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回乡
　　陈学文
　　
　　家，是放心的地方。
　　家，也是港湾，是能够停泊一只累了的船！
　　2006年的阳春五月，在千里之外的大都市漂泊了很久的我，听说父母身体不太好，加上自己工作繁忙，身心皆累，很想回到家里去歇一歇、看一看。于是，便回到了地处秦岭深处的商洛农村，而家乡的一切在我眼里竟是那么的新鲜与好奇。
　　山路情悠悠
　　从金城兰州始发的列车，经过9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古城西安，在这里逗留了几日后，便乘坐从西安电子城发往丹凤的汽车，汽车于早晨6点准时出发，约莫一个小时左右，便驶出了西安城。汽车沿着312国道，穿过巍峨、艰险的秦岭山脉，一路向着故乡，秦岭山麓的商洛方向驶去。此时，春的气息扑面而来，透过满山嫩绿的春枝，我的心头热血奔涌，仿佛看到了家乡的发展，亦如这春日阳光下国道上奔驰的车轮滚滚向前。
　　我的故乡在大山深处，各种条件都比较落后，记忆最深的，且希望能早日改变的就是家乡的路。那时的路，尤其是穿越秦岭的路，狭窄、崎岖、陡险，真可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而我的家乡丹凤县庾岭镇，四面环山，青山起伏，河流萦绕。过去，从家乡通往县城的公路，更是崎岖、蜿蜒的盘山土路，在这惟一的一条山路上，我的祖祖辈辈们走了多少年，我不得而知，但从那细沙与黄土上留下的足迹，可以看出它的旷古幽远。那时，人们出一趟山外，要跋山涉水、翻山越岭，要是逢上雨天，山路泥泞，来回一趟得花一天多的时间。
　　虽然经济贫困，但家乡所在地商洛，却地处秦岭的“心脏”，有古城西安的“后花园”之美称。随着改革的春风吹起，新思想、新观念吹进了山里，吹醒了沉睡的村里人，人们不再沉寂了，都积极行动了起来，今天，几代人的梦想，终于成为现实。经济实力增强了，生态环境和基础设施明显改善了，区位优势逐步显现，最重要的是农民的生活水平一年比一年好，电通了，水通了，看上了电视，装上了电话、用上了手机，土房变成了楼房……看着崭新的家乡面貌，我这心头乐开了花。在政府的支持下，西安至商洛的一级公路，也早已担当起了自己的历史使命。而从家乡通外丹凤县城的这条土路，也于今年二月正式开工建设，不久的将来，呈现在人们脚下的，将是山里人期盼已久的柏油马路。
　　火车进山了
　　回到家乡，无论田间地头，还是茶余饭后，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无疑于“家乡通火车了！”
　　“是啊，家乡终于通火车了！”心里这样默默地想着，不料，已上了年纪的堂叔问我：“你回来坐的汽车还是火车？”我回答说“汽车”，“那你为什么不坐火车回来呢？不是火车通了吗！”“是通了，可是时间上因为赶不上趟。”“哦，是这样呀，那就算了。”说完，他叹了一口气，感觉好像很失望的样子。而我却不知堂叔为何会这样失望，等我再问他的时候，他已转身进了家里。
　　我一脸的无奈，随即问婶婶是怎么回事，婶对我说：“你叔年轻时就是铁路工人，不知修了多少条铁路，对铁路有着很深的感情呀，他成天唠叨着，说自己修了一辈子铁路，遗憾的是没有修通自己家乡的铁路，如今是想知道铁路线是怎么修到咱们山区的，也想知道坐火车经过山区的感觉如何，可这人老了，我们不放心呀！”“原来是这样呀！自己出门在外，不知坐了多少回火车了，可通往自己家乡的火车还真没坐过……”唉，我心头一热，热泪模糊了我的双眼，堂叔五十年代初成为铁路工人后，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铁路事业，而我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满足不了他，我这做晚辈的于心何忍呀。于是，我快步走到堂叔家里：“叔，你放心，我走的时候，一定坐火车，到时将我的感受和相关情况用电话报告给你。”听我这么一说，堂叔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好，这样也好，电话现在也很方便。”
　　火车由商南始发，到达丹凤站本该是早上八点多，可因为晚点了半个多小时，延误到九点多才走，沿路每个站都要停留，因此，到达西安已是下午三点多。虽然火车的速度很慢，但对于我们那个还很穷困、很落后的商洛山区来说，铁路的开通，足以说明国家在农村建设上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功不可没呀！我将这些情况说给堂叔时，堂叔直说“好，好！不慢，不慢！”虽然没有说太多的话，但可以感受到他那种激动的心情，绝对不亚于常人的。而如今，丹凤至西安的高速公路，又在紧张的进行施工建设。透过奔驰的列车窗户，看着筑路工人们忙碌的身影，我相信商洛的明天，将更加和谐、美好和繁荣！
　　家有摩托车
　　十多年前，在并不富裕的农村，你要是骑辆自行车，非把人羡慕死不可。而如今，在慢慢崛起的商洛农村里，谁家又买了辆摩托车，也已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讨论的重要话题。
　　2000年的五月中旬，在部队当兵四年的我，第二次回家探亲。那时候回一次家，心情可想而知，经过一路的颠簸，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农村景象呈现在了我的眼前，家家户户的房屋都粉刷的白白净净，好几栋楼房拔地而起……走在乡间通往家里的土路上，最令我欣慰的，是时不时从身边疾驰而过的摩托车。
　　跨入家门，一眼就望到了放在堂屋的摩托车，看到我疑惑不解的样子，父亲走了过来。“那是你哥一年前买的。现在的农村人，生活慢慢地好了起来，有好几家都买了，而你哥学了厨师后，这些年没少挣钱，这就是最好的见证！”父亲指摩托车对我说到，我听后连连点头称好。在家呆了几天后，看见别人骑着摩托车那潇洒的劲头，心头蠢蠢欲动，可自己却不会骑，于是向哥哥请教。哥哥给我讲解了基本的动作要领后，我便在自家那宽大堂屋里练习起来，起步走了约五米远之后，感觉不是太难，于是把车推到屋外正式上路。通过不断地练习，我的技术大有长进，已初步掌握了骑车的基本要领。
　　今天，在那个四面环山的农村里，几乎家家都有了摩托车。有了摩托车，说明农村人的思想开放了，说明农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说明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农村人慢慢地富裕了。现在要是再回到农村，无论是上街，还是串亲戚，再也用不着走路去了，因为摩托车在农村人的生活里，已成为日常出行的重要交通工具。
　　骑上摩托车，一溜烟地飞奔而去，留在身后的是一股浓浓的汽油烟味，扬起的灰尘虽然与绿郁葱葱的自然环境有些不太协调，但不久的新农村建设，将为农民再次插上腾飞的翅膀！
　　老黄牛精神
　　 在农村，一头牛，三亩地，是农民的真实写照，我家也不例外。因此，牛这个很有灵性的动物，在我家的历史已有好些年头了。从我记事起，村里几乎家家都有三五头牛，我家当时就有四头。因那时我们年龄小，母亲又要操劳家务，所以父亲每天都早早起床，把牛赶到山上，中午又要干地里活，下午三点左右又得去放牛，每天回来天色已黑，而父亲不是背着重重的柴火，就是背着一大捆垫牛圈的草。放下这些东西后，父亲总是用没有洗过的手，挨个抱起我们兄妹几个，并给我们分发他从山上摘的野果子。虽然那时体会不到父亲的辛苦，但看到父亲高兴的笑容，心头不觉阵阵隐痛。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便利用星期天或寒暑假，帮着放放牛，好让父亲能好好的休息休息。
　　后来，哥哥毕业后上了西安一所很有名的烹饪学院，现在西安一家大型酒店当厨师，而我毕业后，参军去了甘肃，妹妹在外面打工。这样一来，家里只剩下父母亲两个人了。有一次，母亲来电话说父亲放牛时，因刚下过雨，破陡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家躺了好几天。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不仅为父亲的大意而感到担心。慢慢地，每每回到老家，看着父母因劳累而略显苍老的身影，我们总是劝父亲把牛卖掉，不要再放了，那样会累坏身体，因为现在村里已经没有几家人在养牛了。但父亲的脾气很倔，每次都是爽快地答应说行，却往往落实不到行动中。父亲固然有他的理由：一是牛跟了他一辈子，有感情了，舍不得卖；二是家家户户都没有了牛，那几亩地怎么办？三是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不放牛去，在家里又急得团团转，不知干点啥好。没办法，我们所能做到的，除了让父亲继续放两年牛之外，就是叮嘱父亲放牛时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
　　这天下午，天气似乎又要下雨了，于是，我自告奋勇地跟父亲说：今天我去放牛，你在家里休息休息。父亲在一旁说到：“这么多年都没放过牛了，不知还会不会放？”我说：“会，这有啥不会的。”当我把牛赶到山上时，儿时与大伙放牛的一幕幕尽现心头：那时候放牛的伙伴比较多，一到山上，年龄稍长一点的就带着我们“害人”，不是偷瓣人家地里的玉米棒子，就是偷挖人家的土豆，之后又吩咐我们捡来干柴烧火，一会儿香喷喷的玉米、土豆，就被我们吃进了肚里，往往都是意犹未尽，而天色已晚，只好找牛回家……
　　一声鸟叫打断我的思绪，回过神看看四周，却不知四头牛跑到那里去了，静下心来仔细聆听牛铃声，可怎么也听不到，这下坏了，不会跑到别人庄稼地里去了吧。于是，顺着牛刚走过的踏痕找去，翻过了一山又一山，还是没有找到，急得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又往前走了一阵，来到一座山头，突然发现靠近树林边上有一潭水，里面的水显得浑浊，水潭边上有刚刚踩踏过的牛脚印。这下好了，牛肯定口渴，跑到这儿来喝水了，那么它也不会走远，一定就在附近。终于，一阵清脆的牛铃声打消了我的急虑，赶着牛迅速向山下走去，当走到在乡间的公路上时，夜幕降临，而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等候在山口，见我赶着牛过来，急忙对我说：“怎么这么晚了才下山，是不是找不着牛了？”我回答说：“这牛怎么这么能跑呀，害得我好找……”一边往回走，我一边将下午放牛的经过说给父亲听，父亲满脸笑容的说：“牛呀，确实不好放，可卖掉它，我真的舍不得！”我深情地附和着：“是啊，舍不得！”
　　下地干农活
　　因为父亲整天早出晚归，地里农活靠母亲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在家的那些日子里，我这个很少捏锄把的游子，硬要跟着母亲一起下地锄草、施肥。可母亲说什么也不让我去，一是担心我累着了，二是害怕我不会干，反而把庄稼给糟蹋了。我好说歹说：“我不会，你可以教我呀，不然以后我回农村了咋办，难道不种地了？”母亲接过我的话茬：“我倒是希望你们都留在城市里，不要像我们这样一辈子在农村里呆着，当农民呀没多大出息！”母亲说完叹了一口气。“可是，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主，在城里也得吃饭啊！要是没有农民来种庄稼，提供粮食，咱们靠什么生存呀，再说了，农民在中国的人口当中占的比例可不小哦！”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是每个做父母的，不都希望自己的儿女们长大了有出息吗，你们有了出息，做父母的心里也高兴呀！”母亲说完，一脸的微笑。我回答说：“这我知道，可是学会了种地，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吗，况且并没什么害处呀，对吧！”“我儿说的对，那就跟妈一起走吧。”
　　换上母亲为我做的布鞋，背上一把锄子，就跟着母亲径直向自家地里走去，农田就在离家不远处，过一道桥就到了。一到地里，母亲就开始忙活了，并让我先看一阵子。老家的天气，温差较大，因此，种的农作物基本上以小麦、玉米、土豆为主，种植时都实行套种，要么一行玉米一行土豆，要么一行小麦一行玉米，旁边套种一些黄豆、扁豆、红小豆等副产品，因此，锄起草来非常麻烦，稍不注意就会将黄豆或扁豆给锄掉。母亲一边忙碌一边给我讲解锄草的方法，看着母亲那熟练的技法，我十分惊叹。于是，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开始忙活起来，整整一个下午，虽然我十分卖力，又十分注意，但还是将好几苗庄稼不小心给锄掉了。母亲在一旁看着我吃力的样子，笑着对我说：“农民不好当吧，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工作呀，争取不回咱农村来！” 听着母亲的话，我心里感慨万千。
　　夕阳西下，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回到家里，我已觉得腰酸背疼，浑身像散了架，再看看手上，竟然发现很久不捏锄头的手，已经磨起了七八个又大又红的水泡，父母在一边心疼地说：“很疼吧，以后再不要去干了。”我想都没想就回答说“不疼！”不过，在又继续干了三四天的农活后，才感觉手上的水泡真的有点疼，且火烧火辣的。其实这点疼并不算什么，因为我学会了一点在农村人眼里很值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