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画题——鱼处于陆·逝水逐音篇 |
在看不见风景的时候,有时想起那些画。
最早是记得在中学时,有个同学拿来几本《芥子园画谱》,那时没有看过多少画品,对我们的彰映着民族文化和笔墨精神的国画不了解,只是有了一点直观的印象,以为是这样简单呢。后来谈不上鉴赏地浏览一些浩繁古今的艺术作品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一幅“残山剩水”就有着计白当黑,“无画处皆有妙境”的东方神韵;一幅“春树”或“仕女”创作里可以找到十八种线描法;而那许多名作里潜隐着中国画的“理”与“道”,不拘泥于真实却可以看出博大、雄厚、华美的审美境界来,逸笔草草,不求形似的时候就有了萧散简远,恬淡幽然;而意境之说,更是东方文化的独具底蕴,在大写意的满纸烟云中与我们心灵相契合的东西只能欲说忘言。
但是不涉丹青,离我们传统的国画艺术总是很远,除了经常能够看到徐悲鸿的奔马,为那嶙嶙风骨所震撼,感觉着一种由衷的喜欢之外,其他印象不深,说起即是妄言。
更多的认为西方油画可以直观的欣赏,浮浅看去有时却可以入心。曾经深深喜欢十八、十九世纪的风景画。康斯泰布尔的《干草车》、《白马》那热烈浓郁的阳光下的田园,洋溢着大自然生机蓬勃的气息。《林荫道》静谧延引去的村野景色,在那一瞬间停留了下来,初春的生长和生命里固有的凄清感,让人想起田野的永恒,想起在道路前面的村庄里的人们多么纷纭渺小而又是活着的甜美。那忧伤的歌谣,劳动的沉默,在天空和大地之间飘散。
看俄罗斯的油画,感到更多的深刻印象。“巡回画派”早期的风景画家希施金一系列的森林风景画卷,令人感到大自然的旺盛生命力和坚不可摧的巨大力量。林间的溪流和阳光,雄伟而挺拔的松树,一切都那么精细的写实,看着看着好似那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培根曾有一句名言:“艺术,就是自然与人”,在今天还有谁真正的理解这句话呢?
列维坦对俄罗斯的大自然有着深刻而诗意的理解,他用丰富而独特的色调,洗练而抒情的手法来揭示自然秘密而惊人的艺术力量。他把自己的全部生命、全部诗意与情愫,都奉献给了大自然。《符拉季米尔之路》那阴冷的天空和俄罗斯大地,漫漫无尽头的长路,象征着人民的苦难生活和对俄罗斯命运的关注。我们会想起“十二月党人”的如歌如泣的时代精神。更熟悉的还有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他们摹着俄罗斯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和劳作的人们,以宏伟的景观,深邃的内涵,显示出俄罗斯风光所具有的叙事诗般的风采,揭示着俄罗斯民族的激情伤感和倔强豪迈的精神内涵。
现代的人们已经远离了历史,不再去承受沧桑。但是请去看列维坦的画吧,那铺陈着生命悲怆的缩影,会令你感受到强烈的震撼。
不得不想起读托尔斯泰,读屠格涅夫的时候,想起他们笔下所刻画的俄罗斯的田野和人们。尽管最喜欢的是契诃夫的作品,影响自己最深的那一篇《带阁楼的房子》,但是想象那片土地上的民族,就不得不想起那片辽阔的草原、森林和荒野。那片土地上的劳动者唱着:“田野上的道路不止一条……”歌声充满了热爱和忧伤,狂喜的泪水和沉静的悲伤根植在民族的心灵里,绵延不息。对于俄罗斯这个民族就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
于是想,一个民族的伟大和崇高,如果没有伟大和崇高的文学家、艺术家来表达,那将是多么令人悲哀!
其实最喜欢的一幅油画,是柯罗的《摩特芳丹的回忆》了。看画的那时候,青春的心灵里还充满着梦想,看花开花落也是飘逸甜美的诗意。可是这幅画是如此深沉地让我知道了快乐和伤感的痛楚,那是来自对童年的回忆,对那回忆里一切不再回来的纯洁天真的守望和失去。湖面上笼罩着柔曼的晨雾,在长期的风向里倾斜的大树下,一个小姑娘扬起手臂去采摘一株小树半腰处的木蕈吧,而树下两个孩子在等待着,是有着热切的渴盼神情在争着要给自己么?甜美的时刻,在那小小的心灵是怎样的热烈、盼望、痛苦和绝望呢?谁还记得小时侯,我们曾为了一个打碎的花瓶而伤心到绝望的大哭?曾经在街上无限幸福的热切的嚷着:“那个陀螺是我的!”我们快乐的童年,无忧无虑的童年都去了哪里呢?在一个心灵静静而寂寞的时刻,泪水的涌流是为了什么?
再一次,看着这幅银灰和褐色调子的画面,那过去了的时光清新而潮湿的慢慢淹没了自己。
长大的岁月里,许多画留在记忆里,许多就永远丢失了。
忘记不了一个画画的同学,一个骨子里具有着艺术理想主义气质的人,已经在现实生活的残酷和艰难里灭顶了,曾经的孤傲成为今天懦弱的木讷,曾经的慷慨激昂沉寂了,无言说些什么。想起当时不经意的随手把他送我的几幅画送了别人,今天不禁后悔。他临摹的画家艾轩的西藏风情画非常传神,他说喜欢这几幅画是因为喜欢它们的名字:《歌声离我远去》、《看不清明天的风》,也许,在他无奈的沉沦时,心灵里依然有着对艺术灵性的清明么?至今希望那几幅画要是自己收藏着就好了,纪念一个朋友我们能够有多少方式?
还记得刚来北京的那一年春节,大年初一的那天,我们一起去美术馆看陈逸飞的画展。整整一天忘记了困倦和饥饿,实在累了就依在大厅的柱子旁站着睡着一小会儿。因为那时还怀着一种少年的激情呵,想到也许很久才能再看到这么好的画展了,因为现在我们的艺术家是多么萧条了呢。而玛勃罗画廊和陈逸飞在当时一个艺术爱好者的心目中是多么遥远!
至今还清晰的想起那些真正蕴涵着艺术特质的作品。《浔阳遗韵》和《待月西厢》这两幅画慢慢看着,就感觉到岁月深处昏黄而清澈的的光流泻了出来,古老时光里的故事重新鲜明着,依旧的爱怨深深,依旧的惆怅难解。其他很多作品都忘记了,只有这几幅深深印在脑海里。陈逸飞笔下的中国女性气质是刻意的典雅、贵气,尽管他说中国的女性缺少的是一种贵气,但是画家流露出来的一种艺术特质的追求,弥补了现实中的缺乏。他那种浪漫的写实主义里,的确是有着一种沉静和静寂的动人氛围。
生活中也许会有着其他还能够让人激动的时刻,但是生命终将老去,我们能挽留的有什么呢?禅求“一念无执”、“天心月圆”,可是多么寂寞的声音。说到“月圆之境”,忽然又想起东山魁夷的画中意境了,也好,就在那种清清泠泠的宁静的极境里放下心情,不求而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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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公主 |
Re:闲谈画题——鱼处于陆·逝水逐音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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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8.16 17: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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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yeebole的文章,我还不知道你和牧水这一对呢。
居然文章的风格也如此合拍。
想起你们的幸福,俺也想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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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水 |
Re:闲谈画题——鱼处于陆·逝水逐音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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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8.16 18: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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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们的文章风格完全是两个极端,以后公主看多了就晓得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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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tree |
Re:闲谈画题——鱼处于陆·逝水逐音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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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8.19 21: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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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赵汀阳的一段话:“中国的文人画,不管是一座山,还是一座桥,什么全都是‘我’这个可怜的、渺小的自我的表现。画出来的东西全是一个样的。世界因此变得非常狭隘。尽管也有一种美。但这种美是非常狭隘的,它没有前途。它老是这样一种东西在里头,而没有一种无限扩展的,无限多样的可能性在里头。”“老关注自己那个渺小的自我,然后拿事物去做怪相。”
如果老是照着《芥子园》去学画画,再灵动的事物,也会被画死板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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