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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陌上香远 收藏:0 回复:0 点击:4504 发表时间: 2003.08.16 20:25:07

七年(完)


  七年
   来到这个古城后,我租下了靠河的老屋,门前有着破损的青色石板路。院子内的天井种着葡萄。屋子里的家具都散发着古典而陈旧的韵味,仿若一副黑白的水墨画,干净平淡。只有我带来的电脑,极不协调的摆在那里,突兀,信箱里塞满了诚的信。意
  思大都是一致的,蓝,你到哪去了,怎么手机也停了,也不和我联系,对不起,都是
  我的错,你回来吧。我笑笑,然后点了删除。我不怪他,也不会难过了,只是有一点
  寂寞。我回信,我很好。只有三个字,再无话可说。
   无事可做时,我坐在门槛上看着流动的河水发呆。偶尔抱了隔壁家的孩子逗弄。孩
  子的手臂白皙如藕,轻轻的拧一把,她便笑,笑容纯净透明。
   孩子没有母亲,她很喜欢我,总是在我怀里安静的睡去。曾经,我也有这样一个属
  于我的孩子。心仍有点隐隐作痛。
   孩子的是个温情的中年人,柔软的短发,漆黑的眼睛。是我喜欢的类型,像诚,可
  我心静如水。
   那天,我坐在天井边,孩子在我怀里熟睡。我低下头看着阳光穿过葡萄藤,在她脸
  上投下恍惚的光斑,我抬起眼睛时,看见孩子的父亲,倚在门口,身后是明媚的阳光,
  他说,我是程。
   刹那间,时光交错,回到我17岁那年,那个高瘦英俊的男孩微笑着对我说,我是诚。
   十七岁的我说,我是蓝,对着一个叫诚的男孩。
   二十四岁的我说,我是蓝,对着一个叫程的男人。
   似乎之间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而梦的时间跨度恰好是七年。
  
   十七岁的我是个沉默的孩子。
  
   我停下来。程,我是个不知道该怎么倾诉的人。程拍了拍我的手。我沉默,然后点
  燃一支烟放在唇边。
  
   那么的沉默。没有朋友,除了一只叫花生的斑点狗。总是一个人骑车到郊外,看满
  田野的紫红色小花,一种叫紫云英的植物,并不娇媚,满满的一片却叫人感动,莫名
  其妙的感动。还有一个鱼塘,冬天总是干了水,留下腐朽干枯的水草铺满整个塘底。
  踩上去,看着干燥的水草很轻易的破碎,散在了空中。
  
   烟在黑暗中燃烧殆尽。我把它摁灭在烟灰缸里,随手摸了摸熟睡的孩子的脸。程,
  我的少年时光就是由这样一些的画面组成,有些悲凉,没有阳光,前些日子回去,那
  农田和鱼塘都已经不见了,成了房子。
  
   我总是一个人回家。偶尔花生会来接我。当然只有它心情好的时候,它和我一样的
  任性,一样的我行我素。
   我穿过篮球场的时候,听到有人大声地叫,蓝。我回过头,看到薇。一个不合我意
  的女孩子。薇叫我的时候,篮球场上一个突然停下来,向这边望。是个极英俊的男孩,
  柔软的短发,漆黑的眼睛。
   程,我极容易被这样的眼睛吸引。花生也有这样的眼睛,所以我把它从宠物店带了
  回来,尽管它的脾气糟透了。程望着我,我起身倒了一杯水,滋润一下干燥的嘴唇。
  
   我记住了这个男孩,很轻易的。我有预感,这是一个将与我纠缠一生的人,每遇见
  一个人,我都能知道谁与我有关,谁与我无关。
   十一月已经开始寒冷,阳光很干净清澈。我坐在教室里做题目思绪有点混乱,我推
  开窗户,看白色的飞鸟划过天空。蓝,有人找。我走到门口,看见那个眼睛漆黑的男
  孩倚在门口。他说,我是诚。身后是清澈的阳光。
  
   程,诚之前爱过一个叫岚的女孩,发音与我一样。那天,那天他在篮球场上停下来
  以为是岚,然后,他记住了我。一个月后,他来找我。
   外面传来清脆的鸟叫,我起身天空以逐渐清晰透亮起来。天亮了。程,我累了。
   醒来时以是下午。并不觉得饿,便散着长发走到电脑前。信箱里有诚发来的邮件。
  蓝,你要让我内疚一生吗。
   蓝,有糯米酒,程走进来,手里端着个青瓷碗。很甜的酒,喝得我心里暖暖的。不
  像往常喝的酒,苦涩。曾喝过一小瓶苦艾酒,喝下去后心脏一阵收缩,然后一切的不
  快乐汹涌而至,难过得差点掉下眼泪。眼前的糯米酒温甜细腻,一些温暖的事逐渐浮
  现。
  
   我带诚去看那些农田和池塘。躺在农田中高高堆着稻草垛上,看天空。低低的压下
  来。这样一直躺着,或者聊天,或者沉默。花生在时,它总是会偷偷诚的鞋带,在诚
  发现后,它便一脸得意的跑开,诚佯装生气的追它。我只是笑,坐在看他们闹得快乐
  弥漫。
   蓝,你是个奇异的女孩,诚这样说,在我第一次看那些农田和鱼塘时,诚对我说他
  的过去,说他和岚,他对岚的用心和岚对他的冷漠。 我一言不发。诚握住我的手指,
  蓝,你的手指如此冰凉,可你让我温暖。
  
   程,很讶异吧,以前的我是一个能让人感到温暖的女孩,我笑。诚抚摸我的指尖,
  蓝,你现在仍能让人感到温暖,只是你不愿。我摇头,指着我心脏的位置。诚,我这
  里冷了,如何让别人温暖。
   “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白褶裙”那段时光,真这么的单纯与美好,只是转瞬
  即逝。
  
   诚沉默的抱着我,周围是一片漆黑,我穿着白色的毛衣,蓝,我还爱着岚,和你在
  一起后。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我发现,我已经爱上了眼前这个搞瘦英俊的男孩。那一
  刻幸福被摧毁得灰飞烟灭,不再回来。我和他之间开始变得粘稠,纠缠不清。
   诚,那现在呢。不知道,我流下了眼泪。诚开始慌乱,蓝,我爱的是你,我不爱她
  了,不在乎了,一点也不。
  
   那时侯,这样轻易的相信。却不知道,他始终在我和蓝之间徘徊,淡定如我,也沉
  溺于其中。被伤害,只能毫无怨言。
   程,那时我的我明哞皓齿,是个可以快乐的女孩,现在还记得那时细碎的短发和明
  媚的笑容。只是,远得像是前世,另一个人。
   恍若隔世,经历太多后都有这样的感觉。蓝,我明白。
   程是个和我一样有着敏锐直觉的人。这样的人容易不幸。
  
   蓝,你的感觉太敏锐,女孩傻点比较容易快乐,诚说。我一直知道,有一天我将
  会为我的敏锐直觉付出代价。
   诚并不是个温和的人,他的脾气暴躁。而异常任性,高兴时会一直粘着他,直到他
  失去耐性,不高兴时却一连几天拒绝见他。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通常拒绝与他交谈。
  争吵自然接连不断。
   诚第一次看到我性格里让他恐惧的东西是在一个下午。那天下午阳光炙人,睁不开
  眼睛,可我清楚的看见我的花生被一辆飞驰而来的卡车撞出几米远。
   我把花生埋在了那块开满了紫云英的田里。它的眼睛一直漆黑明亮,直到泥土将它
  完全覆盖。
   蓝,你难过就哭出来,你这样子让我恐惧。我不哭,只是一直坐着坐着,一言不发
  。这样子的沉默我持续了七天。诚终于忍无可忍,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我有抑
  郁症。
   诚送我回家。在楼下阴影处,我盯着他的眼睛,带着一点点轻蔑的笑了。诚,你在
  害怕什么。蓝,你让我不知所措。诚低下头吻我,激烈的。他的嘴唇温暖湿润。那次,
  我尝到了咸腥的味道。
   蓝,你连嘴唇都如此冰凉。恍惚中,我听到诚喃喃地说。诚开始逼我服用各种抗抑
  郁的药物。他给我的药我全部服下,毫无怨言。从那时起,我再无法快乐。从一个美
  好年轻的女孩变成笑容悲凉的冷漠女子。
   不久,诚去另一个城市读大学,我留在小城里读高三。每日只是重复地做题。对诚,
  竟不曾十分想念。只是每次他回来,我心里都溢满了莫名的悲哀。从诚的眼睛里我的
  敏锐直觉感觉到某些不幸的东西。
   岚和诚在同一城市读大学。
  
   程,那时侯明明已经接近真相,我却下意识的逃避。因为爱诚,放弃了幸福。以后
  再不能快乐。却不能有任何怨言。
  
   毕业后,我进了一家外资公司。每月拿着丰厚的薪水。和诚开始同居。下班后,总
  是对着菜谱做诚喜欢的菜。诚在家工作时,会为他煮上一壶咖啡,然后安静地蜷在阳
  台的藤椅上看小说,直到睡去。诚工作后,会到阳台上将我抱进卧室,亲吻我的额头。
   我以为我和诚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我可以变成一个笑容温婉的女子。我们可以儿
  女成群。
   蓝,我要出差几天,乖乖呆在家呆着。诚轻轻拍了我的头。我乖巧的点点头,看着
  他关上门。诚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我有很强的感觉,他将一去不回。
   我的抑郁症突然变得严重,半夜里总是突然醒来,然后神经质的哼着歌曲,脾气暴躁
  。家里的杯子被我一个一个的砸碎,只有听着那清脆短促的破碎声响,才能让我稍微
  平静,等到冷静下来,开始收拾一屋子的玻璃碎片,打过电话给诚,关了机。
   诚走后两天,我向公司请了假,整天的头痛让我无法工作。我反复的梦见花生,少
  年的我和诚在大片的农田中奔跑。我服用大量抗抑郁药物。在诚回来的那天下午,我
  眼前出现了幻觉。我在田间的小径不停的奔跑,光着脚浓密的长发和棉布裙子在风中
  散开。头顶着大片大片的云,漂浮而过,我很累,却停不下来,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四周寂静得可怕。
   那天很晚,诚才回来,似乎喝了酒。诚,那里讯号怎么这么差,一直关机。蓝,我
  和岚在一起,这几天,我还是爱她,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也爱你,蓝,我该怎么办。
   诚的声音逐渐模糊,终于沉沉睡去。我沉默的抚摩着他的脸。看他孩子般熟睡,长
  长的睫毛在脸下投下阴影。
   诚,我真的爱你,可你如此残忍,我累了。可是,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第二天,我独自去了医院。爱了七年的人,终与我不再有任何关系。我从医院出来,
  直接去了飞机场,坐上了去拉萨的飞机。
   我去看了那个叫纳木错的湖,蓝的无一丝瑕疵。天空中有白色寂寞的飞鸟低低地掠
  过湖面。那一瞬间,我的心空无一物,终于流下泪来,在湖边哭得一塌糊涂,心沉重
  的痛。那种痛,令我永生难忘。
  
   程,我在湖边坐了一夜,高原的气候,难以捉摸。白天还有着炽热的阳光,晚上的
  风却冰凉刺骨。也许是我的心冷了,特别的冷,那天。我微笑得看着程,他眼睛里有
  疼痛。
   程,那次我几乎死掉。
   身体虚弱,感冒和严重的高原反应,差点要了我的命。在医院整整一个月。医生听
  到我流产后就直接来了西藏,又在外面呆了一整晚。你疯了,不要命了。他这么说。
  医生相当年轻,干净的平头。他说他是援臧的大学生。他总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来病
  房和我聊天。絮絮叨叨地说着西藏的美丽。我只是安静地听。
   蓝,你是个有伤痕的女子。留在西藏,这里的安详平静能抚平你伤口。他的眼睛漆
  黑明亮,如此年轻美好的心。
   我走的时候,他送给我一个欢喜佛。他说,蓝,你累了就回来,你这样的女子只属
  于这片深蓝纯净的天空。
   我把欢喜佛送给了邻居的孩子。我的伤痕已经平复,所以,不会再回来。
  
   程,离开西藏后,我开始流浪,一路流浪。这是我很早就想做的事,只是一直在为
  了诚停留。一路经过大大小小的城市,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后来到了这里,该
  是终点了。
   程,你是个有故事的人。
   孩子的母亲,被我伤害,离开我一路流浪,在这里生下孩子,可她死于难产。蓝,你
  们如此相似。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可以共度余生。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和他有伤
  痕的过去。
   蓝,你可以嫁给我。程修长的手指掠过我浓密的长发。我们都有各自的过去,却没
  有未来。考虑一下。
   晚上,我很认真的想了一夜。天亮后,我独自去了车站。早班的车还有一小时才出
  发。我坐在候车室前的石阶上,沉默的看着天空一点点亮起来。
   蓝。程站我身后,手里抱着孩子。我知道你只是需要倾诉。倾诉之后,你也该离开
  。我笑,肆无忌惮的,笑声在清澈的天空中传出很远。
   上车后,我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我的手指上。我确实只是需要倾诉,可我不是离开。我拿出手机,拨通了诚的电话。诚,我回来了。距离我的离开,整整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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