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素女颤声问道。虽然在黑暗中，她却能清楚的看到甘宁那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散发出的温柔和怜惜，她眨巴着眼睛摇头，怀疑自己听觉出了问题。但甘宁靠近过来，鼻息扑在她的耳畔，语气轻轻地，懒懒地重复：“嫁给我，素儿……不要离开我……我需要你……”
　　
　　素女“哇”地哭了起来。这么多日子，她无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羞辱，都坚强的告诫自己不要哭。但此刻，听了甘宁的这句话，她实在支撑不住了。为什么每次都是在她决定离开的时候，上天又要给她希望？为什么在她本已决定心硬如钢时，甘宁的一句话就轻易将那堵城堤化作崩溃的废墟。素女两手攥紧甘宁的领口，任凭自己的泪水如同雨点般狂迸溅落，将二人的衣服都打湿了。甘宁一面叹息着吻去素女眼角的泪花，一边对她喃喃细语：“素儿，我本以为自己是已经没有情爱的人……直到遇到你、你那次在水榭的出现，我才逐渐发现自己并非只是靠打仗活着……其实我不想打仗，每次午夜梦醒，我就觉得好冷---一种从心里发出的寒冷、一种彻入骨髓的冷。仿佛全身都已僵硬。素儿，你让我活过来了，特别是你随我出军的日子，看到你我就觉得心头好暖，不再寂寞……素儿，做我的妻子吧。”他缓缓解开素女衣带，手指像春风般抚过素女的肌肤，让心乱如麻的她化作天边的一抹微云、一缕飞烟、一点尘埃……
　　
　　素女闭上眼睛，她想起了前世还是悬崖峭壁上一棵风餐露宿的雪莲时的光景。那时候，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赶快修炼成仙，来躲避采药人对自己的注意。好几次，她都心惊胆颤地看着一个个麻衣草履的采药人吃力地爬将上来，对自己伸开五指。但总是错了一两步，他们就一个个因为踩空或踩松脚下的山石，惨叫着坠入无底的深谷，粉身碎骨……
　　
　　不知道挨过了多少猴年马月、不知道看过了多少朝代变迁。终于，集天地之灵气的雪莲得以修炼成型、逐渐将自己的枝干叶片幻化成人的大致轮廓。只是在一个深秋的黎明，她正在专心吐纳练功，却又听到了那久违的熟悉的攀登声——难道又有人来？
　　
　　雪莲张开双眼，登时叫苦。果然，一个十五六岁的童子，身手敏捷、灵活机灵地逐渐向她靠近。终于，顺利地摸到了她的身前。
　　“完了……”雪莲闭目待死。
　　但童子却并未将它连根拔起，只是呆呆的看着，然后赞叹出声：“好美的雪莲花啊！”雪莲一愣，瞪着童子，见他如痴如醉、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随后轻轻触碰着花瓣，纠紧双眉：“雪莲花，我舍不得摘你　。但是舅父有命，采不到雪莲就要赶我和娘亲离开寄居的李府。对不起了！”他伸手要拔雪莲，雪莲急了，拼命借风力向后躲闪，童子无奈伸长胳膊，结果雪莲身旁的石缝里忽然跳出一只蝎子，咬住了童子的食指，童子“啊呀”一声惨叫，失足跌下山渊。
　　雪莲吐了口气，发现自己有片花瓣上沾染了童子的一滴血，雪白之中，更觉那滴血红得刺眼……
　　后来这滴血就化做她成仙后额头上的一抹朱砂记，和别的神仙额头上的略有区别，因为那是血红色的。
　　
　　只是，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平，太多的欲望。
　　雪莲虽然历尽千年的凶险修炼成精，后逢机缘被月宫嫦娥纳为侍女，赐名“素女”。但严厉的天条和势力的神仙，只能让她感觉生活日复一日，乏味可陈。即使是长生不老了，但又和行尸走肉有何不同。素女有时候甚至可怜自己的主人——嫦娥，虽然艳绝天地人三界，但根本身不由己的活着。她的美貌害她被玉帝相中，招进月宫。却又震惧王母的淫威，要在广寒宫独对桂花舒广袖。玉帝虽然找了不少机会，想了不少歪招，可每一次都被精明心细的王母拦住偷情的去路。素女知晓这一切，她更增添了厌倦当神仙的念头。
　　是金童的出现，让她已如古井水的心湖又浮起淡淡涟漪。就是金童当年所说的那句“神仙，有时候过的日子也未必有凡人的快活……”令素女毫无选择地愿做一只飞蛾，即使是为了那一瞬间的光明也宁愿投身向火，灿烂地燃烧一回，以证明自己真实的活过。是的，若非如此，她又怎会踏上轮回的车轮，重历浩劫，还要和地府阎王定下一个万劫不复境地的赌约？！
　　结局，尚不能盖棺定论。
　　
　　可是现在，素女觉得好幸福，她伏在甘宁胸膛上，倾听着他的心跳，任肢体随意舒展，和甘宁的四肢纠结如蛇。
　　“解脱了……”甘宁揉着她的长发，莫名其妙叹道。
　　“什么？”素女抬起头，用晶晶亮的瞳孔传递询问。
　　“呵，睡吧。”甘宁拍拍她背，又飞快捏了一下素女的小鼻子：“素儿，我要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此后的日子，素女有一度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幻里。
　　
　　甘宁言行必践，不但将一股柔情尽付于素女，绝不正眼对其他姬妾一眼。而且极尽讨好素女欢心。简直跟以往像是两个人。素女有时候不禁心生恍惚：自己的能力真有这么大吗，真的可以改变那个残忍嗜杀的甘宁吗？虽然她极力让自己把金童与甘宁糅合成一起，但经常，她自己都不能确定到底爱的是金童还是甘宁？
　　也罢，需要强力区别吗？
　　这样似乎也不错——素女学会了安慰自己。
　　甘宁的应酬是很多的，经常要喝得大醉归来。素女习惯了酿造酸梅汤，用来给他解酒。
　　二人暂未举行婚礼，但个个都是人精的侍仆早心照不宣地尊称素女为“夫人”。素女就住在甘宁的房内——因为甘宁每晚都要拥着她入睡，方能远离梦厣。她也一直就爱呆在这间屋子里，不大出去走动。
　　那些侍妾们个个恨毒了她，只有孟云烟，不时过来走动串门。
　　这日，孟云烟带着一盒糕点来看望素女，并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秘密，就是甘宁当年射杀厨娘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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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我看见自己的灵魂披了一件寒裳，拂着冰、踏着霜，迎着冷冷的月光，去寻找冰山下的岩浆。