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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扬可 收藏:0 回复:0 点击:3125 发表时间: 2006.07.31 15:38:23

扬可:荣誉即吾命


  我是一个孤独的王,经常赤身裸体,满怀痛苦。用歌声照耀旷野。我仰天长歌,听歌声悠扬,在大地上伏下去,完全伏下去,伏成标题。那只是属于我的符号,镌在旷野上。我的歌声如磐石凸露,欲把苦难沉埋在土地深处。不料有一天,我惹恼了一张变形的脸,他用一道充血的目光敌视着,用死囚般的符号在岩石上涂写着留给我看。在落日的照耀下,弯弯曲曲的符号就像鬼魂在舞蹈,无人看懂,却分明感受到一种凶恶正噬咬着生灵的自由。让人感到屏息,感到黑暗,想大口喘气。是挑战战书吗?是施了魔法的挑战战书吗?
  我去请教巫师,他把手掌一翻,亮出一个字“死”。死——就像匕首,插在心里,让人瞬间起鸡皮疙瘩。巫师说:“孤独王,你要在这个世界里生存、统领,就应该变成刀,越锋利越好。但你一旦变成刀也就成了工具。”“我是孤独之王,我不要成为工具。”我咆哮。“那好,你就去一个地方,一个标着骷髅的地方,那个地方叫‘永恒’。那里没有东西生长,没有东西枯萎、腐烂,只有无名和孤独,你才能在那里找到幸福!”
  孤独有时很脆弱,如面对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苍凉;孤独有时很有力量,比如面对连孤独的权利都被剥夺时,它会成为一根支撑灵魂的拐杖。我的能量来自于“孤独”,我必须学会忍受,积聚能量。一下下咬着唇,我几乎热泪盈眶,可是,我痛而不苦。在远处树间鸣叫的,不知是怪鸟,还是神。
  我必须去战斗。
  在一条颠簸的小路上,我骑着马,进入了怪物的墓穴,哒哒的马蹄回荡着征服灾难的幸福。突然,一个血红的球体,一张扭曲的脸从墓穴冒出。此刻的一瞬,呛人的血腥,让人屏息。
  一脸,一球,拖着废墟般的气息在移动。时而聚成刺眼的红光,时而散成移动的影子。“茫茫乾坤,我只有一张脸,在混沌而喧嚣的世间潜泳,朝着心中的彼岸奋力地泅渡,这块土地是我偶尔露出墓穴所作的深呼吸。孤独王,别挡着我,去死吧!”怪物的声音好凄厉。“我是这块土地的孤独之王,有责任让众生共命,不容许任何粗糙而肮脏的灵魂玷污我的领地。我要阻挡你这个丑陋鬼的喧狂与侵扰,为大地营造一个宁静而坚实的家园。”我抽出孤独剑,那晶莹剔透光芒四射的刀锋,装扮着我的个性与风采。看着锋芒,一种醒神壮气的清冽涌向心头,亢奋的力量游走于全身。我自信,有孤独之剑,能一举将他歼灭。剑在我手掌上不断翻滚,剑气从指尖流过,滴落在岩石上,绽放在黑暗的墓穴,落红满地血雨。怪物受伤了,恼怒不已。射出一股腥风,令人炫目。我舞剑如旋风,身影在驰骋。一腔浩气,吞吐天地。弹指挥洒间,卷起木石处处。那一脸一球,上下穿梭,左右躲藏,叽叽之声不绝。我左手擒住怪脸,右手挥剑刺去。怪物挣扎不脱,剑尖也触到他的皮肤。他发出了恐惧般的嘶吼。怪物的泪,滑落于我的手心。我顿了顿,移开剑,打算把他打入墓穴。突然间,我的手掌沁出殷红的血迹,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划伤,漾满了一片红色。我四肢无力,天昏地转,仿佛受到黑暗的催眠,又听到微风窃窃私语。身体在折叠,如羽,一朵朵地失重。怪物狂笑不止,狠狠地撞击了我的前胸。剑脱落,身飘然。想起巫师手掌上的“死”字,我感到害怕。莫非等来预言的花开。看着怪物那张令人呕吐的脸,我心有不甘。
  此刻,黄昏沉重,残阳如血。
  我的胸口上、颈上的绒毛都被烧焦了。那插在地上的、象征着荣耀的图腾柱,也变得焦黑、扭曲。
  远方,黑压压的鬼之幽灵狂奔而来,并携卷起细微的尘埃之浪。是怪物召唤来了它的同伴,步步紧逼我,残酷的气味就这样埋伏着。我的心脏振频加速,大口地喘息。
  混杂着血腥味、铁锈味和尘土的空气穿过我的喉咙,如同炭火一样灼痛了我宽厚的胸膛。微弱的虚空出现,一团漆黑。这疼痛来得是如此频繁和真实,胸口总一阵阵发紧。甚至比满身正在滴血的伤口更让自己觉得难以忍受。
  让自己忍受惨死在刀剑之下的耻辱,让神圣的领地任人蹂躏。问心有愧啊。我不明白,为何怪物要不惜一切代价去侵占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我此时清楚的是,就算是死在它们的手里,也要保护好这块圣洁的领地。
  敌人正在缓缓的逼近。大笑不止:“孤独王啊孤独王,我们要拆开你所有的骨头,然后把它晾在风里。”
  我说:“这块土地的春天很美,蓓蕾满树,蝴蝶翻飞。明年,我还要在这里听天籁,学古琴。”
  “孤独王,去死吧,去死吧,去哀悼自己吧!”敌人笑着。
  我薅着脖领直瞪着眼睛,攥紧了手中的宝剑。一个敌人踏前了一步,我举起孤独剑以横扫千军之势迎面而去,那只怪物连忙举起盾牌抵挡,它不料我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武,连盾带身把它割成两截,鲜血飞溅。我被这一股刺鼻的血腥气重新激起了战斗的欲望。舒展开山脉般的手臂,活动活动涟漪之肺,狂风之脾,所有经鬼火淬炼的关节都异常灵活,精细的血管贯串了浑身骨肉,挥起剑猛冲进敌阵。远处的许多红色蓓蕾纷纷摇曳。敌人慌忙向两侧逃开,但仍有几个闪避不及的,不是被剑切成了两截,就是被我重重的踏扁在地上。血肉和泥土混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颜色。突然间,一柄长矛如闪电般划来,我低头一看,刚好戳穿了自己的裙甲,深深的刺入了腰间。我怒吼一声,跃天而起,一记旋风之腿将那个怪物的头打进它的身子里。此时,也许气力不支的缘故,我感到眼前乱飞金星,晃得自己心慌意乱。用剑支撑着身体,努力不让自己倒下。恍惚间,感到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那好象是大地的回响,又好象是种群的尊严,还有氏族的血脉。声音在回响,仿佛与我注入了一剂清新。远处仿佛飘荡着满是鲜血的氏族图腾:丫型的图腾柱子上的残阳和正在滴着鲜血的图腾柱上的徽章,构成了一幅奇丽的画面。我突然感到全身的力量几欲喷勃而出。挥起宝剑,用母语发出了仰天嘶吼的战呼。“荣誉即吾命!”那是我生来就被赐予的第一个生命的烙印。我再次站了起来,满身的鲜血把自己染成了棕红色。一个怪物正躲在远处乘机想暗算我,我怒吼着抽出系在背后的图腾柱,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它投去。可怜的家伙再还没有来得及明白怎么一回事之前就被踢进了地狱的大门。
  怪物看见它的同伙们非死即伤,一败涂地,大叫不已:“我那打磨如刀的泪,把你轻轻划伤。带着深不可测的美刺进你每一个细胞,让你渗血而出,化羽而去。哈哈。” 它贴着风出走的方向,以飞翔的姿态,抛一个轻吻的姿势,狼狈而去。我的战马,光闪似银,飞奔如风。奔向山顶,望着它离去的方向,发出响亮的怒吼。可此时的我,已经无力还击。
  朦胧中,我感觉到自己在飞越沙漠,冰川,楼群,墓地,落日,掠过俗世的颠峰与沧海,还枕着波涛,飘浮于青烟,于蓝天白云间悠悠穿行。一轮骨白的月亮,悬在苍穹,与黑夜对话。天昏地暗间,我也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一路飘荡,至于是什么路,我也记不得。终于,落在了一条若明若暗的彼岸。那里长满了花朵,散发出五月的芬芳,就像一处神秘的边缘。当时我飞进石头,自己睡着了,被一场刚停的骤雨打醒,张开眼,花朵从四面八方翩然而至,微风托住下滑的灵魂,在这里集结,舒曼回旋。我的痛苦,因看着跃动的青春,而减却了一分沉重。
  我醒来时,已夜凉如水。旷远的乌啼、鹰群、渡船、烟痕沉默成幽暗。空中低翔的蝙蝠,开始舔噬着地上的一滩滩新鲜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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