔蒲在每天下午两点到白家去，白竹的妈妈专门派了一辆小车接送他。每天的例行工作不再是乔蒲之前所想的苦差事，他几乎已经乐在其中了。他到白家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为白竹补习功课，他们会像朋友一样聊天。大概从来没有人和白竹说这么多话，她的小嘴总是喋喋不休，但却不让人感到厌烦。她时而表现出符合她年龄的天真俏皮，时而又成熟得让人疑惑，还有的时候她会突然忧伤得不能自己。在乔蒲的眼里，白竹像一个谜，他永远也弄不懂她那美丽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他也无法探知下一秒她会以何种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乔蒲想，他是真心喜欢白竹的。
　　当每次乔蒲离开时，他发现白竹的神色中都有淡淡的失落，她说：“乔老师，我会想你的。”声音可怜兮兮的，令乔蒲心痛莫名。
　　　 他摸着她的头，顺滑如丝绸般的头发，这样的女孩，住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令人联想起那被囚禁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
　　“实在无聊，可以给我打电话。”他说，然后，他家的电话便长期被白竹占据，这几乎令华凌吃醋。
　　　 “她还是个孩子呢。”乔蒲对华凌说道。
　　 华凌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7月末的一天，乔蒲在白家撞见了白竹的妈妈，他刚踏上台阶准备按门铃，她便打开门出来了，差点撞个满怀。
　　她看上去相当年轻，仿佛还不到三十岁，白竹的美貌无疑是继承自她母亲，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看见乔蒲便说道：“你好，是乔老师吧？”
　　乔蒲点点头，他看见白竹正站在一盆绿萝旁看着他。
　　“可以到车里和我谈谈吗，没办法，屋里太热了，我实在受不了。”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扇着风。
　　乔蒲随她进到车里，冷气开得很大，她长长的舒了口气，闭上眼睛坐在那里，仿佛在享受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凉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说道：“很抱歉，本来早该和你见一面的，可我实在是太忙了。对了，我叫萧楚。”
　　“我有听华凌提起过你。”
　　“华凌是个能干的孩子，我很欣赏她。”她用手拂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动作优美得无可挑剔。“白竹怎么样？”
　　“她很聪明。”
　　她点点头，“这我知道，可她似乎老是和我对着干，这让我很头疼。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那孩子一样让我感到无能为力的，我简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我是真心喜欢那孩子，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她实在是太像我了，毕竟没有谁懂得对付自己的办法。”
　　乔蒲对她的话表示赞同，“也许你应该多抽点时间陪陪她，不会有哪个妈妈和自己14岁的女儿分开住的。”
　　“不行，和她在一起我总是压抑得不行，什么都无法思考。那孩子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她总能轻易的掌控别人的意识，若她不想搭理你，你休想说一句话。这种能力我也有，可独独对她不起作用，相反她却能控制住我，青出于蓝呀。”
　　乔蒲对白竹的这种能力太清楚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孤独的日子，你把她撇开太久了，想要挽回总要花点时间。”
　　萧楚忧伤的凝视着窗外，此时的她就像一个需要人好好呵护的弱女子，丝毫看不出商界女强人的样子。乔蒲发现她已经不知不觉影响了自己，他开始忘掉她的一些过错，反而对她有些同情。
　　　 她喃喃的说道：“她爸爸去世的时候，整个公司一下落在了我肩上，那段日子我只能用杂乱无章来形容，很多人怀疑我，很多人不服我，公司的业绩直线下降。之前我不是个商人，我只会享乐，可那时一切都压在了我的头上，我耗费了许多精力才控制住局面，让一切重新走上轨道。累啊。”她紧蹙着眉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一样。“当一切归于平静后，时间已过了两年多，等我终于有时间去样近白竹时，却发现她和我疏远了，刚开始我有努力的想挽回，可却发现都是徒劳，没人能左右她的意识，没有人。”
　　乔蒲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想起了白竹腿上的淤痕，却发现自己无法再责怪她。
　　她将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仿佛忘了身边还有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保持着那个姿势。当她睁开眼睛时，竟又恢复了活力，她微笑着说道：“反正白竹就托付给你了，你孩子满喜欢你的。”
　　
　　六、
　　目送萧楚的车开走后，乔蒲转过身，发现白竹正站在那几株夹竹桃前。下午两点多，太阳正烈，阳光把整个世界都炽烤成了白色，乔蒲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他担心她会中暑。
　　他向她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她正出神的凝视着那些白色的花朵。
　　“好看吗？”她问道，没有回头。
　　乔蒲的目光移到了那些花朵上，比上次注意到它们时又开得更艳了些。“挺好看的。”
　　“这是我最喜欢的花，也是妈妈最喜欢的花。”她说道，手指轻轻的拂过那些花。“我的名字就是根据这取的。”
　　乔蒲看着她，白竹，白色夹竹桃。
　　“这花有毒。”乔蒲说道。
　　“我知道，根，树皮，叶子，花朵都有毒性。”
　　“那你为什么喜欢它？”
　　她侧过脸看着他，眼神中有种说不清的东西在里面。“烈酒最香，毒花最美。看似无害的外表下，却隐藏着置命的剧毒，总是有人会上当。”
　　乔蒲想着她说的那两句话，烈酒最香，毒花最美。
　　“我爸爸，就是被夹竹桃毒死的。”她突然说道。
　　乔蒲震惊不已的看着她。
　　“他太爱我妈妈，也曾经因为自己打败了众多竞争对手娶到她而引以为傲，可他最终却发现，妈妈爱他的财产更多过于爱他，他获胜的唯一理由只是因为他富有。可他知道这一点时已经太迟了，妈妈已经牢牢的控制住了他，他根本无法逃脱。他心灰意冷，但他仍然爱妈妈，爱得深不见底，最终他选择用死来解脱，只有死亡可以摆脱妈妈的控制，使她失去靠山，使她一无所有，这样她才会意识到他的重要，他要妈妈后悔。”她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是他在妈妈的控制之下做得最有勇气的一件事，他用妈妈最喜欢的花毒死了自己，那年我7岁。”
　　她垂下头，再次深深的吸了口气，“可是他失败了，他忘了一件事，妈妈可以控制他，也同样可以控制别人。她不需要有经商的头脑，她只需要控制住对她有用的人，死心塌地的为她做事，一样能经营她的王国。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爸爸以生命作为赌注，却还是输了，可怜的人。”
　　她的肩膀开始微微抽动，乔蒲抱住她。
　　“我恨妈妈，如果不是她，我就会有爸爸，我原本可以生活得正常一点，我原本可以不这么孤独。是她让一切都变糟了。”她伤心的哭泣起来，“可是我还是爱她，爱得不得了。我们很像不是吗，我们是同一类人，我怎能不爱另一个自己？”
　　乔蒲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这样任她哭着，他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他只能紧紧的抱住她，感觉她娇小的身躯在他手臂中轻轻颤动着，刚刚由于和萧楚的谈话而产生的对她的同情已荡然无存。
　　过了许久，白竹终于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望着乔蒲，一张小脸布满了泪痕，乔蒲温柔的用手拭去她的泪痕，轻柔得像在抚摸一个有了裂痕的鸡蛋。还没有谁让他这么心疼过呢，白竹总能恰到好处的揪住他的心。
　　“对不起，我本来没想哭的，可是……”
　　乔蒲打断了她的话，“没关系的，想哭的时候就大声的哭出来，不用憋在心里。你只要记住，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
　　她笑了，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颤。乔蒲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她的一颦一笑具有多么大的魔力。
　　
　　七、
　　“乔老师，说说你和凌姐姐之间的事吧。”
　　乔蒲放下书，“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好奇嘛。”白竹左手托腮，看着他。
　　他想了一下，缓缓说道：“我们是大学同学，参加了同一个社团，然后总有许多的时间呆在一起，接着就自然而然的恋爱了。”
　　“这么简单？”她似乎有点不太满意。
　　“不然你觉得应该怎样，像电视小说里的一样？”乔蒲刮了一下她和鼻子。
　　“可是爱情不应该是曲折离奇的吗？”
　　乔蒲笑了，问道：“你喜欢喝果汁吧。”
　　“嗯。”
　　“可乐呢？”
　　“也喜欢呀。”
　　“可是在你口渴的时候，你喝得最多的是什么呢？”
　　“白开水。”白竹回答道。
　　“对呀，我们都会喜欢果汁的甘甜，酒的芳醇，茶的清香，可是我们喝得最多最久的还是白开水。爱情也是如此，也许你会向往浪漫、刺激的过程，可到头来你会发现平平淡淡才是真，只有白开水才是最实济的。你明白了吗？”
　　白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目光移到翻开的书页上，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叫道：“乔老师。”
　　“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尝过了最香最醇的美酒，还会甘心于白开水的平淡吗？”
　　乔蒲看着她，“这个……”
　　“就算为了解渴你要喝一辈子的白开水，但那美酒的香醇终究会是你一生难忘的吧？”
　　乔蒲没有回答，白竹笑了起来，说道：“乔老师，你还是继续为我讲题吧。”
　　
　　八、
　　8月23日，从早晨开始天气便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会有雷雨，快接近中午时雨便像瓢泼一样下了起来，雷声震耳欲聋，让人担心天仿佛要塌下来似的。
　　12点半时，华凌来了，全身衣服都湿透了，乔蒲赶紧给她找来干衣服。
　　“因为下雨的关系，原本要办的事推迟了。”华凌换好衣服出来时说道。
　　乔蒲拿来电吹风给她吹干头发，华凌从镜子里看着他，微笑着说：“今天就不去补习了吧，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再说，我们很久没好好呆在一起了。”
　　乔蒲点点头，给白竹打了电话。
　　“凌姐姐和你在一起的吧？”
　　“是呀。”
　　“那好吧。”她说道，然后“咔嚓”一下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嘟”声，乔蒲看着窗外的雨，话筒仍然握在手中。
　　“怎么了？”华凌叫道。
　　“没什么。”他放下电话在，走到华凌身边，轻轻的拥着她。
　　“有想我吗？”
　　“有。”他捧起她的脸，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她吃吃的笑着，把头埋进他怀里。“我还以为你现在心里只有白竹，都没有我容身的地方了呢？”
　　“我对白竹的感情和对你的又不一样，干嘛老和她比？”
　　“那孩子那么漂亮，总让人感觉自己平凡得像一颗小石头。”
　　“你也知道她还是个孩子呢。”
　　“可是……”她突然抬起头看着他，“她不是普通人。”
　　乔蒲笑着捏她的脸，“好了，我们不说白竹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打发这偷来的半日闲吧。”
　　
　　一直到晚上八点的时候，雨还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乔蒲开始挂念起白竹。一个小时后，挂念转为隐隐的担忧。
　　“给白竹打个电话吧，我有点担心她。”乔蒲说道，然后走到电话旁。
　　华凌看着他拨电话号码的手指，突然说道：“别打。”
　　“怎么了？”乔蒲停了下来，看着她。
　　她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乔蒲继续拨电话，但没人接听，他心中隐隐的升起一缕不安。
　　华凌看出他神色有异，“怎么了？”
　　“没人接电话。”他说着，重新拨了一遍。大半分钟后，终于有人接起电话他刚“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便传来白竹略带哭腔的声音。
　　“乔老师。”
　　“出什么事了？”乔蒲心急如焚的问道，“杨妈呢？”
　　“杨妈的孙子生病住院，我让她回去了。”
　　“这么说那边只有你一个人？”
　　“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电了，屋子里黑漆漆的，我好害怕。乔老师，好大的雨，好大的风，妈妈的电话也打不通。”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乔蒲“砰”的一声放下电话，对华凌说道：“白竹现在一个人在家里，我必需马上过去。”
　　“不可以！”华凌突然抓住他，“别去好吗，留下来陪我，求求你。”
　　“华凌，你别这样，我不可以把一个孩子丢在停了电的屋子里。”
　　“可是，你去了就回不来了。”她喃喃的说道，松开了手。
　　“别傻了。”乔蒲迅速的吻了她一下，冲出房门。
　　 “白竹在你的心里已经占据了那么重要的位置了吗？”她看着他的背影，瘫坐在地板上。“白竹，我后悔了。”
　　
　　九、
　　因为暴雨的关系，外面的计程车很少，乔蒲站在雨中等了好久才总算招到一辆车。坐在车里的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不停的催促司机开快一点儿。
　　“老兄，只能这么快了，这么大的雨，再快会出事的。”
　　乔蒲看着车窗外面，“白竹。”
　　车子在行驶了十几分钟后停了下来，“怎么了？”乔蒲问道。
　　“前面好像出车祸了。”
　　乔蒲在车里焦急的等待了几分钟。“什么时候才能通车？”
　　　 “这可就难说了。”
　　乔蒲掏出钱递给司机，“不用找了。”说完打开车门冲进雨里。
　　在雨里狂奔了半个多小时后，他终于看到了白竹家的房子，他奔到门前，急促的按着门铃。5秒，10秒，1分钟……时间过得那么慢，始终没有人来开门，他看着在狂风暴雨中摇弋着的夹竹桃，该不会……
　　　 门开了，白竹站在那儿，看上去那么的娇弱。“乔老师。”她叫道，声音楚楚可怜。
　　乔蒲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我多害怕，怕你会出事。实在太好了，谢天谢地，你还好好的。我以后再也不会就这样丢下你了，天知道，如果失去了你我该怎么办。”
　　
　　乔蒲换好衣服出来时白竹正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喝下它吧，这样会暖和一点，如果乔老师因为我而感冒，我会很不安的。”
　　乔蒲将茶杯捧在手里，喝了一口，暖暖的，很温馨的感觉。
　　白竹看着他，烛光映射下她的眼睛熠熠生辉。“这衣服是我爸爸留下的，很老套吧？”
　　“挺合身的。”
　　“我爸爸的身形本来就和你差不多。”她拉着他的手到沙发边坐下，“你这样跑来不好吧？”
　　“啊？”
　　“凌姐姐呀，你把她一个人丢下，她会很生气的。”
　　“不会。”乔蒲摇头，“华凌很明事理的。”
　　“真的？”她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说道：“乔老师能来我真的很开心，其实这样的夜晚我并不是第一次经历，可我还是怕，怕得要死。以前不管我躲在被子里怎样哭喊，都不会有人来搭理我。可今天你来了，像个救世主。”
　　乔蒲握着她冰冷的小手，心疼的说道：“别怕，以后都会有我呢。”
　　她笑了，那么纯真的笑容，乔蒲总是一再的被陶醉，他再一次想到，如果他再年轻10岁……
　　“好了，已经很晚，你该睡觉了。”他牵起她的手走到楼上房间，替她盖好被子。“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什么事叫我，别害怕。”
　　乔蒲回到房间躺下，他盯着天花板想着数小时前发生的事，他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为一个女孩奔跑在大雨的夜里，全身湿透。一个14岁的孩子，说出去谁信？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门开了，白竹的脑袋探了进来。“乔老师，我能和你一起睡吗，我害怕。”
　　她声音小小的，显得那么可怜兮兮，乔蒲无法拒绝，他点点头。
　　白竹高兴的跳上床，像一条小鱼一样滑进被窝里，枕着乔蒲的手臂，鼻尖贴着他的胸膛。
　　“小时候爸爸就常这样抱着我睡。”她说道，接着打了个哈欠。“乔老师，谢谢你。”
　　乔蒲看着她渐渐入睡，她鼻孔里呼出的气息透过衣服轻柔的吹拂在他的胸膛上，皮肤光滑如凝脂，似乎轻轻吹一口气就会破开。他可以感觉到她微微隆起的胸紧贴在他的身上，怀抱着这样一个完美的小人儿，他发觉这漫长的一夜将是一种煎熬。
　　
　　十、
　　华凌看着眼前抱在一起入睡的两人，雨过天晴的早上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房间，美丽得让人惊叹的女孩儿将头靠着男人的胸膛，脸上的表情告诉人们她正在做一个甜美的梦，真是一幅美丽的画面。华凌闭上眼，一颗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乔蒲睁开眼时看见仍然熟睡着的白竹，一丝笑容爬上脸庞，像个睡美人。然后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抬起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华凌。
　　“华凌。”他霍的一下坐起来。
　　华凌紧抿着嘴唇，努力控制着快要决堤的泪水，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睛看向乔蒲，一字一顿的说道：“好，很好。”
　　华凌转身冲了出去，乔蒲急忙跳下床追出去，在庭院里抓住了她。“华凌，你别胡思乱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我想的那个样子？”她瞪着他，“我只知道昨晚你丢下我就这么一个人跑来了，我看见你们相拥着睡了一夜，我看见你醒来时对她微笑。我还能怎样想，你要我怎样想，还有什么是我没看见的？”
　　“华凌，她还是个孩子，她只是个孩子。”
　　“孩子？”她甩开她的手，“你真的把她当孩子吗，只是这样而已吗？她就在里面，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问她是不是真的只是个孩子！”
　　　 乔蒲看着她坐上车，然后车子消失在视线里。他叹口气，回到屋子里，见白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坐在沙发上。
　　“你起来了？”乔蒲走过去，温柔的问道。
　　“凌姐姐走了？”她看着他。
　　她什么都听到了。乔蒲点点头。
　　白竹的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她说道：“别怪我太残忍，但是放弃吧，她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
　　乔蒲惊讶的看着她，他突然发现眼前的白竹和以前判若两人，让他感到很陌生。
　　“你不觉得奇怪吗，屋子里除了你和我没有别人，凌姐姐是怎么进来的？而且，门口那辆车是怎么回事？”
　　一阵恐惧掳获了他，他看着白竹，只见她从茶几上拿起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轻轻的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烟雾，动作优雅得无懈可击。
　　“白竹，你……”
　　“昨天你上楼换衣服时凌姐姐就来了，昨晚她一直在这里，你都没发觉吗？”
　　“怎么会？”乔蒲的脸色开始发白。
　　“昨天你刚出门我就安排了车子去接凌姐姐了，出车祸的地方并没有堵多久，她几乎是和你一起到的。”
　　乔蒲跌坐在沙发上，“为什么会这样？”
　　“你还不明白吗，乔老师？”白竹将烟熄灭，走到他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从头到尾这都是一场游戏，考试是我故意考砸的，就是为了要引你来为我补课。这只是一个赌局而已，是我和凌姐姐打的一个赌。”
　　乔蒲感觉到难以呼吸，他看着眼前的白竹，还是那么美丽的面孔，但从前的楚楚可怜却消失不见。只是一场游戏吗，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表演吗？
　　“什么赌？”
　　白竹笑笑，说道：“三个月前凌姐姐陪我妈妈到国外出差，你去机场送行，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在角落里看见你们亲昵的告别，旁若无人的样子。后来妈妈告诉我你们是令人称羡的情侣，而且快要结婚。我有问过凌姐姐，你们是不是很相爱，她说你们是彼此的白开水，会为对方解一辈子的渴。于是，我就和她打了赌。”
　　“你们赌什么？”
　　她的手指指着他的胸口，“就赌你的心会不会动摇，会不会甘心喝一辈子的白开水。”
　　乔蒲深吸了一口气：“华凌怎么会这么傻，和你打这样的赌。”
　　“没办法，我开出的条件太吸引人了，她没法不动心。”她回到刚才坐的地方，又点燃一根烟。“我告诉她，如果她赢了，她将得到白氏企业5%的股份，就算我送给你们结婚的贺礼。你应该知道，那是多大一笔钱。”
　　“如果输了呢？”
　　“理所当然她将会失去你，但做为补偿，她将会成为广州分公司的负责人，聘用期是终生。聘用书就放在刚才那辆车上，相信现在已经签字生效了。对于凌姐姐而言，这是一个双赢的赌局，她为什么不答应。”
　　“你妈妈怎么会任你这样胡来，把公司当成玩物？”
　　“我爸爸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我，我妈什么都没有，白氏企业本来就是我的，我想怎么玩谁也管不着我。而且我妈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会输，至于那个分公司的负责人，以凌姐姐的能力，她本来就是最合适的。”
　　乔蒲闭上眼，天哪，他到底陷入了怎样的境地里。
　　“太可怕了，你实在是太可怕了，怎么会有人拥有这样天使的面孔，却有一颗如此攻于心计的心？”
　　“我早提醒过你的，白色夹竹桃，看似无害的外表下，却隐藏着致命的剧毒。我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你忘了吗？”她看着他。
　　他站起来，“你以为你赢了吗，没有！我告诉你，我和华凌的感情是不会就这样被你破坏掉的，她并没有失去我，我爱她，我现在就去告诉她。”
　　走到门口时白竹叫道：“乔老师。”他停了下来。
　　她走到他身后轻声说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她不会再要你了。”
　　乔蒲打了个寒战。
　　
　　十一、
　　华凌打开门，看见站在外面的乔蒲。
　　“进来吧。”华凌说道，她看上去已经平静了许多。
　　乔蒲关上门，跟随着她到沙发上坐下，他看到角落里放着几个箱子。
　　“明天我就要去广州了。”
　　“华凌，你听我解释好吗？”
　　她摇摇头，“白竹什么都告诉你了吧？”
　　他点头，“你真的甘心于被也这样玩弄吗？”
　　她低下头沉思良久，然后幽然道：“那时候她说，白开水虽然是必需的选择，但却并非是最爱的。没有谁能抗拒美酒的诱惑，一但品尝过，那将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滋味。白竹就是那杯最香最醇的美酒，烈酒最香，毒花最美。”
　　“可是我爱你，我们一直很快乐很幸福的。”
　　“我也一直这样认为的，我们都这样认为，如果没有打那个赌，我们会一直很快乐很幸福的生活下去，是我太贪心了，对吗？”华凌看着他，眼里有泪光闪动。“我们从认识到现在快十年了，我以为我们爱得够深，我以为没有什么可以分开我们，可是我们竟这么轻易的被一个14岁的小女孩打败了，败得那么惨，那么可笑，原来我们之间的关系竟是那么的脆弱，在白竹的谈笑之间就灰飞烟灭了。”
　　“可是。”他抓住也的手，“她并没有破坏什么，我仍然是属于你的呀。”
　　“真的是这样吗？”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摸着你的心告诉我，你真的不曾为她动心吗？在雨夜里你向她飞奔而去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抱着她入睡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早上醒来你看见她不由自主微笑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
　　在华凌的追问下乔蒲感到难以回答，真的不曾动心吗，一点都没有吗？
　　华凌苦笑了一下，“你不顾一切冲出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从来没有那样惊慌失措过，只是也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或者你不愿意承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爱上她了。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时你送我的那首小诗吗——恋爱/就像花开一样/一颗爱的种子/不经意的落在心房上/而在不知不觉之间/思念开始萌芽/冒出翠绿的新枝/等到我发现时/我已经爱上你了。”
　　从华凌家走出来，乔蒲感到一阵悲哀。他想起白竹的话，她不会要你了。白竹，她仿佛什么都知道，她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
　　
　　十二、
　　华凌走了，乔蒲再也没到白家去，他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无能为力。
　　然后学校开学，他近乎麻木的上着课，看着满堂的学生，没有一个像白竹一样聪慧。是呀，在她面前，所有人都是傻瓜。
　　一天，他到另一所学校去看望朋友，站在办公室的窗户旁，他很轻易的便在操场上寻找到了白竹的身影。一群男孩近乎谄媚的围绕在她身边，而她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你知道一个叫白竹的学生吗？”他问道。
　　“白竹？”朋友饶有兴趣的说道：“当然知道，白氏企业的继承人，漂亮得让全校师生都为她疯狂，成绩也好得没话说。”
　　“你也喜欢她吧？”
　　“谁能不喜欢那样的孩子呢？”
　　乔蒲点点头，“是呀，谁能不喜欢呢。”
　　
　　乔蒲远远的就看见白竹俯在石桌子上写着什么东西，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短袖衬衫，水磨的牛仔短裤，白色的休闲鞋，戴一顶白色的棒球帽。这是他第一次见白竹穿白色以外的衣服，很英气的打扮。乔蒲突然发现，促使他到这边来看望朋友的真正原因竟是——他想念她了。
　　乔蒲向她走过去，快走到她跟前时她抬起头来，笑容在她脸上绽开，她甜甜的叫道：“乔老师。”
　　乔蒲愣愣的看着她的脸，不再有他熟悉的表情，但却另有一种勾人心魄的魔力。“刚才不是有很多人围着你吗？”
　　“我把他们打发走了。”她将书本收拢在一起，“我知道乔老师会来，你一定很想单独的和我说话。坐呀。”
　　乔蒲坐下，白竹摘下帽子，一头俐落的短发。
　　“你的头发？”
　　“哦。”她用手抓了抓前面的留海。“我一直留短发的，不过在你到我家的前一天接成了长发，我想那样你对我的印像会更好。”
　　连头发都是假的。
　　“不过如果乔老师喜欢的话，以后我会留长发的，但是那需要时间。别人的头发弄在头上，总是不太舒服。”
　　乔蒲看着她，这又算什么呢？“伤痕呢，你妈妈打你的伤痕呢？”
　　她吐吐舌头，“那个倒是真的，不过我妈没打我，是我自己用藤条抽的。我挺敬业的吧，演戏也逼真，眼泪说来就来，不当演员真是可惜。”
　　他叹了一口气，这竟是白竹吗？
　　“这么说，你从来没说过一句实话。”
　　“不是的。”她摇头，“至少有两点我没撒谎。”
　　“哪两点？”
　　“我爸爸确实是用夹竹桃自杀死的，那时候说起他的时候是真伤心了来着。还有一点就是……”她的脸突然凑近他，轻声说道：“我喜欢乔老师，从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了。”
　　乔蒲的心跳有那么几秒的紊乱，白竹看着他脸色大变，“咯咯”的笑了起来。
　　“为什么要打这样的赌？”
　　“我想看看有没有人能摆脱我的控制，来自于母亲的遗传，很可怕的能力。”
　　“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白竹的表情严肃了下来，她思索着：“那时候你去机场送凌姐姐，你们看上去真的很相爱。我多希望自己会输，就是这种能力害死了我爸爸，我想给他一个交待。”
　　乔蒲看着她，他不知道她今天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他想远远的逃开她，但他发现在她的面前，一切的抗拒都是徒劳。
　　妈妈已经牢牢的控制住了他，他根本无法逃脱，只有死亡可以摆脱妈妈的控制。
　　她总是能轻易掌控别人的意识，青出于蓝呀。
　　乔蒲觉得悲哀。
　　白竹看了看手表，站起来，“乔老师，我要去上课了。”
　　乔蒲点点头，她走了几步后突然转过身，“乔老师，昨天是我15岁的生日，你看，现在你的年龄不再是我的两倍了。”她似乎显得有些无奈，但随即又笑道：“我还是希望你能为我补课，我会在家等你的。”
　　
　　尾声
　　乔蒲看着她离去，她的话算不算一种邀请？只是，真的还要回去吗，也许又是另一场游戏。
　　他看见桌子上有一张纸片，好像是刚才白竹写的那一张。他拿起来，上面写着两行字：烈酒最香，毒花最美，看你如何消受。
　　他苦笑起来，好一个白竹，好一株白色夹竹桃，让人连去恨的能力都没有。
　　他再向她离开的方向望去，不知有多少人会被这株夹竹桃毒倒，他会等着看的。
　　看似无害的外表下，却隐藏着致命的剧毒，总是有人会上当。
　　我早提醒过你的，我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白竹说。
　　小心白色夹竹桃。
　　 (2006年10月28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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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很美——因为有花，还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