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卅 宽窄巷子里的记忆
　　
　　
　　 寒池由成都回到大庆后，打来电话，向我要几样东西。主要还是要给她寻一套喝盖碗茶的茶具。
　　
　　北方人多数喝不来太高级的茶，原因是他们多不会品茶。江南的人喝茶才是用品的。而北方人，尤其是东北人，习惯于用茶解渴。而她所说的茶具也自不会是功夫茶的茶具。更不是什么高级品。她要一套和成都宽窄巷子里喝盖碗茶同样的茶碗。这东西只要在宽窄巷子里那种看似古老的茶馆里才能找得到。
　　
　　遗憾的是，我离开成都之前一直没有再有时间去宽窄巷子看看。更别说去买一套别人用了几年甚至更久一些的茶碗。
　　
　　宽窄巷子里的盖碗茶用的是粗瓷茶碗。那种近似于海碗一样大小的碗用来盛茶实在叹为观止。每一个茶碗都有厚厚的茶渍，一圈套着一圈，黄灰色，把碗原有的色彩遮个严严实实，光泽尽失。
　　
　　喜欢去宽窄巷子的人们多数都是怀旧的。一些人文工作者。一些诗人、一些作家、一些歌手还有我这样客居的旅人。他们喜欢坐古老的榕树下，坐在小街的街头巷尾，喜欢抬着看满眼绿荫、低头看青苔满地。他们喜欢与人诉说关于宽窄巷子的故事。
　　
　　宽窄巷子其实是两条平行的老街， 它们隐于繁华的成都中心。“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准噶尔部窜扰西藏。清朝廷派三千官兵平息叛乱后，选留千余兵丁永留成都并修筑满城——即少城。清制规定森严，满蒙官兵一律不得擅离少城染指商务买卖。靠每年少城公园（今天的人民公园）春秋两季的比武大会，论成绩优异领取皇粮过日子。”如今的少城早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两条小巷，分别就是宽巷子与窄巷子。清时的人们等级制度森严。所谓的宽巷子便是达官贵人们的府邸，而窄巷子也自然就是平民百姓的乐园了。显然宽与窄成为了当时“人以群分”的详尽说明。民间常有“宽巷子不宽，窄巷子不窄”的说法。
　　
　　宽窄巷子最有特点的还是茶，仍旧是那种粗瓷碗盛装的。无论是龙井还是菊花、毛峰，都一同待遇，放置同样的粗瓷碗里淇制。沿着残破的青石板路，从街头到巷尾，两边拆得剩下为数不多的庭院门口都插着一个旗杆，大大的茶字随风飘摇。常令人疑为回到过去。户户门前的竹凳、竹椅、石桌都保留着敦厚的风情。
　　 （“放下尘事，静静地回放一段光阴，给自己一个长久的温暖敦厚的回放。在这个洒着淡淡日熙的午后，所有的一切都恍然若睡，只有细小的灰尘在光线里舞动，像一些历史的灰烬。然后，看着两边残存的灰瓦房，神色低迷地喝喝茶，恍然有叶子烟的味道和微微的风一起扑面而来。于是，你便慵懒得想舒服地伸一个优雅的懒腰，或者，打一个很长的呵欠，从今天打到一千年前…… ”
　　
　　“既然来了，就不要在残砖瓦砾中匆匆走过，不要忽视巷子里残存的每一块砖瓦，每一棵树，每一个意味悠长的角落。不要那么着急离开，一旦离开了就再难回来。脚下的推土机渐次把旧墙旧建筑拆除，它们将在文明开发的进程中愈显华贵，人工穿凿的痕迹会让空气中不复有某年某月的标记。
　　
　　且让我慢慢啜完眼前这盏茶，慢慢沉浸到旧时的烟尘当中去，把残存的旧景致尽量储存在我的脑海里吧。很多旧事以及街坊邻居们的闲谈，尘留不住，云可留住，杯中茶亦藏尽今古。茶馆门口那株高大的梧桐树，依然随风发出“沙沙”的声音，坐在竹椅上听听白驹过隙，也很好。只盼人依旧，茶依旧，不期梧桐俱消瘦。
　　
　　恰好在老宋的茶馆饮茶，大家赋予他宽巷子诗人的雅称。这使得品茶的同时拥有了别样的文化意味，在他这里泡茶的朋友，都有幸欣赏到了他的旧影册，里边载录有许许多多关于宽巷子的故事、诗歌以及旧照片。
　　
　　从前的宽巷子是孤独的，它静默地承载了数百年来历史往来的脚印，看细微的尘埃飘落在梧桐树下每一寸土地，现在它亦要孤独地去面对一个旧梦的终结。正如每一个来到世间的生命，从来就是要孤独地去面对生命的开始与终结，那些擦身而过或偶尔在身旁小憩的过客，终究也只是过客。只有自己，见证了生命中所有的荣辱与悲喜，然后，微笑着离开自己熟悉的尘世。纵是有千般不舍，时代喧嚣的洪流终是要湮没那份孤独。从此，这里将是一个美丽新世界。”）
　　括号里的文字不属于我，但是那份感受却是相同的。走过宽窄巷子的人们都有着同样的情怀。
　　
　　 关于宋仲义，这个宽巷子诗人。据传他已经去世。原因不明。我没有去追究这条消息是否准确。因为在我们的身边总是会有人要离去的。只是偶尔会在想：失去了诗人茶馆的宽巷子，还有谁会写打油诗贴在破败的门庭？还会有谁终日呼吁着保留这条古巷？
　　
　　寒池一直想要的茶碗，或者这一生都找不到了。当有一日，我再回到成都。那里的宽窄巷子是否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